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渐起閒言风起,可他似无所动。他在每块石板、每扇窗下多了警觉,在瓶子归还背后,他嗅出一场更大的角逐正在悄然布场。
    夜深如墨,寂静的四合院笼罩在一层沉闷的阴影下,只有几处窗户透出微弱的灯光,像是瞌睡中的眼睛,不愿睁开又不舍闭合。李向东屋內的灯已经灭了,但他並未入眠。那只青釉凤瓶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下的木箱里,像一只沉默的眼睛,静静注视著屋內的每一道气息。
    他斜倚在床头,眉头紧锁,脑中翻滚著白日的风波。院中人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每个人的眼神都藏著火苗。他已经意识到,有人想將他拖入更深的泥潭。可真正让他警惕的,不是那纸面上的警告,而是贾张氏那双阴狠又带著试探的眼。
    屋外悄然无声,直到“咚”的一声,一声沉闷的撞击从屋內某个角落骤然响起,像是一头野猫扑进了桌角。李向东身子一挺,立马翻身下床,顺手抄起一只铜製烛台作武器,脚步轻盈地贴著地面靠近声音来源。
    就在这时,门边一阵急促的喘息声传来,隨后是一声嘶哑尖锐的怒骂:“李向东!你个黑心肝的东西!你陷我於死地还想害死我是不是!?”
    屋內微光下,一道蜷缩的身影正抱著膝盖坐在地上,痛得脸色发白,却还倔强地瞪著他。李向东眯眼一看,竟是贾张氏!
    她的头髮乱糟糟地披在肩上,灰布围裙已经撕开一道口子,额头上也红了一块,看样子是撞到了桌角。李向东皱起眉,语气冷淡:“你大半夜翻我窗户做什么?你要是再撞重点,就该我替你办丧事了。”
    贾张氏哆哆嗦嗦地指著他:“你別转移话题!你……你偷我东西不成还设陷阱害我!你……你家这破桌子就放在门边上,是不是故意等我来撞!?”
    李向东嘴角抽了抽,压住翻腾的火气,蹲下来看她的伤势。那额头上的青紫印正鼓起一点包,膝盖裤子破了,隱约露出瘀血的痕跡。
    “贾张氏,你是不是疯了?你不说偷摸翻窗溜进来,反倒骂我是贼?你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家里老鼠教你夜里出动的?”
    “你少装好人!”贾张氏猛地一拍地板,眼泪都要滚下来,“那凤瓶,我刚摸到就没了!我那点传家宝,是我命根子!你不偷,是谁偷?现在装得乾乾净净,我偏不信你家下面没有猫腻!”
    李向东眼神倏地一寒:“你摸过?你说你那晚真进来拿过那瓶?”
    贾张氏哽住了,她没想到自己顺口一说竟露了底,只得咬牙硬撑:“我……我只是远远看了下!那东西太重要,我怎么捨得让別人碰!你说你,跟我家一点关係没有,跑来沾手是几个意思!啊?你是不是见了財起意!?”
    李向东心中一凛,他此刻彻底明白了:贾张氏根本不在意那瓶的真值,她在意的是那瓶是她“说了算”的象徵,是她在院子里占上风的招牌。如今他“摸”过、藏过、甚至有人还过,她那点“掌控”已经碎了。
    “我告诉你李向东,”贾张氏坐在地上,喘著粗气,带著破碎的威严喊道,“你別以为你沉得住气就能装没事!只要那瓶还在世上,我一口咬死是你偷的!你不给我一个说法,我明天就让全院子知道你是个翻人家东西的贼!”
    李向东冷眼看著她,脑子里却迅速飞转。他得想个办法,不是解释,而是让她自己哑口。她太偏执,说再多也只会被她当作掩饰。唯一能制住她的,是让她怕——怕他比她更不择手段。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门边,背影如影罩在灯下。“你既然进我家受了伤,我不拦你。你要叫人,就儘快。但记住,叫人前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贾张氏被这句激得猛地一哆嗦,眼中火光跳跃,手却不敢再撑地起身。她知道他没说错,她这模样出去,说不定先被人骂是“夜贼”。
    李向东不再多言,回身將她扶起来,也不太用力,只是顺著將她架到门口。
    “走吧。你若再夜里进来,哪天真撞死了,我可不担得这命案。”他说得平静,可贾张氏却听得心里直冒寒意。
    她咬牙切齿地骂著离开:“你等著!李向东,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你抢我命根子,我一定把你踢出四合院!”
    她的咒骂声沿著狭窄的小巷一直迴荡,李向东站在门口,直到那破碎的声音彻底消散在夜里。他才慢慢合上门,反锁。
    他靠著门框,眼中那丝笑意渐渐凝结。他知道,这只是开端。接下来,贾张氏会把整个院子搅得天翻地覆,只为一口气。而他,也要开始为自己构筑新的退路。院里又是一日午后,日头悬在瓦脊之上,晒得地皮乾裂,石板路泛起点点白光。蝉噪隱隱,像一锅烧得正旺的粥,闷得人心口发紧。这天,李向东刚从小卖铺归来,手里拎著一袋陈醋和两只青皮黄瓜,脚步一踏进四合院,就闻见一种不对劲的气息。
    不是那种油烟混合尿骚的市井气,而是一种刻意酿出来的“香气”——淡淡的樟脑味中竟掺著点薰香,那种只有铺子里高档绣绸缎才会用的香料,熏得人发痒。他心下一紧,脚步却不停,顺著墙边走到自家门口时,果然见著院中柳树下摆著一把破旧藤椅,贾张氏穿了一身平日里极少穿的素灰绣袄子,头髮梳得一丝不苟,髮髻上还插著一枚旧玉簪。
    她端坐在藤椅上,身边摆著个小木方桌,桌上放著一碗冒著热气的红枣莲子羹,一只绣帕子搭在膝头。她脸上带著几分苍白与哀怨,眼角抹得略红,像是刚刚哭过。李向东一看就明白,这老狐狸要发招了。
    他本想转身进屋,装作没看见,可还没抬脚,贾张氏就以一种带著虚弱尾音的声调开口了:“向东啊——你过来一下,婶有话同你说。”
    李向东心里立刻警铃大作。她这声“向东啊”,平日里可只叫“李向东”三个字,连名带姓,吐出来都像咬牙切齿一般,现在这改了口气,那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而是她想设局。
    他缓步走上前,脸上却带著克制的笑意:“婶儿,您有事直说吧,我这还没吃饭呢。”
    “唉,你也別忙著走。”贾张氏伸出那只骨节粗大的手,轻轻一拍藤椅旁的空处,“你坐,咱娘儿俩好好说说话,这几天你看,我这心口一直堵得慌。”
    李向东心中冷哼,面上却依旧平和,挑了挑眉毛坐下,双腿自然交叠,眼神不动声色地落在那碗红枣羹上:“婶儿,您这身打扮是唱哪一出啊?”
    贾张氏低低嘆了口气,那声音里带著点故意的哽咽:“唉,我这把老骨头啊,眼看活不到几日了,整日整夜心口发闷,做梦都梦见我死了没人管,尸首扔在柴房里被老鼠拖著啃……”
    李向东淡淡道:“您这身体不至於吧,昨天夜里不是还闯进我家撞翻了桌子么?现在看著挺精神。”
    贾张氏脸上的表情僵了下,隨即眼圈一红,扯出帕子拭泪:“我那是急疯了呀!我那凤瓶,是我男人当年用命换回来的,別人不知道,我心里跟明镜似的。那是我守了几十年的念想,你说让我怎么能不急?”
