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瞳孔里面闪动著幽光,琉璃川小姐不明所以的愣了愣。
    “怎么回答?”
    正常这种问题,信奉功利学说的人会按下按钮,让电车碾死那个左边的单独的人,崇奉顺天学说的人会不去做任何改变,让电车自然而然碾死右边那五个本来就应该死的人。
    这是两种不同人观论。
    宫野百惠看了眼琉璃川。
    “他说应该铁轨串成圆,让它把六个人都碾死。”
    空气安静了。
    琉璃川小姐的眼皮抽了抽。
    “他是白痴么?”
    將铁轨围成圆让后让电车从所有人身上碾过一遍的说法像是故意捣蛋的小朋友想要吸引別人注意的说法。
    电车难题的本质是愿意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去做恶人还是將一切顺其自然。
    “柏拉图在《理想国》一书中强调正义是灵魂和社会的和谐,所以他会让列车从右边经过,亚里士多德则认为美德伦理需要根据情况进行智慧的权衡,所以他会让列车左边经过。”
    宫野百惠是早稻田大学的教授,她看起来很有学识。
    她托著脸,看著自称是八云朋友的小姑娘。
    “但是他选择將铁轨串成串並不是故意吸引人的选择。”
    在这里,大概是唯一了解那个男生为什么那么奇怪的地方了。
    琉璃川小姐正襟危坐。
    “为什么?”
    这句话大概可以转换成八云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为什么一个普通人能够毫不犹豫的踏上践行其道的路。
    宫野百惠想了想。
    “因为他的悲怜感太重了。”
    悲怜这个词有时候能够转换成『善良』『天真』等词汇。
    小姑娘露出一种你在耍我的表情。
    “很难置信?”
    女人架起了腿,撑著脸,手肘撑在油亮的黑色丝袜上有种知性的美感。
    “確实难以置信。”
    电车难题如果用八云那种回答,怎么看他都多多少少沾点反社会人格。
    “他的同理心很重,良善感也意外的旺盛。”
    宫野百惠想了想。
    “他觉得电车难题里面,活下来的人会因为別人的死去而愧疚。”
    將自己代入电车难题里活下来的那一方,觉得活下来的人会因为另外一方的人死去而痛苦愧疚。
    与其如此,倒不如將铁轨连成圆,创造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
    “这也…”
    琉璃川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了,仅仅觉得活下来的人会愧疚痛苦就太天真了。
    设身处地,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琉璃川辉夜也觉得自己仅仅会一开始难受,而后面…
    “庆幸对么?”
    宫野百惠看出了她的看法。
    “这就是他跟很多小孩不一样的地方,他把所有人看的太好。”
    前面宫野说八云很难缠,大概就是他的这种性格太让人头疼。
    这是一个动盪的年代,暴力团,奥姆真理。
    像八云这样的人甚至感觉很难平和的活下去。
    “感觉太过天真了点。”
    琉璃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这句话。
    “天真?”
    宫野百惠嗤笑。
    她起身,回房间里寻找了会。
    琉璃川看到她从房间拿了点什么,然后跟那个女生一起出来。
    “我的女儿,宫野麻美。”
    那个女生,大概是知道了琉璃川以后会跟她一个学校,所以出来打了个招呼。
    两人並没有过多的交谈,宫野把几本书放到女孩的面前。
    “这是?”
    琉璃川疑惑。
    “八云以前看的书,小时候偶尔我会把他接到东京来玩。”
    那个男生以前大多一个人住在北海道的。
    近两年才来的东京。
    来的理由也仅仅是想快点攒钱把宫野资助他的钱还清。
    “《荀子》《人性论》《佛学善恶讲经》,他小时候就看这些?”
    按宫野百惠所说,八云最晚一次来这里也是国中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未成年,一个从小剖析性恶论的人说他天真也太过不可思议了点。
    “《约翰克利斯朵夫》里面有一句话。”
    宫野架著脚坐在自己沙发上。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旧热爱生活。”
    “八云也可以用到这句话。”
    “他知道世界的本质如何,但是却认为世界会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变得天真良善。”
    电车上活下来的人会对死去的人愧疚么?
    很明显不会。
    但是八云却觉得他们会,甚至怀抱悲怜的想法將他们处死。
    “护国教王寺的和尚说他有悲怜眾生相,而我却觉得他魔胎深种。”
    宫野百惠摇摇头,將面前的书籍收好。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琉璃川辉夜不懂了,这应该是对方家里的家事,但是对方却堂而皇之的告诉自己。
    “我过段时间要出国,八云这个孩子又很少跟人亲近。”
    宫野百惠看了看手錶,琉璃川明白对方的意思大概是要自己帮忙照看一下他的外甥。
    心怀良善些不能接触太大的恶意,不然反噬出来的东西会比单纯的恶念更加可怕。
    就想孩童想淹死蚂蚁,他的本质可能就是让对方洗个澡。
    由纯良纯善孕育出来的恶意,就是佛教中说的悲怜眾生像。
    “好,好,知道了。”
    琉璃川辉夜突然有点著急,因为她突然发觉八云见月去假钞工厂並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对方到底只是想查清楚案子,还是其他。
    琉璃川已经不敢再想了。
    她起身,向宫野家两个告辞。
    “今天就不打扰了,后面我跟八云一起到访。”
    衝出宫野家,琉璃川就打起了电话。
    “十二月二十四日,帮我查一查有有没有一辆白色皮卡车进入高速湾线。”
    高速湾线是足立附近仅有的高速。
    琉璃川辉夜回家开上车子往北边赶。
    “一定要来得及啊。”
    当心性真的至纯到一定地步,甚至觉得世界会按照自己思绪运转的人,遇到可能跟星野瞳死有关的人会做什么呢?
    琉璃川辉夜不知道。
    她只知道脑子里有根弦催著她快点再快点。
    她一路向北,沿著大概的轨跡往北走。
    她越过河流,驶过草地。
    然后她看到了。
    看到了遥远的天际尽头。
    有什么东西升起。
    那是明艷艷的火光。
    火光中掺杂著瑰丽的绿焰。
    远远望去。
    “就像有妖怪爬出来了一样。”
    琉璃川喃喃。
    她不知道八云在不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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