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着白光的烈日炙烤着大地,使得京师内外的气氛也为之一窒。
    紫禁城的金瓦,在如此烈日之下,也在反射着更让人难以忍受到的炙热光线。
    与此同时,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闷热让人忍不住的想,若是这个时候能一场风雨就好了。
    可惜,老天爷总是如此,总喜欢和人们心中想着的反着来。
    陈洪站在东厂诏狱前的廊檐下,手中把玩着两颗不知盘了多久的文玩核桃。
    这对核桃不仅被盘的油光发亮,而且色泽也盘的厚重至极,宛如玉石一般。
    但此刻的时候,似乎并未将心思放在手中的核桃上,而是在盯着眼前被东厂番子押解而过的一队官员。
    在陈洪的眼里,这些官员在往日里一个个都是趾高气扬的大公鸡,但在此刻他们却跟丢了魂一样,一个个面色灰败,官服凌乱,有的甚至连鞋子都没穿好,他们被粗鲁地推搡着前行。
    “二祖宗,这是今日第三批了。”
    一个穿着青色贴里的年轻太监小跑过来,躬身禀报。
    陈洪本来慢条细理的神情动作,突然一手,眼中露出凶狠至极的光采,抬手就是一记无比响亮的巴掌,甚至都将自己手中的文玩核桃都要在那个小太监的脸上打碎!
    “二祖宗?什么二祖宗?!”
    陈洪气的胸口起伏,他最受不得的就是手下的人对他的尊重不够。
    如今黄锦不过才刚刚回来,嘉靖皇帝又给他恢复司礼监太监的身份,结果这般狗东西,就开始见风使舵,跟陈洪叫上了二祖宗。
    这岂能不让陈洪炸毛?
    被打的小太监捂着脸,嘴里也流着血,被吓的跪在地上,口齿不清的求饶着,“孙子知道错了,孙子知道错了”
    但陈洪似乎还不解气,对着一边的其他的东厂番子说道:“将他也给我关进诏狱,严加审讯,咱家怀疑他也拿了逆贼的好处!”
    一旁的东厂番子瞬间就如狼似虎的冲了出来,就像是老鹰抓小鸡一样,拎着那个小太监的后衣领,就将他也往东厂诏狱里拖。
    小太监吓的哇哇大叫,而且也肉眼可见的失禁当场,在地上留下一道无比醒目的痕迹。
    看着这个小太监被抓进诏狱的大门消失不见之后,陈洪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作为现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他深知自己这个位置来之不易!
    如今黄锦又杀了回来,他若不能在人前立威,不能将嘉靖皇帝交代给他的案子办好,那么他可能很快就会被嘉靖皇帝直接换掉。
    所以,这个时候,陈洪必须狠!
    而且还要狠到让自己人都瑟瑟发抖的地步!
    看着那一队官员被悉数拉进诏狱大门之后,陈洪又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但却带着狠辣至极的口吻说道:“你们今天继续审,务必问出董份在朝野内外的全部党羽。帝君最痛恨的就是结党营私,这些人都是董份的同党,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儿子明白。”
    一旁年纪与陈洪相差不了多少,但身份地位明显不如陈洪的一干东厂骨干太监连忙如此回道。
    好像是很担心自己回应慢了,就会被陈洪记恨在心。
    而后其中一个太监额头,在这个时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也不知是因为天气的炎热,还是此刻的紧张,
    他小心的对着陈洪说道:“老祖宗,这几日抓的人实在不少,朝中已有议论.儿子在想,要不要先缓一缓?”
    陈洪猛地转身,眼中寒光一闪,恶狠狠的盯着那个太监,声音带着一股彻骨的阴冷寒意,“议论?谁敢议论?”
    陈洪冷笑一声,“董份勾结倭寇,走私海外,意图不轨,帝君龙颜大怒,命咱家彻查此事。那些为董份鸣冤叫屈的,他们不是同党,又是什么?莫非你也收了好处?”
    那位太监被陈洪的气势吓的噗通一跪,直接给了自己一巴掌,带着哭腔:“老祖宗明鉴,儿子绝没有收过任何人的好处.”
