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上千万盐税
    朱在铆的一番话,將私盐问题彻底摆在明面上。
    以往南直隶、浙江士二府之地皆吃私盐不吃官盐的事,不是没有人提过。
    但当著皇帝以及朝堂上各位高官的面提出来,还是第一次。
    韩赞周曾为南京守备太监,对於此事,有所耳闻,但他还是要问。
    “朱主事,此事,当真?”
    朱在铆:“皇上面前,岂敢虚言。”
    “户部打算怎么做?”
    回答的,还是从一线回来的朱在铆,而不是户部尚书钱谦益。
    “严查私盐。”朱在铆的方法很简单。
    “应天、苏州、松江、杭州等十二府,人口何啻千万。”
    “仅仅是苏州一府,人口就不下二百万。”
    “如果是此十二地皆食官盐,每年官盐售额,便可达数十万两。”
    “另外,我大明官盐的价格,实在是太低了。”
    “如果稍微上浮一些,不至於影响穷人的正常生活。富人就算奢靡,也不会影响其富。”
    “盐价微涨,不至影响民生,反观,还可以增加税收。”
    大学士王鐸想了想,“这么做,是与民爭利。”
    “王阁老,这么做,绝非与民爭利。”朱在铆直接顶了回去。
    “按照《东坡集》记载,北宋扬州盐价二十八文,今日我大明朝扬州盐,正常年月远比这个数字要低,可別人仍嫌贵。”
    “扬州產盐,古今所同也,繁华亦古今所同也。岂遂以厉民哉?”
    “南宋的宋乾道年间,盐钱三千一百多万贯。而我大明人口,远胜南宋,可南方各地盐税总和,尚不及此数之半。”
    王鐸,不敢再多说了,“如此,倒也確实。”
    盐价一涨,朝堂上就会有人说盐贵害民。
    当然,这种话,並不是真的为百姓考虑,而是为商人考虑。
    官商勾结,共同攫取食盐利益。
    王鐸正是清楚这一点,才不好多说,以免引火烧身。
    朱慈烺静静的观察著下面,不曾说过一句话。
    大明朝的盐税,存在巨大的税收空间。
    茅元仪曾做过估算,如果能取缔私盐,並適当抬高盐价,仅盐政一项,便可达上千万两白银。
    隨著朱在铆的到来,这把火已经烧起来了,但烧的还不够,朱慈烺还得再添一把火。
    “好啊。”龙椅上有声音传出。
    原本议事的眾人,纷纷朝著上位行礼。
    “《说苑·政理》有言: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
    “看来,朱主事这一趟,没有白出去。”
    本就在行礼的朱在铆,身子躬的更深了。
    韩赞周微微朝著旁边抬了一下手指。
    他本来就在一侧,这个动作很细,让人没有发觉,唯独一旁侍奉的小太监注意到了。
    这小太监接著又向著殿外传递信號。
    於此同时,朱慈烺还在说著:“按照朱主事所言,南畿、浙江十二府,我大明朝最富庶的地方,吃的竟然全部是私盐。”
    “触目惊心,可悲又可嘆。”
    这时,殿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太监。
    韩赞周脸色当即一沉,“皇上面前,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朱慈烺挥手一拦,“有什么事?”
    小太监双手恭敬的捧著,將军报呈上。
    “回稟皇上,四川军报,重庆————”
    重庆城外,长江岸边。
    西军的中军营帐中。
    张献忠正在召开军事会议。
    气氛一片压抑。
    重庆城连攻数日,依旧未能攻克,每个將领面对张献忠时,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个小小的重庆城,我几十万兵马不分昼夜,这么多天,连重庆城的城门都没摸到!”
    “不,也不能说没摸到,太平门、洪崖门倒是摸到了,结果又让明军打回来了。”
    “就这么一个重庆城,当年的土司兵都能打进去,我们就打不进去?”
    “难不成我们连土司都不如?”
    “战事一拖再拖,拖到明军的援军都到了。明军领头的叫什么来著?”
    张可望回道:“回稟义父,一个是偏沅巡抚堵胤锡,一个是四川巡按御史米寿图。”
    经过这么一提醒,张献忠也想起来了。
    “对,就是这两个人。”
    “那个偏沅巡抚堵胤锡是从湖广来的,湖广早就被咱爷们打烂了,只要左良玉不来,剩下的那几头烂蒜没什么好怕的。”
    “那个四川巡按御史米寿图,一个无名小卒,更不用说了。”
    “四川,咱爷们又不是没来过,四川的兵能打的早就打没了。剩下的,还要堵住道路,防止李自成从陕西南下。”
    “四川,早就已经无兵可调。重庆城,已经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可这个囊中之物,总得让我拿在手里吧,光看著过眼癮顶什么用?”
