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冲阵
    此时眾骑最中的“呼保义”大蠢下,赵怀安眉头紧锁,忽然有一骑將纵马奔来,正是飞豹都骑將耿孝杰。
    其人兜马大喊:“节帅,情况不对啊!草军主力完全铺在东面,並没有攻打舒州城啊!敌军是在以逸待劳,围点打援啊!”
    耿孝杰战阵经验丰富,他当时正带著飞豹骑游奕在右侧,在观察到战场形势和预想的不对后,立刻就奔到赵怀安处稟明了情况。
    实际上,赵怀安也发现了这一异常。
    一个就是草军在整片战场的布置和自己完全不一样,他以为草军摧毁桐城是为了抢夺时间,那按道理,草军应该这会是倾力围攻舒州城呀。
    可实际情况是,他们抵达时,草军的確是在攻打舒州城,此刻战场上空迴荡的尖锐的鸣金声正是明证。
    但出现在自己正面的,也就是舒州城东的那片大湖的北面,却有一只规模巨大草军营垒。
    这处营垒一字排开,正好挡在大湖和大別山余脉之间,使得保义军突骑要想突至舒州城下,就必须在先突破这条壁垒防线。
    本来这当然没什么问题,以他麾下一千六百精骑的力量,休说是一条营垒帐篷防线了,就是再多几条,也就是多跑一会马的问题。
    更不用说这些营垒大部分都只有帐篷和帷幕,连坚砦都没有,那不是自己铁骑下的肉泥?
    可情况却大出赵怀安预料,他们奔袭时捲起的巨大烟尘实际上在这五六外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
    只要不傻,看到这个烟尘的规模和移动速度,就晓得这是一支规模巨大的骑兵在突进。
    没有壁垒木柵,只要脑子正常一点的,就会丧失勇气,纷纷溃散。
    可赵怀安他们已经衝到了距离营垒已经没有三里路的地方了,可他却依然发现,草军的营垒竟然没有崩溃,甚至还响起隆隆的战鼓声。
    只是一瞬间,赵怀安就意识到,他们情报出现了巨大漏洞,他们打的这支草军竟然有如此多的老卒。
    实际上,赵怀安虽然在狼虎谷重创了草军的老营,但他並没有和李重霸的河北帐对战过,他甚至对李重霸这个人都不怎么了解,只以为他是寻常票帅。
    而像这种票帅,他人头都砍了四五个了,如何会把李重霸放在眼里?
    看著已经开始结阵开出的草军,旗帜纷飞,前排大槊严密整齐,赵怀安心里一沉,但他已经没办法对部队做出调度了。
    此刻一千六百骑已经全速出击,各骑队实际上的第一指挥將都是各自的队將,现在赵怀安就算做出反应也来不及了,他一咬牙,决定继续猛衝。
    现在,他只能相信自己一手打造出的骑军团,相信这些战阵经验丰富的队將们了。
    保义军,全军衝锋!
    刺耳嘹亮的嗩吶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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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军不停,向前猛衝!
    此刻,大地在震动。
    布置在凤凰山东侧山脚下的草军河北帐,也是一片混乱原先一直在营地里养精蓄锐的一万一千草军,忽然就听到来自东面的巨大嘈杂声,很快最先反应过来的小帅们纷纷大吼,带领老军推掉帐篷,开始就地列阵。
    而此军主將,也是李重霸的亲弟弟李重胤,这会也在伴当们的帮助下,穿戴好了甲冑,然后在眾人的簇拥下奔了出来。
    他没想到保义军来的这么快。
    是的,他和兄长李重霸的確是做好了拿舒州城为诱饵,引诱保义军来到城下,到时候他们以逸待劳,就在城下彻底击溃保义军,一雪前耻。
    实际上,无论是李重霸还是李重胤,其实都是不怎么服气的。
    他们一直认为上一次狼虎谷大败是因为保义军藉助了夜色的帮助,他们当时正在北山上列阵,谷下一片混乱,根本没机会和保义军对阵。
    两人都认为,真以他们本军河北帐的实力,和保义军列阵而战,完全是可以战胜对方的。
    —
    没这份自信,他们也不会只带自己本军就杀入舒州了。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保义军是来了,但却来的太快了,此刻河北帐根本还没来得及列阵,对方就已经出现在了六里外。
    不过,虽然惊慌,但河北帐到底是草军中的精锐,其中老卒眾多,在鼓点的催促下,已经有一部分兵力穿戴好甲冑,扛著巨大的步塑开了出去。
    其中正有一千摩下最核心的“魏博步槊”。
    出了帐后,李重胤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场景,忍不住点了点头,然后对身后的百余魏博骑士大喊:“上马!”