    她顿了顿,低头抿了口红枣羹,嘴唇一抿一抿地咀嚼得缓慢:“我想通了,这事儿也不怪你。你是个年轻人嘛,见著那样的宝贝心头一热,难免动了念……婶儿不怪你,真的。只要你以后老实点,把我当个长辈对待,婶儿就当啥也没发生过。”
    李向东眼睛微微眯起,像猫看到了树上的麻雀。她这是变著法儿套话、套心、套位置。可他若真顺著她的口风认了,那这院子里的风言风语就坐实了——“李向东偷瓶子,被贾张氏原谅,认了错,低了头”。
    他慢条斯理地取过桌边一只茶碗,吹了吹浮尘:“婶儿说得真好听,不过有句俗话您听过没?打人还得看脸,骂人还得分时候。您这昨天刚喊我贼,今天就认我亲戚,咱这关係转得太快,容易闪著人。”
    贾张氏眼神立刻变了,从软如绵水转成了针锋相对的光。她一咬牙,声音却依旧压著:“你当我愿意?我这不是为了这院子的和气嘛,咱不说外头,单说屋里,你要真心认我这个婶儿,那以后这院子里谁敢欺负你?我一张嘴,顶十张!”
    李向东轻笑一声,靠椅背一仰,满不在乎道:“是啊,您这张嘴厉害,骂我爹娘那会儿我可没忘。”
    贾张氏脸一沉,忽然將手中的帕子摔在桌上,怒声道:“你別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给你台阶下,你真当我怕你?李向东,我告诉你,你这人哪,骨头是硬,可真要折起来,也不过是根乾柴!”
    空气一瞬间沉下去,蝉声都像被掐断了似的。李向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著她:“那就看看,是您那张嘴硬,还是我这根柴先折。”
    话音落地,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进屋,门“咣”一声关上,震得藤椅上的红枣羹抖了三抖,溅了几滴在桌上。
    贾张氏气得脸色通红,胸口剧烈起伏,几口气顺不过来,差点昏过去。她狠狠一捶膝盖,咬牙低语:“你个小王八蛋,別得意得太早……我还就不信治不了你。”
    她那只手悄悄摸向袖中,掏出一张早就写好的纸条,上面字跡歪歪扭扭,却有李向东的名字,还有“凤瓶”、“偷拿”等字眼。
    她已经计划好了,若是今天李向东肯低头,这张纸便烧掉,不留痕跡;可他若仍嘴硬,她便让这张纸流入“有心人”之手,看他还如何自圆其说。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贾张氏捏著那张写满了指控的纸条,手心里的汗水已经浸湿了几处。她狠狠吸了口气,脸上的红色渐渐转成一种狠厉的铁青。她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刃,死死盯著李向东那扇紧闭的门,仿佛只要一迈开步子就能把人拖出来,给他一个说不尽的苦头。
    屋內的李向东,正靠著墙,闭著眼,任由心跳声缓缓落下。他知道,这不过是她最后的挣扎,一场虚张声势的闹剧。可那闷气却在胸膛里越积越重,像是被压在岩石缝隙里的火种,迟早要炸开。
    忽然,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贾张氏挥舞著手中的扫把,怒不可遏地冲了进来,脚步重得像是敲击著李向东的神经。
    “李向东,你这小混蛋!居然敢偷我的宝贝,还敢跟我这么硬顶!我今天就打得你知道疼!”她一边喊著,一边高举扫把,脸上的皱纹都拧成了一团,眼睛红红地透著凶光。
    李向东瞬间睁开眼睛,没想到她竟然会当真动手,心里一阵震盪,连忙退后几步,手下意识地举起双手作挡,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和疲惫。
    “婶儿,您这不是闹著玩儿吗?扫把挥过来我可躲不开啊,”他声音里带著几分无奈,却也掩不住调侃的语气,“要真打起来,我们两个还真得分个胜负了。”
    贾张氏不理会他的话,挥起扫把狠狠地向他砸去。那扫把的刷毛刷刷划过空气,带著一股沉闷的声响。李向东手腕一抬,勉强挡下,扫把打在了他的手臂上,顿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疼不疼?要不要我再来一次?”贾张氏怒吼著,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似乎这一刻的愤怒能让她忘记所有的委屈和心痛。
    李向东深吸一口气,神情复杂,半是冷静半是无奈:“婶儿,这样打下去不是解决问题,只会让咱俩更难看。”
    他话音刚落,贾张氏突然停住了手,扫把轻轻地落在地上,她气喘吁吁,胸口起伏如波涛汹涌,却又似乎透出几分疲惫。
    “李向东,你到底图什么?你明明知道那是我的心头肉,你还……”她声音开始有些哽咽,眼角的泪珠终於决堤,缓缓滑落,“你说话算话,难道这四合院就真容不下你一个人吗?”
    李向东看著她的神情,心头忽然生出一阵沉甸甸的感触。他深知贾张氏的骄傲和倔强,这一场怒火,背后藏著太多的失望和无奈。
    “婶儿,我从没想过抢什么,更不想破坏咱们之间的关係。”他的声音柔和了几分,目光直视著她,“你以为我想被人骂贼,想被你当成那种人吗?我也有自己的尊严。”
    贾张氏听到这话,眼神微微闪烁,泪水越发汹涌,声音颤抖:“那你,为什么要偷走我的陶瓷?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父亲留下的遗物!”
    空气凝固了。李向东的脑海里迅速闪过昨晚的情景——月光下那精致的陶瓷瓶静静躺在贾张氏的橱柜里,似乎散发著温暖的光晕。可他心里的衝动和无奈让他做了那个决定,哪怕知道这会是场灾难。
    “我……”李向东低下头,闭上眼,挣扎著找词,“那天晚上,屋里乱得像打了场仗,我只是……只是想证明给自己看,我还能掌控些什么。”
    他声音低得像是风中细碎的落叶,连他自己也没听清自己在说什么。贾张氏的呼吸渐渐平缓,手指紧握成拳,像是要抓住什么,却又抓不住。
    “掌控?”她重复道,语气里多了几分嘲讽,“你这掌控,是把我当成了对手,还是把我当成了笑话?”
    李向东的眼神闪烁著复杂的光芒,心跳猛然加速。他知道,今天这场爭执,不只是关於那只陶瓷瓶,更像是两颗灵魂的较量。
    他咬紧牙关,终於说出一句:“婶儿,我不想再和你过不去。”
    贾张氏盯著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他眼底的一点点真诚,但那真诚又像薄冰,隨时会碎裂。
    “那你先把瓶子还给我,再来谈別的。”她声音冷静了下来,眼神里多了一丝坚决,“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李向东望著她的背影,心中那道防线缓缓崩塌。他知道,这条路远没有尽头,接下来,他们都必须面对更多的挣扎和对峙,才能找到一条真正的出路。
    扫把碎裂的声音,像一声脆响的爆雷,响彻了整个四合院。那柄原本被贾张氏挥舞得呼呼作响的扫把,此刻断成了两截,刷毛散落在地,混著尘土和木屑。
    贾张氏怔了怔,手握断裂的扫把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隨即愤怒又迅速回归她脸上,像是被点燃的火苗,烧得更加炽烈。
    “李向东,这扫把可不是便宜东西,你得赔!”她的声音猛地提高,颤抖中透著命令,“你这混帐,连个扫把都挡不住,赔多少我说了算!”
