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你已经走上了自由的道路。
    瓦西里细细咀嚼著这句话,仿佛要將每个音节揉碎在齿间。
    这句话让他想了很多,也使得他明白了很多,他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只有坚定的走下去,无论前方是何方。
    年轻王子的心境释然了许多,他不能为了过去而患得患失,他要做的,就是走下去,勇敢的迈步下去。
    瓦西里看向了手下亲兵,一部分人已经用完了餐,芬利唱起壮士歌,许多人在跟著一起唱,阿列克谢在和僕人谈话,似乎在打听什么,谢苗坐回了他的位置,用长辈的目光看著眼前一切。
    这是他的立身根基,瓦西里想到,要想在这条自由道路上走下去,亲兵队是必不可少的。
    好在,自己已经掌握了亲兵队。
    他的嘴角终於上扬了起来。
    “小弟。”
    叶芙多基亚的呼喊打断了他的思绪,瓦西里连忙起身,走到了城堡女主人的面前。
    “姐姐,再次感谢您。”
    面对这位全力支持他的亲族,他除了感谢,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们明天就离开,不会再让您为难。”
    “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你想要留多久就留多久,我这里就是你的家。”一如既往,叶芙多基亚表现得还是那么慷慨,充满对他的关爱。
    但接下来她就话锋一转,“但是,黑暗来得终究是要比黎明快的,我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你最好今天就离开。”
    瓦西里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很是不解,但他也没有贸然发言,而是听姐姐讲述前因后果。
    “那个背弃天主的异教徒明道加斯已经占领了斯摩棱斯克,他放出话来,要把你给抓起来送到韃靼人那里。哼,他倒也学会去舔萨莱大汗的靴子。所以,瓦西里,你应该走了,明道加斯派来抓你的队伍很可能已经在路上。”
    这个消息宛如一记重锤,砸在了瓦西里那放鬆的心房。
    宴饮的喧譁透过石墙传来,恍如来自另一个世界。
    局势转变之迅速是那么猝不及防,刚刚还有时间惆悵,现在敌人的大军就要要杀到面前,他不得不再次踏上逃亡之路。
    “我明白了,姐姐,我会马上离开的,不过现在您怎么办?”
    瓦西里担忧的想到,明道加斯不同於其他人,他是罗斯体系中的外人,也是个一直想要鯨吞罗斯的野心家,他绝对会攻击康斯坦丁堡。
    “就让那个异教徒国王来吧。”
    叶芙多基亚的无畏与瓦西里的担忧形成了鲜明对比,在提及明道加斯时,姐姐的语气中满是轻蔑。
    “我的城堡不止一次被立陶宛人攻击,那些傢伙现在正埋在城墙下面。而且,立陶宛人如此大举进攻,我们的父亲是不会袖手旁观,若真让立陶宛人拿下了斯摩棱斯克公国,那会对他的威望造成致命打击。”
    听完叶芙多基亚的话,瓦西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把担忧的话语吞咽了下去。
    “那好,我明白了,姐姐,我会马上组织大家离开的。”
    无论说什么,面前的姐姐都只会让他不要担心,既然如此,就乾脆別提,早点离开才是最正確的,没准离开了那个异教徒之王就不会为难姐姐了。
    转过身去,瓦西里找到了谢苗,在简单和他耳语了几句之后,两人动作了起来,他们走入亲兵之中,对著他们大喊,要他们离开位置,紧急集合。
    最初,不少人满口抱怨,不愿意远离丰盛的宴席,但是当得知明道加斯的威胁,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在城堡的庭院里集合起来。
    立陶宛人的恶名早就在罗斯流传,更別提他们还是带著萨莱可汗的意志而来,被抓住绝对没有好下场。
    “我说,叶芙多基亚,你拿给你这弟弟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
    在城堡庭院里,看著马背上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肉疼的表情浮现在康斯坦丁王公的脸庞。
    “要我说,根本用不著拿那么多东西,你还把我们几乎所有马匹都交了出去。”
    “康斯坦丁,我拿出来的,都是用我的嫁妆付的。”
    面对丈夫的抱怨,叶芙多基亚的態度很是坚决,“你想要把钱继续藏在地窖里那就藏,不要阻止我用自己的钱。”
    被妻子一阵抢白之后,康斯坦丁王公脸色涨红了起来。
    但他很快也接受了现状,在两人的夫妻关係中,他向来是弱势的那个,妻子用的又是她自己的钱,王公自然也说不了什么。
    另一边,当瓦西里出现之时,现场立即肃静,所有人都看向了瓦西里。
    审视著这些或年轻或年长的面容,瓦西里没有多说什么,所有人都明白面对的困境,他们的脸上也没有退缩——起码现在没有。
    “走吧。”
    隨著瓦西里一声令下,眾多骑手们和他一同从城堡大门鱼贯而出。
    在他们离开时,城堡的许多僕人与使女都鬆了一口气,这百来號壮汉不过来了几日,就让他们的工作量暴增,现在终於可以摆脱。
    在通过城门时,瓦西里回望城墙上並立的两个身影:
    姐姐的白貂斗篷在风中猎猎如旗,姐夫的金色腰带在晨光中黯淡如铁,形成了鲜明对比。
    “总算送走了这个瘟神,叶芙多基亚,我们也应该做我们的事,把物资都集中在城堡里,让领民都躲起来。”
    康斯坦丁说著这话时,看向城墙外的农田与房屋,农夫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然在为生活而奔走。
    等到林中蛮族到来,这一切都会化为一团团灰烬,立陶宛人会拿走一切可以拿走的东西,连一颗钉子都不会给他留下。
    那些蛮族什么都缺,他们过境的地方,就像是蝗虫大军通过,吃光那里的一切。
    愤恨出现在康斯坦丁心中,那些该死的立陶宛人……
    叶芙多基亚则一直都在看著瓦西里的队伍,就像是母亲看著孩子离乡,当小弟的队伍消失在地平线上,她才把视线转向了丈夫。
    “我会马上写信给加夫尼尔,现在父亲不在,弗拉基米尔主事的是他,他会率军南下的。”
    看著妻子的样子,康斯坦丁內心嘆息著,叶芙多基亚是个好女人,好妻子,面前这繁荣景象,可以说都是她一手缔造。
    与其他王公发生矛盾时,她也是第一时间顶在了前面,连韃靼人她也不给面子。
    但是她太关心自己的小弟了。
    不同於叶芙多基亚,康斯坦丁对此满是担忧,生怕韃靼人的怒火波及到自己身上。
    可是,他对此也无能为力,只能指望妻子那时还能顶住,也希望韃靼人不要注意到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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