    陈洪看着这位太监的怂样,也不耐烦的摆摆手,“都滚!”
    一时间所有在陈洪身边的太监,轰的一下就都散了,生怕又惹了陈洪的没头。
    在这些太监走远之后,陈洪又从袖中抽出一份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朝中官员的名字,有的已经被已经被他画了勾,表示已经被他抓住拿下,有些没有画勾,这是没有没拿的,还有一些名字后面只是点了一个点,这说明陈洪在犹豫。
    看着这份从董份家里“搜出”的同党名录,陈洪陷入到了沉思。
    “要不要顺势将徐阶也拿下呢?”
    陈洪眯起眼睛,想着徐阶的名字。
    现在的徐阶对于陈洪而言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早知道嘉靖皇帝会委任他如此重要的大任,当初就不该和徐阶眉来眼去。
    现在弄的被动了,陈洪也忍不住糟心起来。
    毕竟比起嘉靖皇帝能给的好处和权力,徐阶那边能给他的实在是太少了。
    所以,在这一刻陈洪的心里忍不住纠结了起来。
    可是很快,陈洪也只能叹息一声,因为董份今天的下场,就是徐阶大义灭亲,举报他的下场。
    这个时候,陈洪若是强行牵连徐阶,弄不好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正当陈洪纠结盘算之际,一阵突然而至的急促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个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东厂档头慌慌张张地跑来,对着陈洪一拜:“禀报老祖宗,大事不好了!有数十名官员聚集午门,跪地请愿,请求释放被捕同僚!同时还要弹劾您。”
    陈洪闻言,面色猛然一沉,眼中也冒出了一抹更寒的冷光:“都有谁?”
    “领头的有礼部侍郎,还有都察院的一位左副都御史、以及兵部的郎中、翰林院的编修.几乎在京各衙门的官员都有参与,而且人数还在增加!”
    陈洪眼中怒气一闪,直接沉声道:“走,咱家倒要看看,到底有哪些所谓的忠臣,敢在这个时候包庇这些乱党?”
    同时,陈洪又对着来禀告之人说道,“去调一队东厂番子,让他们都带上鞭子。咱家要亲自去看看这些'忠臣'的嘴脸!”
    午门外,夏日的烈阳下,青石板都被晒得滚烫。
    数十名身着各色官服的官员,他们整齐地跪在午门前的中央,丝毫都不畏惧夏日的暑气。
    最前排几人就是刚刚那位东厂铛头所言的几人。
    他们几个人跪在最前面挺直腰背,双手都高举一份奏疏,纹丝不动的跪着。
    在他们身后,其他一同来请愿的官员,同样也是神情肃穆,哪怕额头上已经汗水涔涔,官服前后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也没有一个人改变姿态,好似这一刻他们又拿出了当年考科举时,苦练出来的毅力!
    “陛下!”
    为首之人,嗷了一声大喊。
    “董份一案牵连甚广,诸多大臣都是无辜受难,臣等恳请陛下认真明察,不牵连无辜!”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京师百姓们,这个时候听说了午门的热闹,一个个都顶着大太阳凑到了附近,有条件的还知道给自己打一个伞,有闲情的还在手里握着一把瓜子在嗑着,好像是把午门前的百官跪谏,当成了一场难得一见的好戏。
    不过他们也都没一个人敢靠近这里,毕竟午门这里再怎么说也是皇宫大内的范围,还有许多禁军侍卫在这里手持长枪,面无表情地守卫在午门两侧。
    所以看着热闹的老百姓,也只能远远的看着。
    “钱公,我等已经跪了半个时辰,陛下仍无回应.”
    一位年轻的翰林小声的对着前面的一个长辈说道,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不安,早知道午门请愿这么艰难,就不来了。
    但是再一想到午门请愿之后的光鲜履历,这些小年轻官员也就很容易被鼓动起来,一起叩阙,刷存在感。
    被称为钱公的老头也不回的小声回道:“事关朝廷纲常,岂能容阉竖为祸?陈洪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想要扰乱朝纲。而且我们又不是为董份求情,而是为其他无辜牵连的同僚求情,于情于理,我们都是正义的一方!”
