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读书人的手段很厉害
    朱幼薇听到自己的丈夫。说那些一个文官之所以要这么记载,比如要把自己的黄爷爷塑造成一位暴君,就是为了把自己误国误民的这个真相给掩盖掉,这一下朱幼薇听的很是惊讶。
    她当即就问道,“夫君你有什么证据?你说给我听听,我到时候要给皇爷爷还有父亲都说一说。”
    夫妻两个正说话的功夫,老爷子那边已经带着陈寒和朱幼薇的儿子陈晋转了一圈。
    毕竟是年纪大,所以很快就有些体力不支,于是便又回到了凉亭,正听到陈寒和朱幼薇两个人的对话。
    同时有太监过来小声说道,“启禀殿下,太子殿下过来了。”
    朱元璋一听朱标也到了,当即就对陈寒说道:“猴崽子,刚才咱又听到你在这里高谈阔论。你倒说说那些读书人为何要将咱给塑造成一个暴君。”
    说话的时候就看到在宫女太监和护卫的护送之下,太子殿下已经过来。
    一过来之后立刻就给朱元璋请安。
    朱元璋哈哈一笑,“老大都说了,你忙你的,没必要一直挂记着你老子,你老子暂时死不了。”
    朱幼薇和朱标听到老爷子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当即就不高兴了。
    朱幼薇更是直接说道:“老爷子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您得长命百岁呀,您还得陪着我儿子长大了。”
    朱标听到朱幼薇这么说话也是说道:“爹,幼薇说的不错,您得长命百岁。”
    朱元璋听到儿子和孙女都这么孝顺,非常高兴。
    朱标接着就看向陈寒:“你小子又有什么高论说来听听。”
    朱元璋也是说道:“对啊,你刚才好像有什么不同的意见,说来听听。”
    陈寒接过宫女递来的茶盏,指节在青瓷上轻叩三下,这是他与朱标议事时的习惯动作。
    凉亭外春柳拂过水面,惊起一尾红鲤。
    “陛下可记得洪武九年空印案?”陈寒突然发问。
    朱元璋捻着胡须的手顿了顿,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咱杀的那些蛀虫,账册都敢作假!”
    “但史书不会记载,当时户部十三清吏司的账房,人人都在私刻官印。”陈寒将茶盏重重搁在石桌上,惊得朱幼薇怀里的孩子一颤,“这些读书人最擅长的,就是把集体腐败美化成‘迫于生计’。”
    朱标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腰间玉带:“就像东汉党锢之祸,士族总说宦官陷害忠良,却绝口不提他们兼并的土地足够养活半个司隶。”
    “正是!”陈寒突然提高声调,吓得朱元璋怀里的曾孙咯咯直笑。他连忙压低声音:“后世文人写洪武朝,必提‘洪武四大案’,却从不说明每个案子背后,都站着整个既得利益集团。”
    朱元璋突然把曾孙交给乳母,枯瘦的手掌拍在石桌上:“说下去!”
    “比如胡惟庸案。”陈寒蘸着茶水在桌面画了个同心圆,“核心圈是淮西朋党,外圈是依附他们的士绅,最外层才是被裹挟的寒门学子。但史书只会写陛下株连三万——”
    “放屁!”朱元璋气得方言都冒出来,“咱杀的都是该杀的!那些学子若真清白,怎会收受田产替人跑官?”
    朱幼薇突然轻呼:“就像现在松江府的‘义田’?表面资助贫寒举子,实则是……”
    她瞥见父亲骤然阴沉的脸,慌忙住口。
    “丫头说得对。”朱元璋冷笑,“当年张士诚的地盘,现在还有士族用这招笼络读书人。陈寒,你给标儿说说后世怎么记载的?”
    陈寒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接下来要说的会刺痛在场所有人:“《明史》记载郭桓案时,特意描写受刑官员的血浸透了诏狱砖缝,却用蝇头小楷备注‘追赃七百万石’、读者只会记住血腥,看不见这些粮食能救活多少灾民。”
    朱标手中的茶盏突然倾斜,碧螺春在石桌上洇开一片暗痕。这位以仁厚著称的太子第一次露出锋利神色:“所以他们把史笔当刀,专挑父皇的伤处戳?”
    “不止如此。”陈寒指向凉亭外盛放的牡丹,“就像这株魏紫,文人会写它被陛下移植时伤了多少根须,却绝口不提原先的土壤里爬满白蚁。”他忽然转向朱元璋:“您可知后世如何评价建文旧臣方孝孺?”
