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鱼钥司辰
    林思成笑了笑:“确实很面生,因为兄弟是从长安来的。”
    北方人?
    女人眯着眼:“贵干?”
    “吃了块软片儿(买了一幅画),有些拿不准,请掌眼(团伙中寻墓、鉴定的高手)给掌掌眼。当然,主要还是想请支锅进进码(买货)……”
    说着,林思成手一伸,顾明拉开皮箱,把卷轴递了过去。
    林思成顺手解开,摊在茶台上,姐姐俩齐齐的往前一凑。
    就几眼,弟弟嘴角一撇:南宋马麟?
    地方倒是对,就在杭州这一片。但这画新成这样,你怕不是来逗乐子的?
    他刚要说话,却被姐姐给瞪了回去。
    女人瞅了瞅,又抬起头:“兄弟怎么找过来的?”
    “蒙单干跑街(掮客,专门收售生坑货)的赵掌柜指点,才寻到贵号!”
    林思成又拱拱手,大拇指并一块,又往上一翘:“他尊号上修下能,家中有位老祖宗,地上一座白仙(倒斗五灵之一,专指还在世,辈份极高,手艺也极高的女性盗墓者)!”
    弟弟彻底愣住,因为他已经听不懂了。
    姐姐的眉头皱了一下,又看了看茶杯。
    赵修能是谁,她当然不知道,白仙老太太更不知道。
    但桌上的茶杯阵,一句接一句的行话,以及手上的风水诀却做不了假。
    特别是那些眼缭乱的手势,连她都不会,勉强也就能认出一两种。
    但看相貌,太年轻了……
    转念间,她摇了摇头:“兄弟找错地方了!”
    “是吗?”林思成轻轻一笑,“倒是打扰了!”
    而后一摆手,顾明手疾眼快,卷起画轴,装进皮箱。
    林思成左右一扫:“能看看吧?”
    女人点点头:“当然!”
    能看就好。
    林思成起身,来到了货架边。大致一扫,手指一伸:“包!”
    姐弟俩怔了一下。
    定睛再看,他指的是一件青铜器。
    造型像鱼,鱼头上有个可以活动的卡扣,鱼尾上还有个孔。
    老板也不知道是什么物件,只知道是应该是汉代的东西,所以当时价格很高:三十万。
    但摆了五六年,一直无人问津,价格就一点一点的往下降,如今就卖七万。
    瞅了两眼,姐姐点了一下头,弟弟起身,找了个盒子。
    但刚把青铜器从货架上拿下来,林思成手又一指:“包!”
    姐弟俩齐齐的转过头。
    这次又成了玉,一块巴掌大小,和田羊脂玉的“南山之寿”寿星玉璧。
    同样,来历很不凡,老板拿回来的时候,定价很高:六十万。
    但是太新,通体润白,别说泌和锈了,连点儿包浆都没有,跟刚雕出来的一样。
    放了七年,一年差不多降十万,现在就十万出头,却依旧没人问。
    姐弟俩对视一眼,姐姐也起身,拿出一口盒子,又塞了几块海绵。
    但玉璧还没来及装进去,林思成又一指:“再包!”
    两人再一看,这次又成一方漆盒:
    同样的,放好久了都没人问。但不同样的是,这东西既便一降再降,到现在价格依旧不低:八十五万。
    要问为什么这么贵:宋皇陵中的物件……
    看姐弟俩扑棱着眼睛,林思成笑了笑:“不卖?”
    既然摆这儿,怎么可能不卖?
    女人点点头:“卖!”
    林思成点点头:“卖就好!”
    姐弟对视一眼,手脚麻利的打包。林思成抱着膀子,静静的看。看着看着,他突的一顿,眼睛眯了起来。
    两本线装书,蓝皮封面,上书四个繁体楷书:群书治要。
    厉害了?
    在这样的地方,竟然能碰到这样的东西?