    李向东蹲下身子,看著地上的碎片,眉头紧皱。那扫把虽不是什么名贵,却是贾张氏多年用来打理院落的心爱工具。心中顿时升起一种莫名的愧疚,眼底闪过一丝自责。
    “婶儿,我知道这扫把对你重要,”李向东缓缓站起,声音低沉而真诚,“我赔,赔多少都行,但我希望你也能听我说完。”
    贾张氏双手叉腰,脚下尘土被踢起,脸上的怒气渐渐化为一种咄咄逼人的坚定,“说!別光说不练!”
    李向东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內心却翻滚著不安与犹豫。这样的对峙,既让他感到疲惫,也让他无处退让。那被指责为“偷窃”的阴影,像沉重的铁链,牢牢缠绕著他的脖颈。
    “这扫把,我会赔,绝不会含糊。”他顿了顿,眼神转向院落那堆堆杂物,“可我想让你明白,我並非你想像中的那样无赖。”
    贾张氏冷哼一声,轻蔑地说:“话谁不会说?赔钱这事儿,別光嘴上应付。你把钱拿出来,我再听你后面的话。”
    她的声音像一把尖锐的刀刃,刺进李向东的胸膛。他心底那点挣扎、那丝委屈被狠狠搅动,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说话真难听,”李向东心里嘀咕,眼神暗淡,“这四合院里,谁不是这么拼命活著?我还没犯错之前,你们的眼神就像我隨时会犯案的贼一样,冷得刺骨。”
    贾张氏眼角抽动,似乎听出了他的苦楚,却又故作凶狠地道:“你以为我愿意吗?若非那些东西重要,谁愿意盯著你一天到晚?”
    两人的话像刀锋交错,刺破了寧静的空气。李向东忽然感觉胸口沉甸甸的,像有一块石头压著,喘不过气。那些埋藏心底的无奈与挣扎,此刻全都化作喉咙里难咽的哽咽。
    “婶儿,我赔扫把的钱,也想赔这段日子我们彼此的误会。”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透出一抹坚决,“但你得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贾张氏停了下来,眼神里闪过复杂的情绪。她望著李向东,似乎在寻找他的真心。
    “机会?”她轻声问,眉头微蹙,声音渐渐软了下来,“你说说,什么机会?”
    李向东的目光柔和了些许,“从今天起,我不偷不抢,不做让你们担心的事,你看著我,我会让你们看到一个真正的李向东。”
    贾张氏沉默了良久,手里握著的扫把柄紧了又松,最终重重地摔在地上,“行,有这个心我先认了。但这扫把的钱,咱得说清楚!”
    李向东点点头,心里暗自下决心,这笔赔偿,不仅是金钱,更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也是重新贏得信任的开端。
    空气中瀰漫著未散的尘埃,仿佛还在诉说著过去的纷爭与不甘。四合院的墙角,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碎裂的扫把柄和散乱的刷毛上,像是一场风暴后的残骸,却也预示著新的故事,正慢慢展开。
    李向东默默地数著手中的钱,指尖触碰著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心里升起一股沉甸甸的负担。他原以为这笔钱可以一笔了结这场纷爭,却没想到,却被命运又狠狠拽回了那个泥沼。
    那天傍晚,太阳刚刚落山,余暉洒在青砖灰瓦上,映出一片淡淡的橘黄。李向东提著装著赔偿款的布袋,步履沉重地走向贾张氏的院子。空气中瀰漫著尘土和落叶的味道,混杂著院內隱隱传来的柴火味和些许陈年的陈醋香。
    他站在院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声音清脆而又略带紧张。门开了,贾张氏从里面探出头,脸上的慍色未褪,眼中闪烁著审视的光芒。
    “拿出来吧,別藏著掖著。”她的声音依旧带著几分不容拒绝的坚决。
    李向东打开袋子,整齐地把钱摊开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指尖微微颤抖,语气却儘量稳重:“这是赔偿扫把的,你看看够不够。”
    贾张氏的眼睛盯著那堆钱,眉头紧锁,忽然,她的视线停留在那几张旧钞票上,眼神变得异常复杂。
    “这些……怎么像是我的?”她迟疑地伸手去摸那些钞票,语气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李向东愣住了,心头一紧,暗自思忖:“难道这些钱是她之前丟失或者遗失的?”他想掩饰自己的慌乱,咬牙道:“婶儿,这钱我从几个老朋友那儿凑的,没想到会……像你的。”
    贾张氏脸色一变,手指颤抖著翻看著钞票,突然从腰间掏出一个已经发旧的钱袋,猛地摔在桌子上,重重地说:“这些钱,是我前几天丟的!你这是在耍我吗?”
    李向东的心咯噔一下,眼神开始游移,他知道事情不对劲,但又说不清道不明。“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凑钱时拿错了。”
    贾张氏猛地站起身,步履沉重,眼里燃烧著愤怒与失望:“拿错?你当我眼瞎吗?你这是明目张胆地拿我的钱,还想糊弄我?”
    李向东抿紧嘴唇,手指死死攥著布袋边缘,心里一阵翻滚。他没想到这赔偿反而成了新的导火索。情绪如同被压抑的火山,隨时可能爆发。
    “婶儿,听我说,”他试图稳住局势,声音压得很低,“我真的没想骗你。那钱我原本是打算用来赔扫把的,谁知道会和你的钱混在一起。我……我会把钱还给你,真心的。”
    贾张氏眼神闪烁,愤怒似乎渐渐转为疑惑和警惕,她走到窗前,背对著李向东,声音里带著一种无奈:“李向东,你知道吗?你让我越发觉得这个人,根本不值得信任。”
    李向东感觉胸口一阵闷痛,像被无形的手揪住了心。他清楚,再怎么解释,也难以消弭贾张氏心中的芥蒂。他不甘心,却无力反驳。
    “婶儿,我……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声音低沉而有力,“这次,我是真的想改。”
    贾张氏转过身来,眼中闪烁著复杂的情绪,嘴唇微微颤抖,“李向东,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明白吗?我对你的怀疑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凭这一点钱,改变不了我心里的结。”
    她顿了顿,伸手把那堆钱收起,声音又回到了冷冷的调子,“不过,既然你拿钱来了,赔扫把的钱,我先收了。剩下的,你记住,该怎么做。”
    李向东点头,心头像被掏空了一块,“我知道了,婶儿,我会努力改。”
    门外的风吹动了门帘,院子里的光线逐渐暗淡,带著些许凉意。李向东转身离开,步伐沉重,脑海里不断迴响著贾张氏的话语和那份未散的阴影。那钱,也许只是个开始,而他和贾张氏之间的纠缠,远没有终结。
    李向东的背影还未完全消失在四合院的青砖小路上,贾张氏的声音又从院门口传了出来,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厉色:“李向东,等等!”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去,看到贾张氏双手叉腰,眉头紧皱,脸上的怒气未散,反而愈加浓烈。
    “你赔扫把的钱我收了,可那扫把不只是个工具,它是我打理这院子几十年的心血结晶!你给的钱,远远不够!”她一步步逼近,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你还欠我不少!这钱,別想著就这么完事了!”
