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允巍冠博带,胡须秀美,面白而眉淡,行走之间有蕙草香气浮动而来。
    种平微微皱眉,这荆州的氏族未免也太“重礼”了些,熏香、环佩,博带之风竟然盛行若此。内室本就燃着香丸,蒯越和张允身上又熏了不同的香,他处于二者之间,只想掩鼻咳嗽。种平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怀念荀彧。
    荀彧虽说也爱熏香,甚至有荀令留香之典,可人家所用的大多是白附子、丁香,黄熟香之类,定香也不过选用甘松、檀香,茅香……香味圆润清甘,绝不会出现这样浓烈的气味。
    “子曰:‘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大公子莫非还对夫人心怀怨恨吗?”张允眉眼带笑,问出的话却带着诘问之意。
    侍奉父母,要学会委宛劝谏。子女表达意见后,父母并没有采纳,子女还要保持恭敬态度,不能因此违背孝道,要继续做到为他们操劳而不带半点儿怨恨。
    刘琦面色一沉,刘表病重之后,他的确为官吏公文不入内府之事同蔡夫人有过龃龉,其中也有话语不当之时,张允话中所指是便是这事,这是暗讽他不孝在前。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种平心说兄啊,你怎么还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你忘了当初就是蔡夫人谗言说你不孝顺,便宜叔父才换了你弟刘琮上位的吗?
    “先生以为夫子言‘小菙则待笞,大杖则逃’何意?人皆有嗔怒失智之时,莫非父母罚惩失了分寸,子女要束手就死吗?莫非父母无故呵骂虐打,还要子女一味受苦忍耐吗?”
    “我听说若是上位者自身行为是端正的,即便是不命令,下位也会自觉跟从;而要是自身行为不端,即便发出命令,下位者也不会听从,这不正也是治家之言?可见一味愚从并非夫子真义吧?”
    张允侧目而视,打量着这开口之人,只见其身姿挺拔,头戴玄色缁布冠,以一根玉簪固定,朱红色冠缨系于颔下,唇红齿白,面上一点短须,看着年纪不大。
    再往下看,其衣裳并无绣纹,不过是寻常缣布。腰间束以大带,垂以珍珠、玳瑁和不知名贝类雕刻成的小型鱼饰,似乎是主人常常把玩,都显得极为莹润。
    “使者自交州而来,难道是为了评断家事的吗?”
    张允面上有些不好看,霍然起身,腰间组佩叮当作响:“如此失礼,我看刘使君也未必是真心借兵吧?”
    蒯越赶紧打了个圆场,端的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大公子携兵而来,乃是为了救南郡危难,事有轻重缓急,别驾见信于夫人,何不先与使者入府商议共抗吕布之事呢?”
    种平指尖轻轻摩挲腰间玳瑁鱼佩——这是临行前甘夫人所赠,南郡路远,甘夫人怕几人在船上晕眩,特意制了茇葀香膏,也就是薄荷膏置于鱼腹中。他借着袍袖遮掩抠下一小块,借着举杯饮茶时抹在鼻下。霎时清凉之气直冲天灵,将那恼人香气压去三分。
    张允冷哼一声,目光越发凌厉。蒯越见他还要开口,再忙转身将他袖中扯扯,又悄声说道:“大事要紧,大事要紧,莫非等吕布兵临城下,别驾还要执着于口舌之快吗?”
    “那还不去先去拜见夫人?”张允口上仍咄咄逼人,但面上已经收敛锋芒,依言坐下。
    种平眼角微挑,已看出张允虽态度傲慢,实则尚有可用之机。他拱手上前,语气坦然:“吕布虽骁勇,然行军素无纪律,此来南郡,定为陈宫之谋。我奉刘使君之命携白毦兵出使荆州,愿设局破敌,以解郡中之危。”张允不以为然:“吕布虽战强,但兵不过数千,不识水性,而吾等据郡城,有险可守,有士可用,只要调度得当,退敌也不过是在一两日间。”
    刘琦昔日便与张允有怨,立时嗤笑出声:“真如别驾所言,为何我只听闻吕布一日破二城,而不闻汝等有过胜绩?”
    张允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失城不能算败……那是内乱所致!……荆州方势其主,吕布趁乱而胜,我等能算败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匹夫之勇”,什么“者乎”之类,引得刘琦朱冯哄笑起来:座席之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蒯越眼见张允面有怒色,一面示意侍女更换凉饮,一面去看种平,隐有求援之意。
    种平正看的津津有味,接受到蒯越的眼神,心头一乐,想着这老头戏瘾真重,从他们刚进来一直演到现在,真不知道这些氏族中哪来这么多演道大宗师。
    “既然别驾言退敌只要一两日间,不知南郡何日出兵迎敌?我等也好在旁襄助啊。”
    种平看到面前换了新的凉饮,他低头喝了一口,手指微微发抖,过了一会儿便面色如常的放下,好像还嫌不够乱,主动火上浇油。
    “自然是在这两日……”张允反而平静下来,也不再提拜见蔡夫人的事,他起身扫了眼刘琦,“大公子和使者还是与我入水寨商议今夜出兵之计吧。夜间风浪大,二位好好待在寨中,静待将军退敌便是。”
    种平和刘琦对视一眼,脸上便露出个纯良无害的笑容:“别家胜券在握,我等自当依从。”
    蒯越听到今夜出兵,心头微动,若非张允现在说出,他竟然未听到一点风声?暗地里不由得生出许多思量,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和气模样,早早安排好车驾,亲自送三人到门外。
    “那席上的凉饮是何物煮制?苦的出奇!”种平顾不得欣赏车驾的华美,一上车就低声和刘琦埋怨。
    张允从旁而过,哼笑出声,目光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并排坐着的两个“小儿”,什么也没说,但轻视之意已是显而易见。
    “约莫是黄连,苦参之类吧。”刘琦一脸茫然,他倒是觉得味道不错,不觉得有多苦,不过第一次见到种平面露难色,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种平闻言陷入沉思:“怪不得黑漆漆一股药味……难道这就是凉茶的前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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