    年轻的翰林觉得很有道理,不由微微点头,“钱公说的极是!”
    就在此刻,一阵骚动从午门广场之外传来。
    人群自动的分开了一条路,陈洪在一众东厂番子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过来。
    他还特意换上了穿上了御赐的蟒袍,一点都不嫌热!
    陈洪走到百官前面,哼哼道:“诸位这是要干什么?这么大热的天,不在衙门办公,却在此聚众闹事,是何道理啊?”
    为首官员不屑的看了陈洪一眼,“陈公公言重了。我等身为朝廷命官,见同僚无辜受难,自当仗义执言,何来闹事之说?”
    陈洪呵呵一笑,“无辜?哪里无辜了?董份勾结倭寇,走私海外的证据,乃是徐阁老之子徐璠所供,尔等难道不知此事?”
    “现在帝君命咱家彻查此案,咱家自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涉案者逆贼,你们如此为逆党开脱,莫非”
    陈洪故意拖长了音调,其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为首的官员听闻此言,顿时一惊。
    但也有不怕事,敢于冒头的官员在这个时候突然截住陈洪的话,厉声反驳:“陈公公!办案当依大明律法,岂能肆意株连?这几日被你们东厂逮捕的官员之中,多有仅因与董份同乡或同年进士便被罗织罪名者。如此作为,与当年严世蕃之流何异?”
    这一类官员就是刚,而且这一类官员也是大明朝的特产,先不管他们的立场对错,就凭这一股子不怕事,不怕死的勇气,就可以秒杀很多朝代所谓的仗义直言之官。
    陈洪闻言脸色骤变。
    这个该死的东西,居然将他比作了严世蕃之流!
    要知道现在董份犯的错和问题,才是严世蕃犯过的罪,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竟然有人将他比作严世蕃!
    在陈洪看来,此人就是在颠倒黑白,帮董份逆贼说话!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住口!”
    “陈洪厉声喝一声,又继续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咱家!来人,给我掌嘴!”
    两名东厂番子立刻上前,一把揪住那位敢言直言的官员的衣领,就要动手。
    但是此人却毫不畏惧,反而大笑:“陈洪!尔不过一介阉竖,安敢对朝廷命官动用私刑?今日尔敢动某一根汗毛,他日必遭天谴!”
    一旁人看到此人如此勇气,一时间也都不由钦佩了起来。
    同时心里也在想,为啥不是自己呢?
    多好机会呀!
    这要是被陈洪打了一顿,这件事就像是获得功勋章一样,以后升官,谁看到这份光荣的履历,不得高看几眼呀?
    所以在这一刻,其他官员见状,急忙高喊:“陈公公且慢!他不过心直口快,但绝无冒犯之意。今日我等来此,只为请陛下明察秋毫,认真审查董份之案,绝无他意呀!”
    但是此刻的陈洪却已经怒火中烧。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立威!
    岂容这些不知姓名的阿猫阿狗碰瓷挑衅?
    更何况,陈洪也深知嘉靖皇帝最忌讳,臣子结党对抗皇权。
    眼前这场面,不正可以扣上个“逼宫“的罪名吗?
    陈洪心中一横,眼中的凶光毕露,既然这些人想要邀名,那就让他们邀个痛快,邀个彻底!
    “尔等无旨聚众午门,又为逆贼张目,胁迫帝君,已是谋逆大罪!”
    “咱家奉帝君之命执掌东厂,岂容尔等乱臣贼子在此放肆?来人!给我打!重重地打!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长长记性!”
    随着陈洪的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东厂番子们,立刻就挥舞着皮鞭冲入这些的官员群中。
    扯起的鞭子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随即是皮肉被抽打的闷响和官员们的痛呼。
    有些只是想来凑热闹刷履历的打酱油官员,没想到陈洪真的敢动手,而且还是无差别的都打,一时间都懵掉了!
    “啊啊啊啊!”
    一时间惨叫此起彼伏,在午门响彻!
    让一众吃瓜群众也看了一个大大的热闹!
    “陈洪!!!”
    “你不得好死!!!!”
    被打的官员惨叫着,诅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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