    隨后便翻身上马,身后百余名已经披甲好的魏博骑士,有听到的率先上马,距离远的没听清的,在看到前方袍泽翻身上马了,也利落翻上了战马。
    坐在战马上,李重胤的视野一下子高了起来,也看到了更多场景,他看到还有一些营头正惊慌失措不晓得干什么时,大声下令:“竖我將旗!”
    话落,李重胤的护旗將急忙抽出旗帜,散开后,高举手中大旗。
    只见一面黄底黑字的大旗,上书“魏博上甲”四字,正隨风飘扬。
    此刻,隨著这面大旗飘起,一些还没开出去的河北帐下营头也纷纷升旗应旗,然后推翻帷幕、
    营帐,缓慢开上了战场。
    隨著一支支营头高举旗帜开出去,李重胤紧张的心也稍落了下来。
    可忽然,他就感觉一阵“嗡嗡嗡”的声音,听得头皮发麻,果然,前方忽然就黑了一片,只见无数箭矢铺天盖地射来,下意识的,李重胤的心揪了起来。
    还没等他为前方战局担心,他就看到了让其震惊的一幕,有一支穿著黄衣的草军部队竟然哗地一下崩溃了。
    这会正从前方惊慌胆寒地溃了下来,身后正有一群精甲红衣的骑士追杀著他们。
    看著远处的溃兵一个个被砍翻在地,李重胤愕然,这才刚接触,就有营头被打崩了?
    想到这里,李重胤再不犹豫,大喊一声:“升红旗,向凤凰山阵地要援兵!”
    隨后他又点了一名魏博骑士,大吼:“去,和我兄长说,將军中的弓弩手都调来!快!”
    那骑士大声应喏,隨后兜马迴转,直奔西面的凤凰山。
    没有面对过衝锋的骑兵,是没办法感受到什么是本能的恐惧的。
    当最先开出去的是一支河北帐的老营,本身装备是完备的,可因为急著列阵出去,大部分的都只斜斜地裹著身甲,然后就扛著步槊,挎著横刀出帐列阵了。
    可他们列阵好刚前出一段距离,为后面的友军营头留出空地出来时,他们当头就被一顿箭矢给覆盖了。
    对面奔来的保义军在距离百步的位置就开始用轻箭袭射,等到了二三十步的时候,直接抽出小铲子般大小的箭矢,对著那些已经混乱的草军阵型猛射。
    只一轮射击,凡是被射中的草军无不惨嚎倒地,或者手肘皆断,或首级碎裂,惨不忍睹。
    而射完这轮箭矢后,这股保义军骑士直接分顺到两侧,並在错开时,又射了一轮,这一轮则换上了破甲箭,於是中者立毙。
    等这些骑兵绕开后,直接露出后面放下马塑全速衝锋的保义军突骑。
    此刻对面的草军经过几轮箭矢打击,尤其是最后一轮和倒数第二轮,几乎就被打散了阵型。
    当数十名夹著马槊的突骑撞入草军残破的阵地后,这支草军老营就这样崩溃了。
    但崩溃后的草军噩梦才刚开始,那些突骑只是追击了一番后,就又在號角和嗩吶的呼唤下重新整阵,向著另外一个被波及的草军营头斜侧回冲。
    而此前刚刚完成多轮射击的保义军弓刀骑,则在响亮的嗩吶声中,纷纷抽出横刀,向著那些崩溃的草军杀去。
    这些只披著皮甲的保义军骑士,轻而易举地就追上了这些溃兵,他们一边砍杀,一边有意將这些溃兵往后面的草军营头赶去。
    而此时差不多的情形在战场上到处都是。
    经验丰富的保义军队將们也发现了这股草军的不一样,所以没有一上来就以突骑猪突,而是不断通过箭矢袭扰这些草军营头。