    李向东的心猛地一沉,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脑中一片混乱。“婶儿,你说的我懂,可我手头……现在真的紧,刚才那点钱我已经是凑足了。”
    贾张氏冷笑一声,脚步未曾停下,“手头紧?那你拿什么吃饭?拿什么还我这赔偿?你知道你这让人怎么看吗?你这样,越拖著,越是没人敢信你。”
    李向东心里酸楚,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力气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沉默成了唯一的答覆。
    贾张氏突然停下,指尖拽了拽衣角,声音柔和了一点:“李向东,我知道你难,院子里的事我都看在眼里。可人情债是最难还的,你再不把这赔偿处理好,別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我,都不好说。”
    她望著李向东,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无奈和坚定,“我不想跟你闹僵,也不想再吵架,但你得明白,这钱不是小数目,是我实打实损失了的。”
    李向东低头沉思,脑中迅速计算著自己所剩无几的钱財。每一分都紧绷著,像被拉得发疼的弓弦。
    “婶儿,我会儘快想办法还清的。”他语气坚定,却难掩那份焦虑,“你给我点时间,我不会赖帐。”
    贾张氏点了点头,脸上的怒气稍稍平息,转身往屋里走去,“这次就先放你一马,但要是再耍招,我可不客气了。”
    李向东看著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赔偿,而是与贾张氏之间日益加深的信任裂痕。每一步都艰难如履薄冰,而他只能用心底的坚持,去一点点填补那道深深的沟壑。
    夜色渐深,四合院里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李向东独自站在巷口,望著那扇关上的门,心中暗暗发誓,这一切都不会就这么结束。
    院子里的灯火摇曳,夜风吹动著窗欞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李向东站在门外,脚下的青石板被月光拉长了影子,仿佛在诉说著那些未曾言明的纠葛。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一道低沉而又略显犹豫的声音传来:“李向东……”
    他回头,看到贾张氏正站在门口,脸上没有了白日里那般盛怒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她的目光透过薄薄的窗纱,似乎在衡量著什么。
    “我……想跟你说件事。”贾张氏的声音微微颤抖,带著一丝羞涩和难以启齿的苦涩。
    李向东眉头微皱,心里隱隱一紧,默默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这段时间院子里的开销比预想的要大,尤其是最近那破碎的陶瓷和扫把的事儿,实在是让我这把老骨头吃不消。”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我……我想,能不能先借我点钱?等我挣了,慢慢还给你。”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李向东心头猛然一震。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请求,仿佛瞬间被推入了一个更加复杂的漩涡里。他內心翻涌,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纠结和迷惑。
    “借钱?”他的声音低沉而沉重,带著难以掩饰的迟疑,“贾婶儿,你知道我手头並不宽裕,这钱我本该用来还扫把的赔偿……现在……”
    贾张氏轻轻点头,眼神中带著一种无奈和期待,“我知道,李向东,也正因为知道你不容易,我才鼓起勇气说出来。我们都不是富裕的人,风雨同舟,总要有些互相帮衬的时候。”
    她的眼睛闪烁著泪光,似乎那些年累积的委屈和辛苦都在这一刻一涌而出。“我知道你心里也难过,但我是真的需要这笔钱。你不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向东看著她那略显苍老的面容,心中一阵酸楚。她的坚持和倔强,这些年一如既往地让他感到敬畏,却也让他感受到沉重的责任。
    “你……”他欲言又止,內心挣扎不已。钱对他来说不仅仅是数字,更是一份承诺和负担。借出去,意味著信任;收回时,意味著对未来的未知和担忧。
    “我答应你,婶儿,等我有了钱,一定第一时间还你。”他终於说道,声音中夹杂著坚定和无奈,“但现在……只能先这样了。”
    贾张氏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这就够了,李向东。有时候,能听到一句『我会努力』,就够让我坚持下去了。”
    夜风拂过,夹杂著泥土和草木的气息,仿佛带走了些许沉重,却也留下了更多未解的纠结。两人站在幽暗的门前,目光交匯,默默承受著这份沉甸甸的现实。
    李向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晚刚说完话没几日,院子里的风似乎都变得愈发阴冷。他整日忙碌奔波,却始终攒不下还贾张氏的钱。时间一点点往前推移,李向东的焦虑像潮水般泛滥,睡眠越来越浅,心里压著一块大石,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某个阴沉的下午,李向东刚从外头回来,门口却发现院门敞开著。他心头猛然一紧,快步走进去,屋內一片凌乱,往日那简陋却温馨的家具都不翼而飞。柜子空空如也,墙角那台旧收音机不见了,连他珍藏的那几本旧书也不在了。
    “贾婶儿……”他嘶哑著声音喊道,脚步急促地踏进屋里,心里升起一股冰冷的绝望,“你这是做什么?”
    不远处,贾张氏带著几个年轻力壮的邻居,手里拎著李向东家中那些值钱的东西,脸上带著一丝冷峻和决绝。她的目光没有一丝犹豫,声音坚决,“李向东,你拖欠的钱日子长了,也不见你有还的意思。钱难还,那东西先来抵一抵。”
    李向东的心猛地一紧,双手攥成拳头,额头沁出冷汗。“婶儿,这事儿不能这样,你知道我不是故意赖帐。家里头也没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了,这样下去,我真的没法生活了。”
    贾张氏冷哼一声,“你还没生活了算什么?人家欠债还钱,是最起码的道理。我欠你什么了吗?你若是有良心,就別把人逼到这地步。”
    李向东无言以对,喉头哽咽,脑子里一片混乱,想著这突如其来的“討债”,竟让他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喘息的空间。心底的压抑愈发沉重,像是被无形的手拽进了深渊。
    “婶儿,別这样,我保证……只要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想办法筹钱,还你!”他语气中带著哀求,双眼泛红,“你看我现在连最基本的东西都被拿走了,我怎么办?”
    贾张氏目光如刀,毫不软化:“这世上讲的就是守信用,你答应的事没做到,谁还会信你?等你有钱了,自然还给我。可现在,我先拿了这值钱的,能让你知道,欠人的债,不是儿戏。”
    李向东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痛楚,眼神暗淡如死水,心里却在不停地翻腾著自责和无力。他无数次想像过如果被逼到这一步的场景,却从未想到真的会落到如此田地。
    “我……我欠你的,我知道,可你这样……”他想说服她,但贾张氏的態度坚如磐石,任凭他百般哀求,都如石沉大海。
    贾张氏转过身,手里紧握著那些属於李向东的物件,神色里带著一抹倦意,像是早已下定决心,又似乎隱含著一种说不出口的疲惫,“这日子,难过的不是我一个人。你我都得学著扛著。”
    李向东望著渐渐远去的背影,心头那团火焰忽明忽暗。他想起曾经那些共同度过的时光,想起贾张氏那个嘮叨却不失温情的模样,心中泛起深深的悔意和无奈。可眼下,他能做的,只剩下这孤独的挣扎和不断地寻找翻盘的机会。
    夜色笼罩下的四合院依旧显得冷清,空气中瀰漫著一丝潮湿的霉味,李向东独自坐在破旧的木椅上,心绪沉重如山。他望著那空荡荡的屋子,指尖无意识地敲击著桌面,脑中翻涌著复杂的念头。自从贾张氏將他家中值钱的东西一一搬走后,整个生活仿佛失去了支撑,像是摇摇欲坠的沙堆,隨时可能崩塌。
    “这下子,我该怎么办?”李向东心里反覆问自己,眼神里满是迷茫和焦躁。他清楚,单靠外头打零工根本无法快速还清那些债务,更何况贾张氏的態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决,甚至残酷。
    就在这个时候,街头传来一阵吆喝声,贾张氏的身影突然映入眼帘。李向东隱隱察觉她似乎变了。那天他无意中瞥见贾张氏提著一袋新鲜的猪肉,肥嫩的肉块在夕阳下泛著油光,显然是刚买回来的。那一刻,他心头狠狠一震。
    “她……她竟然还有钱买猪肉?”李向东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夹杂著嫉妒、疑惑和焦虑。
    他偷偷观察贾张氏,发现她走得轻手轻脚,眼神四处戒备,仿佛在躲避什么人。他的心里瞬间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既然贾张氏的钱是从哪儿来的,难道她也不如她表现得那样无助?
