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部院的刘参政给您下了帖子!”
    此时, 魏渝正与林宝臻和珍玉斋的宋掌柜会话。
    当初契书上白纸黑字约定魏家每卖出一盒漆盒山货就会给他们两成利,此时年关将至,各路财路都要疏通, 魏渝便趁此机会邀着他们来府上一聚。
    双方正热火朝天商谈年后的合作, 待开春之后魏家的商船会返回幽州,魏渝有意从他们两家囤购珍珠, 他们两家也有意继续与魏家商行合作, 这厢忽然听到仆从报来“噩耗”, 向来不对头的林宋两家掌柜也默契对视一眼, 神色紧张起来。
    谁不知道刘参政是马总督的下属!
    谁又不知道明州十二鼓楼是马总督的私产!
    他们与魏家合作的这两月,珍珠铺子的客流比寻常多了数倍, 成交的生意也是一单接着一单,除了城中显贵富户来买首饰珠串,更多的是被吸引而来的外来珠商。这些年来丰隆街的珍珠名声早被鼓楼败坏得所剩无几, 外来珠商更是不敢轻易囤买,如今有着鼓楼魏家的山参和雪蛤作由头,也让外界看到真正的丰隆珍珠,以清宝斋和珍玉斋为首的珍珠铺子生意都好了起来,因着物美价廉, 自然就分流了鼓楼的生意,想来这是年底核账, 此事就被马总督知晓了!
    “魏掌柜, 这,这可如何是好!”林宝臻起身急道,“那刘参政是个极不好相与的!下这帖子定然是没安好心!”
    魏渝接过帖子翻开一瞧,又轻飘飘将帖子放下,轻笑道:“林掌柜, 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林宝臻一听,脸色微变,警惕地看一眼宋掌柜。
    宋掌柜吹胡子瞪眼:“你这小子看我作甚?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难不成以为魏掌柜是在防我!”
    林宝臻讪讪道:“我这不是怕魏掌柜也遭了咱们当年遭受过的报复!”
    魏渝笑道:“两位掌柜莫慌,我有一计策,能破此局。”
    宋掌柜忙道:“魏掌柜有什么妙策?”
    魏渝瞧他们两眼:“清宝斋和珍玉斋这段日子也赚了不少银钱,今冬格外寒冷,两位不如与我一道做些善事,如何?”
    待仆从送走林宋两位掌柜,魏渝在空荡堂厅静坐沉思,视线又落在手边的请帖上。
    明州十二鼓楼的生意能落在马总督手里倒是很好理解,此人在明州做了半辈子漕运总督,鼓楼又是明州港最大的生意聚集处,各地商户常来此处囤购售卖商货。
    马总督也不过是借着职务便利经营珍珠生意和占着鼓楼的经营权利,除此之外能与马总督抗衡的就是马道茶商张家、养蚕种桑的乔家、经营盐业的钟家,这钟家来路也不小,听说与明州知府关系匪浅。
    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些年能与马总督和平相处想来也是利益达成一致。
    他忽而扬声道:“来人,去唤魏春和甘九大哥带账本来。”
    这段日子他忙着寅楼的生意和接待不少询问山参的商户,也不知晓这二人所管的铺子具体收益如何。
    不消片刻,甘九和魏春冒着小雨匆匆来到。
    此时北地大雪纷飞,明州却是阴雨霏霏,湿冷寒气直往人骨头缝隙里钻。
    魏渝让仆从给他们端上热茶,道:“这天忒冷,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见着他们暖和过来,魏渝翻开手中账本,道:“魏家药材铺这些日子进账如何?”
    甘九忙放下茶杯,忙道:“药材铺十月上开张,因着天麻热销,整个十月算下来每日都约有一千五百两左右进账,仲冬和腊月天寒地冻,河面结冰,商船不能通行,来往商户较十月少些,可咱们带来的药材实在是多,每日也有四百两左右进账,如今账上已有十万两现银。”
    “从家中带来的六千袋榛蘑和四千袋黑耳早在仲冬十八之前就被各大酒楼囤购了,这笔账目东家前些日子过目之后就换成三千两黄金囤藏在库房,剩下的十几处山蘑摊子每日也有百两银子进账,这冬日新鲜蔬菜少些,山蘑生意比秋日好上不少,自打进了腊月库房里的山蘑已经卖光了,东家说过,家中伙食和赁钱都从山蘑账目上划,眼下账上总共有二万两白银可以用。”
    家中最赚钱的山参雪蛤生意自然是攥在魏渝手中。
    库房中山参卖尽,雪蛤和鹿茸还剩下一多半没卖出去,再刨除分给林宋两家的两成,他手中拢共有一百二十万两白银。
    魏家商行来到明州短短三个月就狂揽一百三十万两白银!
    这也怪不得会引来苍蝇觊觎。
    魏渝正色道:“漕运部院的刘参政给我下了三日后的帖子。”
    “什么!?”