    这是初唐时,魏征、虞世南、褚亮、萧德言等人奉太宗李世民之命,博采经、史、百家典籍中的经国要领和历史实例,以史为鉴的一部治国文献。
    全书共五十卷,约五十余万字,选材于儒家诸经、前五史和诸子百家,时间跨度从五帝时期一直到晋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按照经、史、子分类的政书。
    如果做个比较,历史价值远高于明时的《永乐大典》和清朝的《四库全书》。
    但可惜,到宋末时已彻底消亡。好在唐时日本遣使,将此书抄回日本,一直保存在皇宫,到幕府时期又用活字印刷,得以继续保存。
    因为是汉版,又是帝王屠龙术,所以流传不广,日本印的也不多。直到日本天明天皇(1780年)左右,时任大学头(江户幕府儒官最高职),朱子学派传人林述斋(日本人)主持再刻,分赠诸藩主和各位亲臣。
    史称“述斋”刻本。
    时经学家、训诂学家、金石学家阮元任两广总督,闻之购得两本,于扬州刻印,史称“阮元扬州”刻本。
    时同期,苏州书商林鹤年(字跋文)赴日采购纸张,偶得一套述斋版,带回国后翻刻,史称“林氏跋文”刻本。
    但不管是哪一版,都刻的极少。直到1920年左右,上海广益书局等曾伪作“宋版”“明斋”刊印仿古籍,一次性印了数万本。
    但可惜,过于生僻,别说普通爱好者,就连了解的收藏家都不多,属于冷门藏品中的冷门藏品,全砸在了书局手里,后散落民间。
    直到2017年,安倍晋三二次访华,带了一套林述斋版的和刻本做为国礼,这书才突然热了起来。
    而且价格一年比一年高:
    2019年,保利拍卖,阮元扬州刻本三册,成交价一百二十多万。
    2020年嘉德拍卖,林氏跋文刻本一册,成交价七十二万。但之后买家送到国家图书馆鉴定,结论为民国广益书局的机刻版。
    退给嘉德后,次年以民国版上拍,仍旧拍了五万。
    再看这一版:
    扉页牌记:“宽政八丙辰岁二月昌平学林氏藏版”双行楷书;
    卷末刊记:“门人井上鹤洲/赤松沧洲校字”(林述斋弟子)。
    而且每一册的卷尾都有一方楷印:昌平坂。这是宽政八年林述斋刻本的原印。
    再看纸:纸色泛黄,质地轻薄坚韧,帘纹细密。透过光,明显能看到淡黄色的交叉网状,与国内宣纸迥然不同。
    这是日本江户幕府时期的斐纸,既雁皮树皮纸,自然与国内的不同。
    再看刻本样式:半叶十行二十字,四周双边,白口单鱼尾,版心镌“群书治要”及卷次。
    封面题签为靛蓝染布贴签,墨书“群书治要”。
    翻开再看内容,凡“民(李世民)”必讳为“??????”,原汁原味的保留了唐抄本的避讳痕迹。
    没跑了,正儿八经的“日本林述斋和刻本”,安倍访华,做为国礼的就是这一版。
    国内没拍卖过,能拍多少不知道,但2019年东京中央拍品,只是一册就拍了一千三百万日元,约合人民币六十万元。
    再看价格:总共一万,等于一册五千?
    看了两遍,确凿无疑,林思成吹了吹书上面的灰,放到了茶台上:“包了!”
    姐弟俩又对视一眼:又是一件放了好几年,问都没人问的物件?
    捞的是偏门,干的是随时都会吃牢饭的勾当,自然要慎之又慎。不可能你说两句行话,摆一下龙门阵,我就真以为你是同行。
    就算是真同行,也就那么回事。
    不过这年轻人很懂规距,你说“来错了地方”,那我也不纠缠。买两件东西,留点交情总行吧?
    当然行,问题是,整整了一百万出头,挑的全是问都没人问的东西?
    林思成又递来了卡,女人如梦初醒,拿出了刷卡机。
    弟弟麻溜的取来一方盒子,把两本书放了进去。
    看着茶台上的四方木盒,林思成的感觉极为奇妙:东西的来历肯定没问题。哪怕是出土的,也绝对是四九年之前的熟坑货。
    但本是来找“徐谓礼文书”的,文书没找到,倒先捡了三件漏?
    包括那只青铜鱼:汉代青铜鱼锁。这玩意属冷门藏品中的藏品中的冷门,全球馆藏不超过二十件。
    2019年钮约佳士得拍了一件,成交价52万美元。
    包括那方玉璧:清代乾隆时期,民间玉作名匠,周颢的扬州工。
    就数这件漏最大,拿回去就能脱手,林思成估计,少些也卖上百万。
    等于前后了一百零四万,光这一件就能回本,剩下的等于白捡。
    漆盒不算,这是南宋时的朱漆戗金莲瓣式奁(读lian)。其实就是古代女人的化妆盒:上下三层,分别装粉饼,胭脂,唇纸。
    八十五万的价格不低,但用的是南宋独有的戗金工艺,与唐代的金银平脱技艺异曲同工。林思成准备买回去之后研究之下,可以相互映证。
    所以,真正的敲门砖就这一件。
    当然,运气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这家店里的好东西是真的多。
    因为人家挖出来的真东西本来就多。
    普通人想都想不到,主犯是市级考古机构的负责人。但在倒斗行内却是半公开。
    要不然林思成敢报名号?
    而这个团伙,直到2021年才打掉。据谣传,实在是宋氏皇陵快被挖空逑了,有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暗暗感慨,女人递来发票,弟弟把装好东西的铝合金囊匣交给顾明。
    而后,姐弟俩把两人送出了门。
    都到了门口,林思成像是突然想了起来:“哦对,钥匙……”
    见姐弟俩一头雾水,他比划了一下:“就那只鱼锁的钥匙,一根铜棍,棍中间有个直角的勾!”
    女人想了好久,终于想了起来,林思成说的是那件青铜鱼。
    一起拿来的铜器有好几件,其中确实有一把像是钥匙的东西,但谁也没想过,和这件同鱼是一套?
    女人眯了眯眼睛:“那是什么,就那樽鱼!”
    “汉代青铜鱼锁!”
    女人惊了一下:“汉代?”
    “汉代!”
    回了一句,林思成又想了想,“同时带回来的,应该还有一樽晷仪(天文仪)吧?”
    女人的嘴唇嗫动,一句“你怎么知道”涌到了舌根下。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淮南子》载:鱼钥司辰……本就是一套,所以,有鱼必有司辰,也就是那樽晷仪!”
    林思成笑了笑,“东西呢,还在不在?”
    浑身一震,女人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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