    “就好像娶媳妇,裤子都脱了你告诉我,说你来事了。”
    “他娘的,有这么膈应人的吗?”
    张献忠扫视眾人,怒喝一声,“有吗!”
    “我这个人,就是硬脾气。越是不行的事,我越要干。”
    “来事了,不方便,那我就霸王硬上弓。”
    “我已经派了张定国去对付堵胤锡,派了张能奇去对付米寿图。外边的事你们不用管,只管盯著重庆城。”
    “今天,我亲自带领督战队在后面督战,哪个要是后退,可別怪我老张心狠手辣!”
    “都回去吧,按照计划,半个时辰后攻城。”
    重庆城,朝天门。
    昔日蔚为壮观的朝天门城楼,早就已经在炮火中坍塌。城墙上的女墙,也多有损毁。
    通政使陈士奇站在城头。
    他本是一位儒雅之士,虽好谈兵事,可骨子里依旧透著传统儒家士大夫的端雅与清高。
    平日生活更是讲究,衣不沾尘,鞋不沾泥。可也不是穷讲究,遇事,还是能吃苦的。
    事毕,必净衣洁身,又是一副谦谦君子之態。
    隨著持续数日的攻城,他早就拋弃了以往的那份儒雅。
    头髮凌乱,满脸灰尘,鬍鬚被炮火燎去一截,衣服上沾满了血跡,脚上的靴子更是如泥塘里滚出来那般。
    挺拔的身躯,大迈的四方官步,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佝僂和疲惫。
    刚刚胡乱洗了一把脸的陈士奇,恢復了几分精神,便迫不及待的登上城头。
    他眺望著远处,只见流寇营帐密密麻麻沿著江面摆开。
    本欲將双手撑在墙上,刚一触碰青砖,只觉得掌心一阵刺痛。
    抬手一看,原来是一块砖石碎块,上面还带著鲜血。
    “银台。”一旁的重庆知府王行俭见状,关心的道:“您没事吧。”
    “没事。”
    陈士奇隨手甩了甩手上的鲜血。
    手中的灼痛感涌来,倒是减轻了心中的闷疼。
    “还剩下多少炮弹?”
    王行俭回道:“很少了。”
    “献贼连日攻城,火器、弓箭消耗很大。就连城墙边上的民房都被拆了砖石,用於守城。”
    “献贼不要命的攻城,有几次都打到了城门边,全靠著士兵不畏死,才扛了过去。士兵的伤亡也很大。”
    “若是献贼再来攻的话,重庆城,怕是就在这一两日之间。
    王行俭说的很扫兴,却是事实。
    陈士奇看向城外朝天门码头,以往朝廷来人,皆是由此停靠,进入重庆城。
    往来的船队也是经此处往来於重庆,很是热闹。
    如今,码头上依旧满满的是人。
    不过,不是活人,是死人。
    全都是攻城战中战死的敌我双方的士兵。
    陈士奇狠狠地攥紧拳头,正是受伤的那只手。
    “你我皆是朝廷命官,为国而死,当是本分。但,不能让瑞王殿下死在这里。”
    “瑞王殿下素有贤名,眼下我大明宗室凋零殆尽,近藩宗室更是所剩无几。”
    “届时若事不可为,拼死也要將瑞王殿下送出城。”
    王行俭重重的点头,“下官明白。”
    远处传来號角声,多日的战斗,早就摸清了敌人的规矩。
    这是献贼攻城的號角。
    死一般的重庆城,在號角声响起的那一刻,强行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陈士奇累了,他真的累了。
    连日的攻城,使得他根本就没睡过几次觉。
    听到號角声,陈士奇的肾上腺激素再次开始疯狂分泌。
    强行打起精神的他,如往日那般说道:“王太守,准备守城吧。
    “下官领命。”王行俭回答的,亦如往常。
    长江、嘉陵江,两江江面,西军船只充斥著水道。
    副总兵张奏凯手中拿著一个水壶,正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水。
    一打起仗来,常常是水米不沾唇。难得有此閒暇之时,张奏凯那乾涸起皮的嘴唇,得到了久违的滋润。
    望著城外那无边无际的流寇,张奏凯不紧不慢的拧紧水壶。
    心道:来吧,来吧,都来吧。
    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
    早死早投胎,战死了,也算对得起朝廷。
    可他转念又一想,不由得回头望向城內的百姓。
    知道献贼攻城,城中百姓纷纷协助守城。
    夯土加砖,挑水送饭,重庆能守这么长时间,离不开城中百姓的支持。
    若是城破,以张献忠那暴虐的性格,城中百姓,怕是陷入万劫不復。
    其实,仗打到这份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重庆城,守不住了。
    四川经过奢安之乱,元气大伤。再加上多次调兵援辽、调兵剿贼。还要防范陕西的闯贼,西番的番部,根本就抽不出多余的兵力。
    外省的援军,无非贵州、湖广。
    贵州和四川遭遇差不多,奢安之乱伤了元气,本身又属贫瘠之地,土司又多,拿不出多少兵力。
    湖广,湖广的兵但凡是打得过张献忠,也不至於被张献忠打穿了湖广,完事还能安然无恙的转进四川。
    张奏凯不忍再多想,他只盼著自己能早些战死,死在重庆百姓的前面。
    “干活了!”
