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尼卡。”
    刘博墉的声音如同亘古冰川在灵魂深处碰撞,带著洞穿虚妄的绝对力量。
    “除了我,你可曾亲眼见过任何神明显化?包括你信仰的湿婆?”
    这句话不是询问,而是审判。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阿尼卡摇摇欲坠的信仰基石上。
    就在凝聚成形的瞬间,刘博墉那浩瀚的神识已如无形的潮汐,无声无息地扫过瓦拉纳西每一座喧囂或沉寂的神庙。
    湿婆、毗湿奴、梵天、伽內什……
    那些金碧辉煌的殿堂深处,那些被千万信徒顶礼膜拜的神像之內,空无一物!
    没有神念,没有回应,只有香火薰染出的死寂和人心堆砌的虚妄。
    这世间,唯我独神!
    至於河底石缝里窥伺的那只冰冷竖瞳?
    刘博墉的意念冷冷扫过,带著一丝不屑的轻哼。
    一个藏头露尾的怪物,也配称神?
    “是否有別的神明……”
    阿尼卡喃喃重复,声音飘忽得像一缕隨时会散去的青烟。
    她自幼浸润在湿婆的神话里,神庙的诵经是她童年的摇篮曲。
    可当她家族蒙难、当她內心挣扎、当她无数次在神像前虔诚叩问时……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石雕和父亲阿底提亚那洞悉一切却又冷酷无比的低语:
    “神明?那不过是婆罗门驾驭人心的韁绳,是维持秩序的幻影。”
    甘伽庙的大祭司戴夫达斯如此,父亲亦如此。
    他们早已將自己视作凡尘的神祇,玩弄著信仰的权柄。
    她曾以为伊莎也不过是在玩一场更高明的权力游戏,用一个“河神”的幌子聚拢人心。
    直到……
    她亲眼目睹那淡蓝的水域凝聚成眼前这尊顶天立地的神躯!
    那沛然莫御的神威!
    彻底粉碎了她赖以生存的认知!
    他是真实不虚的神!
    可如果他是唯一的真神……
    那湿婆呢?
    梵天呢?
    那些被供奉了千年的名字又是什么?
    她此刻在心中疯狂地呼唤湿婆之名,祈求神跡降临带她脱离这令人窒息的威压。
    可回应她的,只有恆河水流淌的呜咽和自己心臟擂鼓般的绝望迴响。
    这苍茫世间,神明仅此一位?!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开!
    瞬间,父亲阿底提亚为了巩固神庙权柄、垄断信仰所做的一切。
    那些隱秘的倾轧、冷酷的算计、甚至不惜散播瘟疫嫁祸无辜的滔天罪孽。
    都如同走马灯般在她眼前飞速闪过,带著刺目的血光!
    而眼前这位河神呢?
    他所行之事,桩桩件件都指向一个惊世骇俗、足以顛覆整个印度教根基的方向——人人平等!
    他为那些被视为“污秽”的达利特建造洁净的圣所,赋予他们尊严;
    他將低种姓的烧尸工考沙尔擢升为工程祭司,赋予权柄;
    他让高傲的婆罗门之女伊莎甘为追隨者,让无神论的警长阿贾伊俯首皈依……
    这一切,岂是凡俗权力游戏所能解释?
    原来……原来这世间真的有神明!
    只是他並非来自那些金碧辉煌却空洞冰冷的庙宇,而是诞生於这奔流不息的恆河之中!
    自己当初触摸那金红锦鲤时的不屑与怀疑,此刻想来是何等愚昧可笑!
    甘伽庙的崩塌,戴夫达斯的陨落,父亲即將面临的清算……
    皆是褻瀆真神的必然业报!
    “你……真的是神明?”
    阿尼卡的声音乾涩沙哑,带著最后一丝迷茫的挣扎,更像是绝望的自语。
    刘博墉没有回答。
    他只是平静地抬了抬手。
    恆河那被神力分开的波涛,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抚平,瞬间合拢,恢弘的水流声淹没了寂静。
    这微小的、近乎无意的动作,却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击溃了阿尼卡最后的心防。
    她忽然想起被“请”来的路上,那两人口中所念叨的圣女。
    在湿婆神庙浸淫多年,她太清楚“圣女”意味著什么。
    那是神庙最光鲜也最悲哀的祭品,是权贵与神职人员欲望的遮羞布。
    眼前这位至高无上的神明,他揭露了世间唯一的真相,他需要什么?
