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晕目眩。
    这就是星玄度第一次见到岑无月时的感受。
    星玄度的能力纵然很霸道, 但经过长年练习,他已能将其控制得很好。
    不在眼前的人、事、物,他便不会特地触发能力去感知。
    但就在眼前、被他注意到了的, 却无法控制。
    星玄度许诺奚逐云那个“人情”时, 双方都没有太放在心上。
    星玄度不知道奚逐云未来会在什么时候索取这个人情, 说明彼时的未来尚没有定论。
    许多年后, 收到奚逐云的来信说“请替带着我信物的人算一卦”时, 星玄度也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但在数日的翊麟城外, 笑眼弯弯的岑无月出现在星玄度面前时, 他被脑中瞬间浮现出的大量讯息砸了个天旋地转。
    星玄度所能看见的,是“必定会发生的事”。
    只要变数存在,结果便没有固定。
    星玄度一眼便知道岑无月的起点是那座隐藏的秘境,也知道她目前计划的终点是在宋观止死后飞升。
    ……可这中间关于“她准备如何做到这一切”的部分,却是一片混沌,无数的预知碎片打成一团、互不相让。
    岑无月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改变主意的速度比闪电还快, 好像一眨眼便能来回切换十个主意。
    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站在星玄度面前, 他却几乎看不清她的选择。
    能这样做的人,必定是危险人物。
    星玄度几乎是第一个察觉到岑无月本性的人,但他沉默地守住这一事实,并未告诉任何人。
    一来,他本来便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二来,他也有一些私心。
    自出生开始便背上整个家族命运的星玄度总是羡慕着那些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的人。
    可人只要活在世上,永远会有这般那般的不得已,因此几乎没有人能做得到这一点。
    星玄度像是发现绿洲的沙漠旅人, 极度好奇地观察岑无月的一举一动, 又小心翼翼地与她保持距离。
    但当岑无月主动找上门来的时候,星玄度就知道自己还是没躲过——岑无月是冲着他来的。
    他只知道她要先杜绝他的能力, 可仍然不知道她会如何做。
    等终于看不到她的未来时,他便知道她成功了。
    再然后,星玄度心甘情愿破除了自己的舍缚。
    ……
    岑无月的所有目的,最终总是能达成。
    因此那日灵墟失控爆发、谢还突然打碎一道先前无人知晓的高空屏障时,星玄度只是恍然:原来今天就是岑无月抵达预定终点的日子。
    他在无一人发现的情况下悄然离开星家,抵达灵墟。
    那里早已没有岑无月的踪影,只有善后的奚逐云和太上门弟子。
    星玄度稍一思索,便有了下一个目的地。
    破缚后,星玄度只是失去了未来继续进行预知的能力,而不是变成傻子。
    从前预知过的事情,他都还记得。
    比如说……岑无月的师门秘境入口位置。
    岑无月或早或晚都一定会去那里的。
    确信着如此的星玄度抵达秘境入口附近,一番寻找,果不其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他没有感应秘境的办法,但只要守在此,便总能等到或是进去、或是出来的岑无月。
    世上恐怕没多少人能和星玄度比耐心。
    他在附近找了个位置,入定调息,分出一丝神念注意周围的动静,准备长长久久地等下去。
    ——
    结果先等到的不是岑无月,而是从空气里突然走出来的曲燃。
    两人面面相觑,剑拔弩张之间,溪涧好像都停止流动了。
    曲燃一言不发地开始抽武器,丝毫没有问话的打算。
    星玄度疑惑一瞬,才想起来:曲燃和岑无月是同门师兄妹这事儿,直到现在也都是秘密。
    他向曲燃释放善意:“我都知道。”
    四个字。
    只是区区四个字,就让曲燃怒火中烧、原地跳脚:“你知道就你知道,了不起什么??我根本、一点、完全不羡慕!”
    星玄度从没应对过如此暴躁的人,一时很是措手不及,甚至不知道曲燃为什么发火:“抱歉。”
    曲燃怒目圆睁:“谁要你道歉了?!啊?让你‘都知道’的那个人都没想过要道歉!!”
    星玄度明白了,他直白地说:“不是岑无月告诉我的。”
    “你骗鬼呢?!不是她自己说的,鬼能猜得到她脑子里在——”曲燃的声音半路卡在了喉咙里,他沉默数息,道,“星玄度?”
    “正是。”星玄度颔首。
    曲燃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你睁着眼睛的样子第一次见,没认出来。”
    气氛松弛了些,但曲燃仍旧没有放下武器,而是警惕狐疑地打量着星玄度:“你在这儿干什么?”