    “她有钱,却不肯放我一马,这合不合道理?”李向东自问,自责和愤怒交织在心头,让他几乎失去理智。
    一天夜深人静时,李向东趁著院子里无人,偷偷摸到了贾张氏家的厨房门口。他躡手躡脚地进屋,眼睛紧盯著那堆刚买回来的猪肉。手指轻轻触碰著冰冷的猪肉表面,心跳加速。
    “这东西,能卖不少钱,能帮我还上一点帐。”他暗自盘算著,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
    正当他伸手准备將猪肉放入怀中时,一声怒喝从后面传来,“你干什么!”
    李向东猛地回头,看到贾张氏气呼呼地站在门口,手里挥舞著一把菜刀,眼神里燃烧著愤怒与失望。
    “你……你怎么能偷我的东西!”贾张氏的声音颤抖,带著难掩的痛苦和震惊。
    李向东怔住了,心中一瞬间慌乱无措。“我……我只是想还债,真的不是故意为难你……”他声音低沉,满是委屈和不安,“你有钱买肉,我也想找个机会喘口气……”
    贾张氏的眼泪忽然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李向东,你知不知道,我的钱是省吃俭用,才买了这点猪肉,养活自己。你偷了我的东西,不是只是在抢钱,更是在抢我最后一点尊严!”
    李向东感觉胸口像被重锤击中,愧疚和无奈交织成一团火焰,將他烧得几乎窒息。
    “对不起……”他轻声说道,声音中带著一丝破碎,“我……我只是没別的路了。”
    贾张氏摇摇头,擦乾眼泪,神情变得更加坚决,“你若真想还钱,別想著走捷径。做人该有底线,偷东西是条死路,不会给你带来出路,只会让你陷得更深。”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压抑的沉默,李向东低著头,心中的挣扎愈发激烈。窗外月光如水,映照著两人紧张交织的身影,仿佛一场无声的较量在静静上演。
    “我知道错了,婶儿。”他终於开口,语气沉重,“以后,我不会再做这种事。”
    贾张氏缓缓收起菜刀,眼神依旧坚定,“这是最后一次告诉你,李向东。做人不能走歪路,你得自己选一条路走下去,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李向东站在那里,感受到那句话的沉重分量,仿佛一座大山压在胸口。他內心挣扎,却也开始明白,真正的挣扎才刚刚开始。
    夜深人静,四合院里只剩下昏黄的灯光摇曳。李向东坐在院角那张破旧的竹椅上,眼神阴沉得像要滴出墨汁。刚才与贾张氏的爭执仍在脑海中迴响,那一刻的羞辱和无力感像毒蛇一样紧紧缠绕著他的心臟。他的脑海中,思绪翻腾,心头涌起一个大胆而又危险的念头。
    “既然她不肯放过我,我为什么要帮她照顾这条路?”他咬紧牙关,手指用力握紧拳头,指节发白,“倒不如,让她尝尝没有光亮的黑暗。”
    李向东站起身,脚步沉稳而冷静。他慢慢踱向贾张氏家的方向,脚步声在夜风中格外清晰,仿佛是一声声无声的宣战。
    穿过院落的小道,来到贾张氏家的门前,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房內的影子摇曳生姿。李向东蹲下身子,手指摸索著墙角的电线开关,心跳在胸腔里咚咚作响。他的手伸进电路箱,冷汗悄然滑落,虽然心中忐忑不安,但他的动作却极为坚定。
    “拔了电,黑暗就是她的归宿。”他脑中反覆低语。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李向东猛地回头,却见门口的影子一闪即逝。心中一紧,他屏住呼吸,片刻后確信无人跟踪,这才又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指尖冰凉,电线被他一根根拔出,电路终於在静默中断了。贾张氏家的灯光瞬间熄灭,四周陷入一片死寂。黑暗像浓稠的墨汁般笼罩开来,吞噬著每一处角落。
    “这就是你的『光明』了。”李向东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闪过一抹阴鷙。他转身欲走,心中却忽然冒出一丝疑虑,声音低沉,仿佛在自言自语,“会不会……太过了?”
    脚步渐远,李向东回头望了一眼贾张氏家那片黑暗,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他並非天生狠毒,只是在这逼仄的生活夹缝中,被无数次逼迫到极限,才选择了这条路。
    “或许……她会明白了。”他这样想著,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不管怎样,我必须保护自己,也要让她知道,不是只有她会用手段。”
    院落里风吹动树枝发出沙沙声,像是无声的诉说,也像是在为这场纷爭敲响警钟。李向东慢慢消失在夜色中,留下一片黑暗,和未曾平息的心事。
    黑暗中,贾张氏屋內的寂静被突然熄灭的灯光撕裂得支离破碎。她紧握著手中的小算盘,眉头紧皱,心跳急促得几乎要跳出胸膛。原本温暖的灯光消失,冰冷的黑暗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包裹了她整个空间。她用手摸索著墙边,试图找到那被拔掉的电线,但触感冰凉,毫无头绪。
    “谁……谁干的?”她低声嘟囔著,声音带著不可置信的愤怒和惊慌。心中像翻江倒海般掀起狂风巨浪:李向东?难道是他?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李向东那张冷峻的脸,嘴角似乎掛著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这就是他的报復?”贾张氏攥紧拳头,心头的怒火燃烧成熊熊烈焰,眼眸中闪烁著冰冷的光芒。“我给了他机会,他却……敢这样对我!”
    她踉蹌著站起,拂去衣角的尘土,快速穿上拖鞋,悄无声息地打开门,直奔四合院的黑暗深处。她知道李向东不会远离这里——这个院子,就是他们矛盾的根源,无法割捨,也无法逃避。
    “李向东!”她厉声喊道,声音中带著刺耳的怒意和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给我站住!”
    黑夜中,李向东的背影被月光拉得很长,他刚刚转过墙角,听见身后那道熟悉又尖锐的喊声,心里猛然一紧。那声音里藏著无数怨恨与不甘,也像是警告,更像是挑战。
    “婶儿……”李向东声音低沉,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到底想干嘛?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深谷传来,带著深深的无奈与隱忍。虽然嘴上说著话,內心却如同风暴中心,波涛汹涌,挣扎著想找到一条出路。
    “好处?”贾张氏冷笑一声,步伐不紧不慢地逼近,“你这辈子都不配谈好处!你偷我东西,拔我电线,难道我还能坐视不管?我告诉你,这院子不是你想住就能住的地方!”