    城外,诸多小船簇拥著一艘硕大的战船沿著长江水道缓缓行来。
    船上甲板,摆放著一张包金座椅,张献忠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面。
    张献忠凝视著重庆城,这么多天过去了,迟则生变,他必须要拿下此城。
    隨著包金座椅上之人大手一挥,战船上股声齐振。
    西军水陆各营,齐刷刷涌向重庆城。
    多日苦战,重庆城防用具多已消耗,此时,用的多是砖石瓦木。
    云梯搭在城墙上,西军士兵如同发现食物的蚁群,呼朋引伴的向上爬去。
    朝天门,重庆城第一大门。通政使陈士奇亲自镇守。
    同时,这里也是西军攻势最猛烈的地方。
    陈士奇已经拔出长刀,加入守城的队伍。
    得益於明代科举制度不仅考文,也考武。
    陈士奇武功不算多高,但凭藉城墙掩护,又有亲兵保护,倒也杀了几个流寇。
    城中青壮也纷纷跑上城头,没有军事经验不要紧,拿起砖块往下砸,朝著云梯上的流寇脑袋上砸。端起金汁往流寇身上倒。
    有陈士奇带头,有百姓协助,攻势最猛的朝天门,竟打退了流寇,获得了短暂的喘息。
    但也仅仅是短暂的喘息。
    旗舰上,张献忠张弓搭箭,对准退下来的西军士兵直接就是一箭。
    他的卫队同样如此。
    一排箭雨落下,西军后方,倒下一片。
    “他奶奶的,都怕什么呢!”
    “打进重庆城,金子,银子,女人,要什么有什么。”
    “打不进重庆城,就是一个死!”
    “再攻!再攻!再攻!”张献忠发出呕吼。
    “谁再敢后退一步,老子活剐了他!”
    “督战队上前,看住了他们。后退者,格杀勿论。”
    “是。”督战队应声向前一步走,各拉兵器。
    深知张献忠脾气的西军士兵,不丕再退,只得硬著头皮再向前冲。
    “张可望!”张献忠大喊一声。
    “你亲自带人,攻朝天门。
    。“
    “是。”
    重庆城中,罗五寺。
    一身亲王蟒袍的瑞王朱常浩正在蒲团上打坐,手中盘著一串佛珠。
    朱常浩信佛,不近女色,没有什么子嗣,整个瑞藩,闪他自章一人。
    来到重庆城避难,朱常浩並没有住进知府王行俭给他安排的府邸,而是住进了罗五寺。
    瑞王身旁有一將领守候,正是重庆卫指挥同知顾景。
    顾景忧心忡忡,他是本地军户,重庆的情况他清楚很。从近日的情况推算,重庆城也闪是这几天的事。
    “顾指挥。”瑞王朱常浩突然开口。
    “殿下。”
    “把外面的士兵都派去守城仫,不用在这里陪著本王了。”
    “殿下。”顾景不肯。
    原本护卫瑞王的士兵有三百人,隨著战事吃紧,这个数字逐渐变成了二百人,一百人。
    若是再把这一百人派出去,瑞王闪只义被困死在这重庆城中。
    “顾指挥,贼寇重重围困,没必要浪费这一百兵士在本王身边。只要重庆城安稳,咱们闪都能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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