郑国泰兵变,万历帝驾崩,太子薨逝,东厂提督张鲸被乱箭射死在东华门,西厂掌刑千户王体乾带伤逃出,却在永定河边被锦衣卫‘误认’为叛党射杀。
    而丘成云,这个曾经的御马监少监,却因‘护卫有功’暂领东厂,西厂则被裁撤并入锦衣卫。
    郑国泰兵变的第三日。
    子夜,紫禁城西北角的档库笼罩在一片诡谲气氛中。
    铜制排烟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不断吞吐着滚滚浓烟,将刺鼻焦糊味带向夜空。十二名小太监手持火把,在堆积如山的文牍间穿梭忙碌,火苗照亮他们苍白的面孔和额角渗出的冷汗。
    “加快手脚!”
    丘成云身披玄色东厂公服,腰间玉带扣在摇曳火光中忽明忽暗。戴着浸湿的面巾,缓步巡视在熊熊燃烧的火盆间。黑色皂靴重重踩在青砖地上,每一步都似敲在小太监们心上。
    “督公,第一类文书已清点完毕。”
    一名年长太监上前禀报道,手中捧着厚厚一摞文书。
    丘成云驻足,目光扫过那些记载着各地‘祥瑞’的奏报。纸张上的字迹工整秀丽,记录着诸如“河南麦生双穗”“山西甘露降于朝堂”之类的奇闻。冷笑一声:“这些欺上瞒下的东西,留着只会玷污档案。”
    大手一挥,示意尽数焚毁。
    火舌瞬间吞没了文书,灰烬随着热气升腾,在档库内盘旋。
    丘成云继续踱步,突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份卷宗。泛黄的纸张上记载着江湖门派的活动轨迹,密密麻麻的字迹间夹杂着各种符号标记。
    “西厂既已不复存在……”
    丘成云眼睛微微一眯,随手将卷宗投入火中:“这些情报也该物尽其用了。”
    正说着,一名掌刑百户匆匆跑来,手中拿着一份密函:“督公,在故纸堆里翻出这个,是万历二十三年陕西巡抚的密奏。”
    丘成云接过密函,就着烛火细看。密奏内容直指华山派广置田产,怀疑其有不臣之心。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告诉陕西按察使,今年盐引多加一成。”
    语气平淡,却透着令人胆寒的意味:“让他知道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
    这时,掌班太监捧着染血的伤亡名录上前:“督主,这是各档口伤亡情况。”
    丘成云接过名册,借着摇曳的烛光快速浏览。朱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一连圈出二十七个人名。
    “这些都是两厂情报中枢的老人,厚恤其家,风光大葬。”
    停顿片刻,他又拿起蓝笔,笔尖悬在纸面,稍作犹豫后,勾出四十三个名字:“这些临阵脱逃之辈,发配南海子充净军。”
    “是!”
    掌班太监接过名册,正要退下,丘成云突然开口:“且慢。”
    站起身,走到档库门口,望着夜空中漂浮的灰烬:“三日内,将监察百官的体系重新搭建起来。新君登基在即,我们要替陛下把好关。”
    “遵命!”掌班太监躬身行礼。
    丘成云转身,目光扫过仍在忙碌的太监们:“记住,东厂的职责就是为陛下耳目,为朝廷鹰犬。谁要是敢阳奉阴违……”
    他没有说完,但语气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夜色渐深,档库内的火光依然通明。丘成云站在阴影中,看着手中最后一份文书化作灰烬。这场权力更迭带来的动荡,似乎正在这些燃烧的纸张中慢慢平息。
    ………………
    正月十五,寅时七刻,德胜门外。
    夜幕还未完全褪去,浓稠如墨的黑暗在灰白雾气的侵蚀下渐渐消散。接官亭笼罩在这层厚重的雾气之中。
    北风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呼啸而来,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十八面龙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旗杆被吹得剧烈晃动,旗面早已被冻得僵硬,凝结的冰晶在风中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咔嚓声,随后如雪般簌簌落地。
    一夜未合眼的礼部官员们正躲在亭内避风。黄幔台搭建得并不顺利,木楔死死地卡在冻土里,任凭工匠们如何用力,都难以钉入分毫。工匠们呼出的白气瞬间在空气中凝成霜,他们不得不烧来热水,不断浇灌着坚硬的冻土,试图让榫头能够顺利松动。热水泼在地上,瞬间腾起大片白雾,与周围的雾气融为一体,不一会儿又重新冻结成冰。
    “来了!”