    “等她。”星玄度平和地说。
    曲燃的眼神更戒备了:“等她干什么?”
    这个问题把星玄度问倒了。
    他动身时,不过是兴之所至地生出想要见岑无月的念头罢了。
    “或许只是贺喜?”星玄度不太确定地问。
    “你人都在这儿了,你问我??”
    曲燃的态度太咄咄逼人,星玄度于是又深入思考了一会儿,再答:“还想知道她未来有什么打算。她之后应当比较悠闲,若是可以的话,我想与她同行。”
    “……”曲燃索然无味地收起武器,“原来不是来报仇的。”
    然后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
    无可无不可的插曲结束,星玄度再度进入等待状态。
    不过只是片刻后,岑无月也从空气里出来了。
    星玄度睁开眼时,岑无月早已熟门熟路在他背后编了一条细细的小辫。
    “来找我?”岑无月笑问。
    星玄度应了一声,回头去看她。
    这还是星玄度第一次用自己的双眼而非神念去描摹她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这双眼睛在今日终于第一次派上了用场。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的失礼,克制地将脸转回去。
    ——却在半路又被岑无月捧住、阻止了。
    她笑眯眯地说:“让你看,随便看,能看多久就看多久。”
    星玄度几乎是下意识将脸颊往她的掌心方向贴去,闭上眼,发出惬意的轻叹声。
    岑无月微微俯身观察他此刻的表情,好奇道:“我以为你在破缚之后会变呢?”
    “有的。”星玄度轻声道。
    换作以前,他不会放任自己与她肌肤相触这么久。
    “我接下来要破碎虚空,”岑无月说起接下来的打算,“至于再之后嘛,我还没有想好。”
    “你会留在这里?”星玄度问,“谢还似乎在越过接引梯后就不再出现了。”
    “可以呀,谢还前两天还与我传讯说上面很无聊,准备下来玩呢。”
    “那太好了。”星玄度发自内心地感叹,“若是无聊的地方,想必你也不愿意停留。”
    岑无月笑了:“想我留在这里?”
    星玄度几乎是接着她的尾音脱口而出:“想。”
    岑无月又问:“我有什么好处?”
    “……”星玄度有点为难,他思索片刻,仍旧选择像翊麟城那次一样,温顺地将一切的决定权交到岑无月手中,“我还有什么可以给你?”
    “和上次那样,你和我其实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岑无月露出苦恼的表情,“这样理想的情况可没那么常见。”
    星玄度有些诧异,认真解释:“我已经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东西,你只需要考虑你。”
    岑无月的指腹落在他的眼角,语气揶揄:“不诚实。”
    星玄度不解,但并不为自己辩解,而是诚恳请教:“为何这么说?”
    “你想要我因为你而觉得开心,”岑无月理直气壮地指指自己,弯着笑眼问他,“这难道不也是一种‘想要’?”
    星玄度微微怔忡后,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我想要这个——但你还是只需要考虑你。”
    岑无月“哎”了一声,情不自禁地摸他的头:“好乖,好乖。”
    ——
    星玄度以为接下来便是近距离观看破碎虚空现场,再不济也是精挑细选一处风水宝地用来挑战飞升,谁知道先被岑无月拉着进了一趟她的师门秘境。
    “什么?飞升失败吗?这么快??”里头的残魂慌慌张张地飘过来,一眼瞟到星玄度,立刻瞪大眼睛,“——我去,白毛!”
    岑无月向星玄度介绍:“我师父说她家那边人均白毛控,所以我想还是让她在离开之前亲眼见识一下真的白毛。”
    星玄度第一次听“白毛控”这个词。
    但向思雨的表现让他立刻就理解了这个词的意思。
    “嚯,”向思雨飘得很不稳,语气有种异样的亢奋,“虽然是个三无,但居然扎小辫,反差好啊,反差好!”
    岑无月看了一眼,老实道:“师父,那都是我编的。”
    “……”向思雨干咳一声,尴尬地转移话题,“眼睛的颜色也是天生的吗?难道是什么血继限界?”
    岑无月认真思考,恍然大悟:“可能有关系诶!”
    星玄度觉得应当没有关系,不过他只是很乖地站着听这对师父叭叭。
    向思雨:“太酷啦!”
    岑无月:“但是他已经失去血继限界了。”
    向思雨:“……美强惨啊!!”
    岑无月:“虽然也是我弄的。”
    向思雨捂住脸,向星玄度鞠躬道歉:“对不起,我这个人……不是,我这个鬼不太擅长教徒弟。”
    星玄度侧身避开不受,只道:“您教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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