    这些草军是不凡,但很显然皆缺乏应对大规模骑兵衝击的经验,在密集的箭矢覆盖下,惊慌失措,勇者奔出阵迎击,怯者溃於后,少有能顶住保义军抵进射击的。
    所以此刻,只是差不多七八百保义军骑士在这种轮番交替的攒射、衝击、绕后再冲,最后掩路追杀,就这么几招,但已经在短时间內,就击溃了五六个营头。
    差不多已经有三千多河北帐的老卒被击溃了。
    此时最先出阵的八个营头,就剩下两个最中间的,这两个营头合计大概有千人,皆披甲持步塑大牌,保义军的箭矢对他们完全没有作用。
    而突骑们也不愿意冲这样有大槊的披甲步卒,但他们有的是办法,此时战场上有大量的草军溃兵,最后都被这些保义军骑士们往中间撑,就是要让他们自己人衝破阵地。
    此刻,步兵面对骑兵巨大的劣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一支没有骑兵辅助的步营,战心斗志非是不强,可面对呼啸往来的突骑毫无办法,空有一腔愤怒,最后只能衝著保义军骑士的背影怒吼发泄。
    此时,正完成反覆兜抄战术的飞豹將耿孝杰满意地看著眼前的战场。
    就在他准备將散乱的骑兵再次集结到战场一侧,对草军前阵的唯二草军军阵发起猛攻时,后方忽然传来尖锐的鸣金声。
    耿孝杰扭头回看,就见后方那面“呼保义”大旗正在前后摇晃,虽不解其意,但他对於节帅无条件信任,所以想都没想,开始带著自己的將骑向后方撤退,准备脱离战场。
    而那些听到鸣金声的飞豹都保义军骑士,扭头回看,看见自家都將骑已经向后撤退,连忙放过前面亡奔的草军溃兵,兜马就撤了下来。
    此时,凤凰山阵地上,草军票帅李重霸居高临下,將东面战场的形势看得一清二楚。
    从看著河北帐开出营地,到在保义军的骑军反覆衝击下崩溃,仅仅度过去两刻不到的时间,可李重霸却感觉漫长又煎熬。
    他不敢置信麾下精锐老营就这样不堪一击,更震惊的是保义军的骑军所展现的战术素养。
    作为魏博人,李重霸当然对骑兵不陌生,但他的身份只能让他成为一名骑马的武士,却还成为不了一名骑將。
    此刻保义军骑士所展现的交替战术是他从没见过的,也许老家魏博的骑军也能做到这些,但他没见过。
    虽然下方战场上,还有大量的草军营头,刚刚崩溃的还不能占草军的十分之一,但他不確定下方的草军是否可以挡住这样的反覆衝锋。
    想到这里,李重霸招了下手,然后对一扈兵下令:“你立刻去將潜水对岸的吴迥、李本二营调过河,支援东线!”
    —
    那扈兵飞奔下山,然后李重霸將阵地交给了小帅孟楷,然后带著山下的八百草军骑士亲自去支援弟弟。
    李重霸知道,能击败骑兵的,只有骑兵。
    自开战起,刘知俊一直就是飞虎突骑的锋矢头,披坚执槊冲在最前。
    和隔壁飞豹骑灵活交替使用游、突二骑不同,刘知俊更爱猛衝猛打,十盪十决。
    在他驍勇带领下,五百多飞虎骑同样取得了不俗的战果,但战至酣,也还是有点体能下降。
    正当刘知俊准备下令回撤,返回节帅所在的大旗下更换马匹时,忽然就看见敌军后方的营头已经缓缓压了上来,其中最显眼的莫过於敌军那面“魏博上甲”四个字的將旗。
    看著如此不一样的旗帜,刘知俊当即就意识到草军的主將就在其下,於是他抖擞精神,对周遭的飞虎骑士们大吼:“还能战否?”