    朱元璋眯起眼睛:“那个被老四诛十族的?”
    “文人把他塑造成气节典范,却无人追问……”陈寒声音突然沙哑,“他宁肯让江南再起战火,也不愿承认永乐大帝的合法性。那些歌颂他的诗文,字里行间都在暗示:只要打着忠君的旗号,牺牲多少百姓都值得。”
    一阵风掠过水面,吹得朱元璋额前白发颤动。
    老人突然抓起鱼食撒向湖面,看着锦鲤争食掀起的水冷笑:“咱明白了,他们要把江山倾覆的罪过,都推到皇帝独断上。”
    “最讽刺的是靖难之役。”陈寒趁机抛出重磅炸弹,“后世文人骂燕王篡位,却集体沉默于建文帝削藩时,那些被逼死的周王、代王家眷。仿佛藩王就不是太祖血脉,仿佛……”
    “够了!”朱元璋突然暴喝,吓得乳母怀里的孩子哇哇大哭。
    老人慌忙接过曾孙轻拍,声音却像淬了冰:“标儿,现在知道为什么必须削藩了?那些笔杆子,连亲疏远近都能给你颠倒着写!”
    朱幼薇突然红着眼眶插话:“就像他们现在骂父皇用锦衣卫监察百官,却不说洪武初年多少奏章是士族代笔?把惠民政策写成苛政,将清丈田亩污蔑为与民争利……”
    “因为史笔就是他们的免罪金牌。”陈寒一锤定音,“把陛下塑造成暴君,洪武朝所有弊政就都有了替罪羊。这样后世官员贪腐时可以理直气壮说‘都是朱元璋开的坏头’,士绅兼并土地时能辩解‘洪武苛政逼得我们不得不自保。”
    朱标突然起身走到亭边,望着太庙方向的金瓦沉默良久。
    当他转身时,蟒袍上的金线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所以史书是面镜子,照出来的都是执笔人想让人看的模样?”
    “比这更可怕。”陈寒从袖中取出本小册子——这是他穿越后记录的《明史》篡改案例,“永乐朝解缙主编《太祖实录》时,故意模糊空印案中浙东士族的影子。到万历年间重修,干脆把郭桓案写成陛下为充实内帑……”
    朱元璋突然把曾孙举高,让孩子的小手够到垂落的紫藤:“听见没?将来要是有人教你读史,先想想写书的人屁股坐在哪!”老人大笑中带着哽咽,“陈寒,你说后世后世真把咱写得那么不堪?“
    凉亭突然寂静。
    陈寒看着朱元璋脸上纵横的沟壑,想起《明史》里那句“帝性猜忍,诛戮功臣“,突然单膝跪地:“但臣亲眼所见,应天府外三十里的老农,至今在神龛供着洪武年的鱼鳞册——那上面有陛下亲批的‘永不起科‘。”
    一滴浊泪砸在石桌上。
    朱元璋抓起鱼食全撒进湖里,惊起满池锦鲤:“标儿,传旨给翰林院,今后修实录,把每桩案子的赃证都拓印存档!咱要让后人知道,那些混账东西的供词上,都按着血手印!”
    朱标从蟒纹袖袋中取出几册蓝皮簿子,封皮上“锦衣卫密”四个朱砂小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老爷子怀里的曾孙突然伸手去抓,被朱元璋顺势用簿子轻拍了下小手:“小猢狲,这可是你外公的宝贝。”
    “儿臣正要禀报此事。”朱标将簿子摊在石桌上,陈寒注意到太子的指甲缝里还沾着墨渍——这位监国太子定是刚从文华殿批完奏折赶来。
    簿页翻动间,几片干枯的槐飘落,朱标指着其中一页道:“苏州府生员记录的《变法杂谈》,把陈寒说的‘摊丁入亩需因地制宜’,硬生生截成‘摊丁入亩需地’”
    朱元璋突然冷笑出声,胡须上还沾着曾孙糊上去的糕点渣:“咱当年杀空印案犯官时,他们也是这么断句的!把‘凡贪墨十两以上者斩’记成‘凡贪墨十两以上‘,后面半句喂狗了?”