    瞭望塔上的锦衣卫突然厉声高喝,声音在寂静的清晨中显得格外突兀。
    远处,马蹄声由远及近,随着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抹青色的身影,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杨俊民立于首位,望着那道身影,手指无意识地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想要稳住自己的心神,可胸腔内的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五十年来,他历经嘉靖、隆庆、万历三朝,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心绪难平。
    白马踏霜而至,在百步之外猛地停住。
    易华伟抬手轻轻一按,骏马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驱使,前蹄高高腾空,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地面上竟无半点尘埃扬起。
    英国公府的亲兵们见此情景,本能地纷纷后退。他们跟随英国公南征北战,见过不少身怀绝技之人,但如此精湛的“踏雪无痕”内功,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等功力,显然已臻化境。
    易华伟身披玄色大氅,大氅下摆随着北风轻轻摆动。内着的青色云锦箭衣,纹理细腻,针脚细密,一看便知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腰束蟠龙纹犀角带,蟠龙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腾空而起。
    身形颀长,肩宽却不显魁梧,整个人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感觉。身高目测比周围的官员高出半个头有余,身材匀称,既不显得瘦弱,也没有过份的肌肉线条。他的双腿笔直修长,站立时犹如一棵挺拔的青松,沉稳而坚定。
    面容棱角分明,下颌线条刚毅,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感。眉骨突出,眉毛浓黑如墨,微微上扬,透露出一股英气。双眼深邃如幽潭,目光平静却仿佛能看穿人心,让人不敢与之对视太久。鼻梁高挺笔直,嘴唇薄而紧闭,嘴角微微向下,似乎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峻。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显得十分紧致。
    举手投足间,没有多余的动作,锋芒内敛却又让人不敢逼视。那股与生俱来的气质,既不同于皇室成员的尊贵华丽,也不同于江湖草莽的粗犷豪迈,仿佛是两者的完美结合,却又自成一派,令人捉摸不透。
    回过神,杨俊民上前一步,恭敬地拱手道:“殿下远来辛苦,请入亭受礼。”
    声音虽平稳,但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有劳诸位大人在此等候!”
    易华伟微微颔首,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干脆,落地时轻如鸿毛,靴底竟未在霜地上留下半分痕迹,随后朝着接官亭缓缓走来。
    百官们屏息凝神,注视着易华伟的一举一动。随着他的靠近,众人心中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走到接官亭前时,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踏入接官亭,易华伟微微一笑,目光在亭内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将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
    礼部尚书周道登手捧着诏书,抬脚准备上前。诏书用明黄色绸缎包裹,边角绣着金线祥云,此刻在他手中却变得格外沉重。
    周道登喉结动了动,试图吞咽口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疼。
    当易华伟的目光扫过来时,双脚像钉在地上,原本背熟的诏书内容突然从脑海里消失。那双眼睛平静地看着他,既没有催促,也没有喜怒,周道登却感觉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下意识屏住呼吸,直到对方移开视线,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气。
    户部侍郎张问达站在文官队列里,左手藏在广袖中,死死攥着那份写满税制改革建议的奏折。纸张被他捏得发皱,指尖传来微微刺痛。原本准备好的措辞在易华伟踏入接官亭的瞬间消散。低头盯着自己的皂靴,余光瞥见对方衣摆掠过青砖地面,却始终不敢抬头。心中反复思量着奏折里那些尖锐的建议是否还能说出口,掌心不断渗出冷汗,将奏折边缘浸湿。
    都察院左都御史高攀龙站在廊柱旁,眯起眼睛,目光随着易华伟的脚步移动。对方每走一步,靴底与地面接触都没有丝毫声响,落脚时膝盖微屈,重心平稳转换。
    高攀龙在官场浸淫多年,对江湖传闻也有所了解。华山派轻功讲究“提气踏雪”,易华伟此刻的步伐与传闻中的描述完全吻合。
    高攀龙摩挲着胡须,脑海里迅速闪过朝中各个党派的势力分布,心念急转,若此人真的继承大统,东林党、浙党、齐党之间的平衡必将被打破,一场新的权力争斗恐怕在所难免。
    武官阵列中,石星右手按在刀柄上,虎口收紧,指节泛出青白。久经沙场,见过无数生死场面,此刻却感觉后颈发凉。