    不同的军队有不同的军气,而这军气又和它首任主將息息相关。
    飞虎骑士们常隨刘知俊衝锋陷阵,自然沾染了主將的习性,此刻虽累,但意气更酣,听得刘知俊此问,纷纷大吼:“再战!”
    刘知俊哪里不晓得摩下骑士们的状况?但看到兄弟们如此战心,畅快大笑。
    他横槊兜马,隨后指著骑將华洪:“华洪,你带所部返回后阵换马!並將我部备马驱赶至此!”
    华洪张著嘴想要爭取留下再战,可那边刘知俊已经又下了令了,他指著另外一名骑將魏宏夫,大喊:“老魏,你带所部留在此地为我压阵!”
    隨后刘知俊將马槊放下,对剩下人大吼:“余等隨我斩將夺旗!立此战第一功!”
    呼啸间,二百余飞虎骑便隨著刘知俊猛衝那面“魏博上甲”之阵。
    刘知俊骑战无双,再加上此时的草军正从后方缓缓压上填补前线,所以阵与阵之间的空隙非常大。
    刘知俊带著二百多骑顺著这些间隙一路向前猛衝,凡是有散落的阻挡在前的草军全都被刘知俊一槊挑死。
    此刻他的眼睛死死盯著那面黄底大旗,距离那阵也越来越近。
    刘知俊所部也越来越快,轰隆隆,如雷霆战车一路碾压而至。
    可忽然对面那黄底大旗猛然摇晃,原先还在缓缓移动的草军方阵忽然就停了下来,前面最一排的步槊手忽然就蹲了下来,然后露出了后方战立地一排排——弓弩手!
    冲在最前的刘知俊脑子直接嗡了一下,失声大吼:“散开!”
    说著,刘知俊將自己全身都伏在马的左侧,然后抱著马脖子猛地拉向左翼,而和刘知俊站在一排的其他骑士也纷纷如此,或奔向左,或拉向右。
    本来刘知俊就带著二百多骑,又散得比较开,所以阵型並不厚,在前三排的袍泽忽然猛侧向两翼,后方的骑士脑子都没动,本能地就偏了过去。
    在其他时候,你可以有自己的脑子,但在集团衝锋时,任何一个老练的骑士都要学会从眾。
    你要像相信自己一样去无条件信任你的袍泽。
    实际上,对面的李重胤布置的手段的確恰在时机,他在前线崩溃,又接受了其兄调拨过来的八百弓弩手后,就决定伏击一支保义军。
    虽然李重霸兄弟所部已经是草军的精锐了,帐下老卒多,装备好,骑、步皆有,各有所长,但这八百弓弩手也是其部唯一的力量了。
    甚至这些弓弩手大部分都来自於过去俘虏的天平军、义成军还有山南东道兵,真正草军自己的弓弩手非常少。
    本来李重胤將弓弩手潜伏在本阵步塑手之后是妙招,但最佳的战术时机却应该是保义军突袭绕后准备发起二次回冲的时候。
    因为那个时候保义军的骑士是整个侧面暴露在弓弩手的范围下,横截面最大,杀伤范围最广,而且因为是前后移动,马挤著马,速度拉不上去,所以就更是活靶子了。
    可现在,弓弩手出现在了正面,他们正要听弓弩將发號施令,就见到正前方准备冲阵的保义军骑士一下子就分到了两边。
    一些人著急,当即发矢,余眾被带著也一併松弦,顿时箭矢就这样稀稀拉拉射了出去。
    除了落在尾部的十来名保义军骑士躲避不及被射中落马,本该是瓮中之鱉的其他保义军骑士已经分到了草军两侧。
    这个时候,回头看到落马的袍泽,刘知俊赤红双眼,抽出角弓大吼:“射!”
    於是,身后百余骑士纷纷抽弓搭箭,向著草军的侧翼攒射,而另外一边,也是如此。
    听著敌阵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刘知俊大爽,高兴下又射来一轮。
    此刻他並没有注意到,原先在外围缓步的其他草军步阵已经將缝隙压得越来越窄,並直接堵在了刘知俊他们的身后。
    他们被断了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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