    她伸手猛地一挥,声音提高了八度,“你现在是欠我债的,这些东西,我收下了,你就得听我的!”
    李向东瞥了一眼四周,他心里明白,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而冷峻,声音透著一股不甘与愤怒,“婶儿,我欠你的,我知道,我会还。可你,能不能给我点活路?別逼我走到绝路上。”
    贾张氏的眼睛眯成了一道裂缝,嘴角微微抽动,似乎在挣扎著是否该鬆口。但她心里明白,鬆口就意味著软弱,会让李向东彻底踩在脚下。她收回怒气,冷冷说道:“你想要活路?先把钱赚回来,再说別的。”
    “我……会努力。”李向东的声音低得像风吹过残叶,满是无力和苍凉,“但你別逼我走火入魔。”
    话音落下,贾张氏转身快步离开,留下一地冷风吹过空荡的院落。李向东站在原地,任凭凉风扑面,心里却翻腾著无尽的愁绪和迷茫。他知道,这一夜过后,他们的战斗不会结束,反而会愈演愈烈,像漫天的火焰,烧得他们彼此都难以招架。
    贾张氏退回屋內,紧锁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仿佛在回应她內心深处那难以平息的怒火。然而,门刚关上的瞬间,黑暗仿佛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包裹了她整个房间。没有了灯光,熟悉的家具轮廓消失殆尽,只有空气中瀰漫的尘埃和轻微的寒意提醒她,这里依旧是真实的空间。
    她站在黑暗中,呼吸急促,心跳像一只脱韁的野兽乱撞。那种无力感突然席捲而来,让她浑身一颤,仿佛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深渊。“这……怎么会这么黑?”她喃喃自语,手指摸索著墙壁,想抓住些什么,却只抓到冰凉的空虚。
    “难道……李向东真下了这么狠的手?”心中隱隱有股莫名的恐惧开始蔓延,贾张氏的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她咬著嘴唇,內心嘶吼:“这黑暗,比他的气焰还可怕!”
    忽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贾张氏猛地转身,手脚乱挥,试图寻找那熟悉的扫把或椅子以防万一。她的声音带著颤抖,却依旧尖锐,“谁在那里?李向东?你还敢回来?”
    黑暗中,脚步停了下来,隨即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带著冰冷刺骨的意味,“贾张氏,別嚇得太早。这黑暗,正適合我们互相揭露心底的秘密。”
    贾张氏心头一紧,浑身的防备瞬间被点燃,双手紧握成拳,甚至忘了自己的伤口隱隱作痛。她想要用话语反击,却发现声音微弱,几乎带不出半点威严,“你……你这个疯子!居然敢在我家做这种事!”
    李向东的声音带著一种讽刺的平静,“疯子?也许吧。但你敢对我施加的压力,我也敢用这种方式回敬你。黑暗能让你看清你自己,也能让我看清你。”
    贾张氏的心中被刺痛,她本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可现实却如利刃割裂了她的自尊。她环顾四周,触摸不到任何熟悉的物件,唯有冷漠的黑暗將她吞噬。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眼眶开始湿润,却又倔强地抬起脸,“李向东,你等著,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移动,隱隱有种被逼入绝境的感觉。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身体微微颤抖,头脑却迅速运转:必须想办法脱困,不能让这黑暗成为她的囚笼。
    此时,李向东的影子在门缝处若隱若现,他看著贾张氏那颤抖的身影,眼神复杂难明。他心里清楚,这场斗爭远比表面上的爭吵更加深刻,每一次交锋都像是在彼此的灵魂上划下一道伤口。
    “贾张氏,”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著一丝意外的温度,“或许我们都需要一个机会,去理解对方的底线,或者……去寻找属於自己的救赎。”
    贾张氏听著,心头一震,倔强的防线开始鬆动,却又急忙反驳:“救赎?呵,那是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奢望的东西!”
    黑暗中,两个人的影子在无声中对峙,空气里的紧张气息几乎凝固。李向东转身,脚步渐行渐远,留下贾张氏一个人在黑暗里孤独地挣扎。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稳定心神,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院子,真是比鬼还可怕……”她低声说道,眼神中既有恐惧,也有决心。黑暗终究会过去,而她,还得继续与李向东这场无休止的较量。
    贾张氏缓缓走出屋门,黑暗依旧笼罩著院落,只剩夜风轻轻拂过枯黄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无形的低语,在她耳边縈绕。她的眉头紧皱,心里的怒气未减反增,刚刚那黑暗中的惊魂还未散去,现在又添了一桩新的烦恼——她家的鸡蛋不翼而飞了。
    她踮起脚尖,步履沉稳而有力,直奔院子角落那个平时用来放鸡蛋的木箱。箱盖半掩,里面本应堆积得满满当当的鸡蛋,如今只剩寥寥几个,空隙中还散落著几个碎壳,仿佛有人急匆匆地拿走了什么。
    “这不可能,鸡蛋怎么会自己消失?”她嘴里嘟囔著,脸上浮现出狡黠的怒意,紧握的双手攥成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心头一股浓烈的嫉恨和不甘在升腾。
    她的目光飘向不远处李向东家的方向,心中像是点燃了火焰。“一定是李向东!那个贼东西!他昨天晚上又鬼鬼祟祟地在附近晃悠,肯定是偷了我的鸡蛋!”她低声骂著,声音里夹杂著怨恨和愤怒,仿佛一口气要把积攒已久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李向东,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这些小动作能瞒过我?”贾张氏大步朝著李向东家的方向走去,心中早已规划好一番质问和报復的计划。她的脑海里一幕幕假想的场景翻腾著,每一帧都充满了对李向东的指责和不满。
    院子里的空气似乎也因为她的怒火而变得沉重起来,脚下的石板路被月光映得斑驳,贾张氏每一步都踏得坚决且沉重。她边走边低声咕噥,声音渐渐被夜色吞没,却足够清晰,带著那种揪心的怨恨,“偷东西的人就该被抓住,给我拿出来!”
    此时,李向东正坐在自家院落的青石板上,手中把玩著一只破旧的菸斗,眼神有些落寞。风吹过,他的头髮微微凌乱,但他的心中却因某种莫名的轻鬆感稍稍舒展。他望向那边贾张氏愤怒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又是鸡蛋?这女人,真是拿我当成什么了?”李向东低声自语,內心掠过一丝无奈与困惑。虽说他心中早已习惯了贾张氏的猜忌和挑衅,但每一次对方把他当作盗贼时,依旧让他感到一种被误解的痛楚。
    “我没偷鸡蛋。”他喃喃说道,声音虽轻,却坚决。“但说到底,这院子里,谁又真正是清白的呢?”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手中的菸斗上,指尖的轻抚带出些许回忆的片段。他想起早些时候院子里的窃窃私语,贾张氏看他的目光像是隨时要爆发的火山,那种仇恨让他无处可逃。
    忽然,贾张氏的声音响起,夹杂著怒气和不屑,“李向东!出来!別躲著!別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乾的!”