    易华伟身上的大氅下摆无风自动,衣料起伏间隐约能看到内劲流转的痕迹。石星对武学典籍颇为熟悉,知道《紫霞神功》练到高深境界,周身会形成护体真气。眼前这情形,分明是练到“三聚顶”的征兆。不由咽了咽口水,握刀的手又紧了紧,暗自估算着在对方动手的情况下,自己能支撑几招。
    五军都督府佥事李如松站在石星身旁,目光直直地盯着易华伟。他随父李成梁在辽东征战多年,见过蒙古铁骑的骁勇,也与女真部落交过手,自认眼界不低。但眼前这人展现出的内功修为,让他想起了已故的戚继光将军。当年戚将军在演武场上展示内劲碎碑,气势与此人如出一辙。李如松眼神中闪过一丝敬佩,随即又警惕起来,这样的人物若掌握兵权,整个大明的军事格局都将改变。
    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站在阴影里,脸色比身上的飞鱼服还要阴沉。他事先在官道两侧安排了三百缇骑,每个人都藏在灌木丛后,弩箭上弦,随时准备动手。此刻看着易华伟的模样,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安排是否太过草率。以对方展现出的功力,那些缇骑恐怕还没近身就会被制住。摸了摸腰间的绣春刀,心中盘算着是否要改变计划,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宗室亲王们聚在角落里。
    看着易华伟那镇定自若的气势,福王朱常润左手藏在袖中,猛地用力,袖中的玉佩应声而碎。尖锐的玉片扎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死死盯着易华伟左耳后方,那里有一块淡红色的胎记,形状大小与太庙里太祖皇帝的画像分毫不差。这个发现让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瑞王朱常浩的目光则落在易华伟腰间的玉带扣上。那是一块青玉,雕刻着螭纹图案,纹路之间还嵌着银丝。
    朱常浩对玉器颇有研究,一眼认出这是华山派掌门的信物“青玉螭纹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闪过算计。只要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就能以“江湖干政”的罪名弹劾易华伟。低头凑近身旁的潞王朱常淓,刚要开口,却被朱常润的低吼打断。
    “闭嘴!”
    朱常润压低声音,眼中满是血丝:“验身还没开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用力甩了甩手上的血,将碎玉悄悄踢到脚下,整理好衣冠,重新恢复亲王的仪态,心中却盘算着如何在验身环节做文章。
    整个接官亭内,表面上安静无声,每个人都维持着应有的礼节,实则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在观察、算计,等待着局势的下一步发展。
    易华伟看着亭内众人的反应,神色平静,仿佛早已看透所有人的心思。
    杨俊民站在接官亭中央,双手抱拳高声道:“请殿下受验!”
    声音在亭内回荡,打破了原本压抑的寂静。随着他一声令下,接官亭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易华伟身上。
    工部侍郎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青玉碗走上前来。这只碗通体碧绿,质地温润,碗底残留着暗红的血渍,那是太祖皇帝当年留下的血样。
    太医令紧随其后,手中拿着一枚特制的银针,这银针尖端泛着冷光,是用特殊工艺打造,专门用于采血验身。
    易华伟坐在主位上,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紧张。微微抬起右手,太医令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指,用银针轻轻刺破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珠缓缓渗出,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滴入青玉碗中。
    血珠坠入碗中特制药汤的瞬间,异变突生。原本平静的药汤突然沸腾起来,腾起大片白雾。白雾缭绕间,碗底那凝固已久的太祖血渍竟开始缓缓蠕动,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众人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青玉碗,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
    只见太祖血渍与易华伟的新血在药汤中不断交融,逐渐形成一个清晰的太极图案。黑白两色的血液泾渭分明,却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在碗中缓缓旋转。这神奇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周道登看着眼前的景象,嘴唇微微颤抖,低声喃喃道:“血融丹砂,乃太祖秘传验亲之法,百年来无人能仿!”
    他在礼部任职多年,自然知道这“血融丹砂”验身法的来历。
    当年太祖皇帝为了辨别皇室血脉,命人研制出这独特的验身之法。药汤中的成分极为复杂,不仅包含多种珍贵药材,还加入了太祖皇帝的血液作为引子。只有拥有皇室血脉的人,其血液才能与太祖血渍相融,形成特定的图案。
    此子,果然是太祖后裔!
    (本章完)

章节目录

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书屋只为原作者江六丑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江六丑并收藏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