    魏渝见着二人大惊失色,也不免认真道:“咱们要做好被官府打击排斥的准备。”
    甘九猛地捶拳,气道:“咱们跨越千里,背井离乡来到明州做点买卖,开铺子之初也都给刘参政和马总督送了不少礼而且每月商银也按时缴纳,怎么就被他们这些人盯上了!”
    “你二人莫要着急慌乱,我找你们来,就是要你们做两手准备。天色一黑,你们就将账上所有银票白银运到库房,再备好车马和人手,三日后若有不测,你们就带着陈爷爷和涣哥儿等妇孺离开明州。”
    甘九急了:“罐罐,那你呢?”
    “我自有法子与他们周旋。”
    魏渝明亮眸中划过冷意:“与虎谋皮,不可行也要可行,十二鼓楼这块肥肉魏家商行吃定了!”
    甘九心神一震,他只觉得眼前的魏渝好像真的长大了。
    “魏春,我还有事要你去做。”
    魏春连忙上前:“东家请说。”
    .
    夜幕四合,细雨横斜。
    魏渝带着伪装成仆从的镖局汉子来到刘府。
    临下马车时他特意嘱咐一句:“将箱子抬进来。”
    刘家管事打量箱子几眼,心道这个魏渝倒是还有得救,想来这一箱子应该都是孝敬大人的银钱。
    魏渝几人被管事迎到雅致的堂厅,桌上摆着二十来道珍贵菜肴,左右立着两男两女,镂空屏风后传来悦耳丝竹声,原来还有一位曼妙女子孤坐抚琴,却不见刘参政的身影。
    管事道:“魏掌柜先用饭,刘大人临时有事,怕是要等会儿才能来。”
    魏渝心里明镜,笑道:“有劳。”
    没一会儿,就有娇俏侍女碎步上前,塌着杨柳细腰与魏渝倒酒,见着魏渝没动,又柔声道:“东家可是嫌弃奴家倒的酒不好喝?”
    魏渝淡声道:“我初来明州,身子不适,郎中劝我莫要饮酒,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女子一顿,又一清秀小哥儿上前:“奴给东家布菜。”
    “不必。”
    魏渝又道:“刘大人不在,我哪里敢动筷。”
    那四人对视一眼,好似都没了计策。
    也就是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哎呀呀,真是让魏东家久等,实在是总督有事,我半分也不敢耽搁。”
    魏渝起身拱手道:“草民拜见刘参政。”
    “今日你我叔侄相聚,没有这些繁文缛节。”
    刘参政看一眼侍从,嘴角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放肆!本官不是说过让你们先伺候魏东家用饭,怎么一个个不懂规矩,怕是连乡野村户的泥腿子都不如,连本官的话都敢敷衍不听!”
    那四人连忙跪地求饶。
    魏渝心中冷笑,好一个指桑骂槐。
    “罢了,罢了,莫要扰了本官与贤侄用饭。”
    那四人哭哭啼啼离去。
    刘参政一落座,魏渝就极有眼色为他倒酒,刘参政瞧他一眼,笑道:“我可是听说贤侄的山货药材生意在明州出了名气,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想当初就是邺城宋家也没你的谋划和声量啊。”
    “我年纪小,鬼点子多,都是上不来台面的东西罢了。”
    魏渝放下酒盏,拍拍胸膛,叹气道:“若不是郎中叮嘱我这些日子不能饮酒,不然我定要自罚三杯,当初铺子开张就给您和总督送了薄礼,却因着忙碌一直没给您下拜帖,竟然还让您这等长辈给我这个小辈下帖子,哎,这实在是有失礼数啊。”
    刘参政咽下劝酒的话,知晓此人是个滑头,遂开门见山道:“贤侄可知道鼓楼的珍珠营生是谁的?”
    魏渝瞪圆眼睛:“难不成是刘大人的?”
    刘参政指了指上面:“是马总督的。”
    魏渝继续装糊涂,道:“怪不得鼓楼的珍珠品相高超,既是总督大人的生意,那想来定然是极好的。”
    刘参政气这滑头小子油盐不进,拍桌怒喝道:“你那漆盒帮着丰隆街的珍珠铺子炒热名声,可知道给大人的珍珠生意惹来多少麻烦?你难不成真想与总督大人作对!”
    “大人此言差矣。”
    魏渝皱着眉头道:“草民哪里敢和大人作对,草民可是为了总督大人的名声费劲心血。”
    他看向一旁的镖局汉子:“将木箱打开。”
    刘大人这才注意到堂厅多了个长方木箱。
    就见着这几人从里头抬出一块牌匾,上头有一行小字“蒙马总督教化,商贾知义,守诺,不刻剥,特建救济堂一所,以解流离失所百姓之苦。”
    魏渝笑眯眯道:“魏家商行与珍玉斋清宝斋以总督大人的名义合力建造了救济堂,现在已有不少流民孤儿得到照顾,草民知晓总督大人贵人事多,不敢叨扰,遂今日将牌匾带来刘大人住处,还望刘大人能替大人为救济堂赐名。”
    刘参政双目瞪大,这,这小子竟然还会以退为进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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