    陈寒接过簿子细看,瞳孔骤然紧缩。
    其中一页记载着松江儒生私撰的《新政刍议》,竟将他推行“火耗归公”时说的”各州县需留二成养廉”,篡改为“各州县需留二成”。最恶毒的是批注:“此乃陈贼与地方分赃之证”。
    “还有更绝的。”朱标翻到用红绸标记的一页,“河南道御史在家书中写道:‘陈相曰官绅一体纳粮乃劫富济贫’,却故意隐去后面‘然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此非劫富,实乃还利于民’这段。”
    凉亭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鲤鱼跃水的声音。
    朱幼薇攥紧了帕子,指节发白:“他们这是要把夫君塑造成第二个张江陵!”
    朱元璋却出人意料地没追问,只是把曾孙举高了些:“看见没?这些读书人的笔杆子,比咱的绣春刀还快。”老人突然转向陈寒:“你那个‘考成法’推行如何了?”
    这是他结合张居正考成法与雍正养廉银制度设计的考核体系,没想到老爷子连名称都记得这般清楚。“六部已试行三月,但……”他苦笑着指向簿子最后一页,“现在官员们都说‘考成法‘是‘刻薄成法‘。”
    朱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朱幼薇连忙递茶。
    太子缓过气后,从怀中又掏出一封火漆密信:“更可怕的是这些。”
    信纸展开,竟是江西士子编写的《新法竹枝词》,将陈寒的“一条鞭法”歪曲成“九条鞭法”,配图赫然是九条毒蛇缠住农夫的画面。
    “他们在玩文字游戏。”陈寒声音发冷,“就像当年污蔑王荆公‘青苗法’是‘青苗税’。如今我说‘官仓借粮收三分息’,传到民间就成了‘陈相要收三成息’。”
    朱元璋突然把曾孙塞给乳母,枯枝般的手指戳在石桌上:“标儿,锦衣卫查到源头没有?”老人眼中寒光让陈寒想起空印案时的杀意。
    “儿臣正要禀报。”朱标展开幅绢布地图,上面用朱砂圈着十几个点,“苏州顾氏、松江徐氏、杭州钱氏……”太子每念一个名字,陈寒脸色就难看一分——这些都是被他清丈田亩触及利益的江南豪族。
    朱幼薇突然啊了一声:“顾家不是刚献粮五千石助赈?”她指着簿子上记录的诗会场景,“那日他们还作诗称赞‘新政惠民’……”
    “正是如此!”朱标猛地拍案,”他们在公开场合歌功颂德,私底下却……”太子翻出本装帧精美的《新政颂》,乍看全是溢美之词,但夹页里却藏着蝇头小楷写的“陈寒十罪”。
    陈寒接过细看,气得发笑:“妙啊!把我说的‘追缴历年积欠’改成‘强征历年陈粮’,‘裁汰冗员’变成‘滥杀官员’……”他突然顿住,指着最后一条:“这条我从未说过!”
    朱元璋凑过来眯眼念道:”‘陈相当朝,乃陛下之过’?”老人突然哈哈大笑,笑声惊飞了满树麻雀,“咱算是看明白了,他们不敢骂皇帝,就逮着你这个穿越者撒气!”
    凉亭里气氛为之一松。
    朱标却忧虑地摩挲着腰间玉带:“可这些言论已在士林流传。儿臣担心……”
    “担心他们像对付张居正那样,等朕死了就反攻倒算?”朱元璋突然用陈寒从未听过的自称,惊得朱幼薇手中茶盏差点跌落。老人抓起本簿子撕得粉碎:“咱偏要活着看他们憋出内伤!”
    碎纸如雪片飘落湖面,引得锦鲤争相啄食。
    陈寒望着争食的鱼群,突然道:“其实他们最怕的,是史官如实记录。”
    他指向簿子残页上被朱砂圈出的字句:“这些儒生故意不提,清丈出的三百万亩隐田能多养多少百姓。”
    “就像他们从不记载。”朱标突然接话,从袖中又取出本黄绫奏折,“这是今早户部刚呈上的,新政推行后,仅苏松两地,自尽农户就减少了七成。”
    朱元璋接过奏折却不看,反而蹲下身,用折子逗弄追着纸片跑的曾孙:“小猢狲,记住喽,史书上的墨点子……”老人突然把奏折塞进孩子怀里,“得用真凭实据来擦!”
    陈寒与朱标对视一眼,同时想起雍正朝《大义觉迷录》。
    或许,是时候让锦衣卫把新政成果编成白话唱本了。
    远处传来暮鼓声,惊起的水鸟掠过湖面,在夕阳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像极了史书上那些被刻意拉长的污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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