    李向东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慢慢站起身来,走向贾张氏所在的方向。每一步都带著沉甸甸的心事,像是背负著无法言说的重量。
    “贾张氏,你这样无端指责,只会让我们之间的关係越走越远。”他的声音沉稳,却带著隱隱的疲惫。
    “关係?”贾张氏冷笑,“你偷了我的鸡蛋,还敢谈关係?你当我好欺负吗?”
    两人的对话在空旷的院落中迴荡,像一把锋利的刀剑,刺入彼此的心臟。贾张氏的眼神中燃烧著愤怒,她握紧了拳头,似乎隨时准备爆发出更激烈的指责。
    李向东却没有急於辩解,他知道爭吵无益,只能用沉默和坚定来守护自己那微妙而脆弱的尊严。他的眼神凝视著贾张氏,心底却泛起一阵复杂的涟漪:这场爭斗,究竟何时才能有个了断?
    李向东站在自家院门口,手中握著一把锈跡斑斑的小铲子,眼神沉静而冷峻。夜色已经深沉,月光如银丝般洒在斑驳的石板路上,映出一道道模糊的影子。那条被他昨晚偷偷挖出的坑,藏在门口那堆落叶和杂草之下,几乎与周围的地面融为一体。心底一丝暗爽在涌动,他清楚,今晚的这一招,將会让贾张氏彻底吃一惊。
    “只要她一踏进这个院子,等著吧。”李向东嘴角微微上扬,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他心里明白,这个女人对自己如影隨形,恨不得將他赶尽杀绝,既然明里暗里都不肯放过自己,那不如反过来给她一个教训。这个突如其来的陷阱,便是他最好的反击。
    没多久,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沉重而急促,带著熟悉的怒气和衝劲。贾张氏又来了。
    “李向东!你给我出来!”声音尖锐刺耳,仿佛一把无形的刀子,划破夜晚的寂静。
    李向东站在暗处,静静地观察著她的动静。贾张氏脚步凌乱,目光紧盯著院门口的方向,脸上的怒容如火山般喷薄。她的呼吸急促,显然心情焦躁至极。
    她一脚踏进院门,没料到脚下的地面忽然塌陷,瞬间整个人失去重心,重重地掉进了那个早已挖好的洞里。空气中传来一声惊呼,混杂著摔倒时的闷响。
    “啊!救命!谁来帮帮我!”贾张氏在黑暗中挣扎,声音中带著恐慌和愤怒,透出一股被困住的无助感。
    李向东看著洞口,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他並不想真伤害贾张氏,只是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他轻轻嘆了口气,蹲下身,望著那黑暗中的人影,低声说道:“贾张氏,够了吧?你总是这样无理取闹,难道就不能停一停吗?”
    洞中传来一阵破碎的声音,贾张氏试图站起来,但洞壁泥土鬆软,根本支撑不住她的重量,反而滑得更深。
    “你这混帐东西!你敢这么对我!我要把你怎么样!”她的声音越发尖利,夹杂著哭腔,显得十分狼狈。
    李向东的心微微一紧,看著她那滑稽又可怜的样子,脑中闪过一丝愧疚。其实,这种针锋相对的爭斗,他並不是真的想伤害谁。只是日復一日的摩擦和猜忌,像无形的锁链,捆绑住了他们的心。
    “贾张氏,我也不想这样。”李向东语气低沉,声音里透著疲惫,“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爬出来,但你得答应我,不再无端怀疑我,別再给彼此添堵。”
    洞中静默了几秒,贾张氏的喘息声逐渐平缓下来,似乎开始思考著他的提议。
    “哼……你还想装好人?別做梦了!”她冷哼一声,“不过……如果你真的帮我出来,我倒是想看看你有什么诚意。”
    李向东站起身,弯下腰,伸出手去,声音坚定而真诚:“给我一个机会,別再让我们这样彼此伤害了。”
    贾张氏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缓缓伸出手,粗糙的指尖与李向东的手掌碰触,那一瞬间,空气中似乎凝结出一种奇异的默契。
    李向东用力一拉,贾张氏终於被从洞中拉了出来。她跌坐在地上,衣服沾满泥土,脸色苍白,但眼中闪烁著一丝复杂的光芒。
    “你这该死的傢伙!”她低声咒骂,但声音中已经带著些许妥协的无奈,“下次可別再耍这种招。”
    李向东轻轻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嘆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眼前的女人,虽是对手,却也曾是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別说下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他认真地说道,声音里藏著一份难得的诚恳。
    贾张氏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神情。她站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泥土,声音软了下来,“既然你说是最后一次,那我就先信你一次。”
    洞口的月光早已隱没,夜色渐浓,寒意也开始慢慢渗入贾张氏的骨髓。她蜷缩在那个狭小又阴湿的坑里,泥土的味道夹杂著霉气扑鼻而来。身上的衣裙因落入泥土而变得又脏又湿,冰冷贴在皮肤上,让她浑身发抖。洞壁上不时落下几颗细小的水珠,落到她裸露的手臂上,带来阵阵凉意。
    “该死的李向东!你这混蛋,居然把我丟进这鬼地方!”她的声音透著怒火,却也夹杂著无奈和无助。她用手捂著嘴,努力压制那些蠕动的小虫子和嗡嗡飞舞的蚊子。“你知道吗?这地方简直比鬼屋还可怕!”
    贾张氏试图站起来,却发现泥土湿滑,双脚打滑,身体摇摇欲坠。她狠狠地用力,却只换来一阵刺痛,膝盖擦破皮肤,鲜血顺著皮肤缓缓流下,混合著泥土,染成一片暗红。
    “真是……该死!要不是看你心狠手辣,我才不会让自己这样狼狈!”她咬牙切齿,嘴里不停地骂著,声音低沉却带著坚韧,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
    洞里一阵阴风吹过,带著丝丝凉意,也带来了更多的蚊虫。贾张氏不断挥手驱赶,却徒劳无功,那些蚊子似乎对她的愤怒毫无所动,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侵扰著她。她的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很快就浮现出一圈红肿的痕跡,瘙痒难耐。
    “你看看你!李向东,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简直就是活见鬼!”她气得直跺脚,声音透出绝望,“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服软?休想!”
    贾张氏的眼神在黑暗中变得愈加凶狠,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冷笑。她用力扶著洞壁,心中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既有愤怒,也有一丝莫名的怜悯。她清楚,李向东不是真的想害她,只是彼此的敌意积累到了爆发的边缘。
    “不过……”她低声自语,声音带著疲惫,“我得想办法出来,不然这晚上恐怕真要陪这些该死的虫子了。”
    她靠在泥土墙上,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儘管心跳依然急促。黑暗中,她脑海里不断迴荡著李向东的身影,还有那夜他们彼此拉扯的情景。恼怒夹杂著一丝说不清的情绪,让她忍不住微微皱眉。
    “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贾张氏的心中涌起一阵苦楚,她开始怀疑,或许他们之间不仅仅是敌对那么简单。
    洞口外的风声渐渐低沉,院子里的虫鸣此起彼伏。贾张氏艰难地站起身,试图用双手挖掘周围的泥土,但湿滑的地面和狭窄的空间让她寸步难行。她每一次努力都带来一阵疼痛,肩膀和膝盖都被划出细细的血痕。
    “李向东,你给我听著!”她怒吼一声,声音迴荡在黑暗的洞中,“我一出来,绝对不会放过你!你等著瞧!”