    除了信仰,或许……也需要凡俗的“供奉”?
    如果献上自己,是否能换得父亲一线生机?
    拉克什曼临死的惨状、阿贾伊那非人异变的恐怖景象在她脑中交替闪现。
    一种混合著巨大牺牲感、赎罪欲和绝望的交易心態攫住了她。
    她闭上了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如同濒死的蝶翼。
    纤细的手指,带著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决绝,缓缓抬起,伸向了自己莎丽上精致的衣扣。
    一颗、
    又一颗……
    丝滑的布料无声滑落,露出內里素雅的衬裙,月光勾勒出她年轻身体惊心动魄的曲线,白皙的肌肤在夜色中泛著瓷器般脆弱的光泽。
    她仰起头,紧闭著眼,声音带著破碎的颤抖:
    “河神大人……我……愿侍奉您座下……只求……只求您宽恕我的父亲……”
    印度教经典中女神萨克蒂的荣光此刻显得如此遥远而讽刺,现实压在她肩头的,只有冰冷的枷锁。
    河面波光粼粼,映照著这具献给神明的、带著献祭意味的美丽躯体。
    刘博墉確实愣住了。
    他本意是威慑,是揭示真相以瓦解旧势力的顽抗,避免更多无谓的流血衝突。
    他万万没想到,这真相带来的衝击,竟让这位高傲的婆罗门之女走向了如此极端的理解方式。他意念微动,那隨波漂向下游的华贵莎丽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瞬间倒卷而回,轻柔却不容抗拒地重新覆盖上阿尼卡微凉的身体。
    “回去吧。”
    刘博墉的声音恢復了平静,带著一种俯瞰尘寰的疏离。
    “我无意以此相挟。”
    “你曾在瘟疫中施救贫民,这份善念,我知晓。”
    束缚解除,温暖重回,阿尼卡猛地睁开眼,巨大的错愕与难以置信的解脱感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原来……並非如此?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是庆幸?
    是羞惭?
    还是……
    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被拒绝的失落?
    “转告你的父亲。”
    刘博墉的意念如同洪钟大吕,直接烙印在阿尼卡的神魂深处,带著不容置疑的威压。
    “瓦拉纳西,已非昨日之城。因我在,秩序当立。”
    “神庙、政府、黑帮……凡阻我道、伤我信眾者,必当土崩瓦解!”
    “好自为之!”
    这最后的警告,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入阿尼卡的意识。
    望著阿尼卡失魂落魄、踉蹌离去的背影融入夜色,刘博墉心中那点无奈瞬间化为哭笑不得的荒谬感,意念在核心水域无声地翻涌:
    “把本男神当什么了?好色之徒?真是……”
    他下意识地回味了一下刚才惊鸿一瞥的画面,评价道:
    “嗯…身材比例確实优越,就是那衬裙……嘖,不如黑丝……”
    “就是不知道穿別的衣服是什么样子。”
    刘博墉感慨道,有一种贤者模式的索然无味感。
    毕竟整日里见惯了穿莎丽的女子。
    “哦?河神大人,好看吗?”
    一个清冷中压抑著风暴的声音,如同贴著耳廓响起。
    刘博墉的“水体”核心猛地一滯!
    只见伊莎不知何时已悄然立於岸边,孔雀蓝的纱丽在夜风中纹丝不动。
    那双美丽的杏眼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眼底深处仿佛有冰层在碎裂,下面是灼灼燃烧的火焰。
    她显然听到了他最后那句“意念自语”。
    “……”
    刘博墉难得地感到了某种名为“尷尬”的情绪。
    神威浩荡,却在此刻显得有些凝滯。
    伊莎微微扬起精致的下巴,唇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声音冰冷道:
    “看来河神大人……对凡俗女子的穿搭颇有研究?”
    只是让一向穿著传统服饰的她不解的是河神大人口中的黑丝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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