    与此同时,李向东在不远处的屋內透过窗户,隱约听到她的咒骂和怒吼。他心头微微一紧,知道自己这回真的惹怒了她,可这事儿似乎也没那么容易收场。
    “她……挺倔的。”李向东在心里默念,眉头紧蹙,“不过,也算是给了她个教训。”他轻声嘆气,知道这场爭斗还远未结束,彼此都被困在一种难以挣脱的纠缠里。
    贾张氏从那个令人作呕的泥洞里爬出来,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垃圾堆里捞上来的,满头乱髮被泥浆黏成一缕缕,脸上布满红肿的蚊子包,还有一只蚂蚁还在她的脖子上横行。她咬牙切齿地甩了甩手臂,那一夜的狼狈、屈辱、恐惧和怒火,此刻全都攒聚成了一个火球,在她心口烧得剧烈跳动,几乎要衝破喉咙。
    她拖著一只破旧的布拖鞋,蹣跚著冲向邻居张寡妇家门口,猛地拍门,声音震得整条巷子都起了回音。
    “张寡妇!你给我开门!”她一边砸门,一边怒吼,“快出来!我跟你说,今天这事不能不评个理!”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张寡妇探出头来,一看贾张氏的模样,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怎么搞成这样?是哪个天杀的乾的?”
    贾张氏一屁股坐在她门槛上,一手擦脸,一手锤著大腿,“还能是谁?就是李向东那个王八蛋!他居然在他家门口挖了个坑,我一脚踩空,整个人栽进去,差点没被蚯蚓拖走了你信不信!”
    “什么?他挖坑埋人啊?”张寡妇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
    “就是啊!你看看我身上这伤、这疤、这蚊子包!”她一把扯开衣袖,露出几道青紫的痕跡,眼圈红得嚇人,“我在洞里呆了一整夜,虫子咬得我差点疯掉!现在我浑身都是屎味,你说这事儿能忍吗?”
    张寡妇赶紧扶她进屋:“哎哟你先歇歇,別急,坐这儿,坐这儿,我去给你倒碗热水。”她转身走向灶台,边倒水边小声嘀咕,“那李向东怎么跟你结这么大仇了?上回才吵完架,这回就要命了。”
    贾张氏哼了一声,“他巴不得我早点死!我跟你说,他是故意的!他见我有钱买肉,他就偷肉!偷完肉又拔我家电线让我黑灯瞎火!你说这叫什么事?现在又来个深坑埋人!我看他根本不是人,是个害人的妖精!”
    水壶发出咕嚕声,张寡妇將热水递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贾张氏狠狠一拍桌子,“我要让他出面赔礼道歉!把我那袋被偷的猪肉还来,把我掉进坑里受的伤赔上医药费,还得登门下跪认错!不然这事我跟他没完!”
    她眼中怒火几乎要实质化了,脸上的肌肉紧绷著,像一根绷紧的弓弦,隨时可能崩断。张寡妇被她这股煞气嚇得不敢多嘴,只是轻轻点头。
    “那你得叫上邻居们一起去找他评理。”
    “对!你说得对!”贾张氏眼睛一亮,连忙站起身来,“我现在就挨家挨户敲门,让他们都看看他李向东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说干就干,拖著伤腿,步伐一瘸一拐,但语气坚决,一连敲了三户人家的门,胡大爷、林婶、还有卖早点的冯嫂子都被她叫了出来。
    “小李干这事確实不地道啊……”胡大爷皱著眉看她一身泥水。
    “就是,怎么能往人家门口挖坑呢?”林婶子也嘆著气,摇头。
    “他还偷肉?哎哟那太不像话了!”冯嫂子忍不住插嘴。
    眾人纷纷议论,贾张氏咬牙切齿,一边讲述著昨夜的苦难,一边添油加醋,把李向东描绘得如恶鬼转世——偷肉、掘坑、断电、下毒手,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今天必须让他站出来,把话说清楚!”她扯著嗓子吼。
    说罢,贾张氏带著一群七嘴八舌的邻居,轰轰烈烈地杀向李向东的院子。此时的李向东正蹲在自家门口,手里拿著一根牙籤,一脸悠哉地剔牙,似乎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见状,贾张氏鼻孔里直喷火,怒不可遏地指著他:“李向东,你出来!你给我解释清楚,昨晚那深坑是不是你挖的!是不是你想害我!”
    李向东慢吞吞站起身,眼神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什么坑?你是不是自己踩到狗洞里了,赖我?”
    贾张氏差点气得原地昏厥,指著自己满是红肿和泥巴的身体:“你看看我成什么样了!你还装蒜?你是不是也偷了我那半块五肉?你拔我电线,挖我门前陷阱,现在又来装死不认帐?”
    李向东嘖了一声,眼角闪过一丝玩味,“贾张氏,你怎么不说天上下雨砸你一脑袋,也是我给你招的?你这脸,自己没照镜子啊?”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身子微微颤抖。
    邻居们议论纷纷,有人看不下去,有人却一脸看热闹的神色。李向东站在门口,突然嘆了口气,“你非得要闹,那好。坑是我挖的,原本是想栽棵树。至於你掉下去,是你自己脚下不长眼。”
    “你!你!你居然还有脸说!”贾张氏扑上来,抡起布鞋就想打人,“我今天非撕了你这张贱嘴!”
    李向东一闪身,冷笑道:“你要真能撕,我都给你做双新鞋!”
    眾人被两人的你来我往看得目瞪口呆,一时竟不知该帮哪边。而贾张氏的怒火,仍在膨胀,她已经下定决心——这件事绝不能这么算了。她要用最犀利的方式,让整个巷子的人都知道:李向东这號人,不是个东西!可李向东的眼神,却仿佛早已看穿了这一切,仿佛还留了一手……
    贾张氏眼中迸射出凶狠的光芒,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骤然提高,带著一点压抑已久的愤怒与嘶哑:“李向东,別以为你耍小聪明我就不知道你背后那些齷齪事!你以为你在巷子里藏得住,没人敢惹你,谁不知道你那点破事!”她的目光如利刃,直直地盯著李向东,仿佛要把他剖开看个透彻。
    李向东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带著淡然与挑衅,“哟,这么会说话?说来听听,我倒想听听你这『真相大白』的好戏。”
    贾张氏瞥了旁边的邻居一眼,见大家纷纷侧目,便更得意地开口:“你不是偷邻居家的东西,没钱赔礼吗?偷鸡摸狗、偷猪肉不说,还在背地里勾结那些市井小混混,惹得大家人心惶惶!还有你那假装勤劳、实则懒散的模样,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却是个没用的懦夫!记得前阵子那桩事吗?你拿著村里老赵家的柴火钱不还,躲躲闪闪,钱袋子比铁桶还紧!”
    邻居们低声交头接耳,脸上或是愤慨,或是疑惑。张寡妇轻声说道:“这话要是传开了,李向东可真得吃不了兜著走。”
    李向东脸色微变,握紧拳头,心里暗想:“这女人疯了,居然敢揭我老底,难道她真要把所有事都翻出来当街喊?”他的嘴角勾起一丝苦涩,表面却故作镇定,“你以为你揭露的就算什么?我还等著听你那些无聊的谎话,倒不如先问问你那丟失的陶瓷在哪儿?还是说,你拿了还不敢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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