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才知道,楚锐已经走了。
    廖谨抱着花,无奈地低头笑了笑。
    眼泪滴答滴答地落在花上。
    自从遇到楚锐之后,他哭的次数比这辈子加来都多。
    廖谨在那个时候认识了廖院长,廖院长名义上是一个普通的系长,实际上则为军部服务,供职于研究院。
    廖院长性格冷漠,对于结婚并无兴趣。
    他第一次见到廖谨的时候并没有照顾这个孩子的情绪,他也不觉得人有什么情绪需要照顾。
    恢复的不错。廖院长说。
    廖谨点点头。
    明天可以出院,你有地方去吗?
    廖谨想了想,最后摇头。
    父母呢?
    过世了。
    廖院长点头,还有什么亲属吗?
    廖谨知道监控没有传过去的事情,更何况这是军部做的,他不怀疑到他身上。
    但他还是摇头。
    廖院长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是楚恒的朋友,也算是楚锐的叔叔。楚恒将军委托我照顾一个孩子,说这是楚锐的愿望。
    廖谨一眼不眨。
    我性格如你所见,既不会关注你的生活,也不会给予你属于父亲的关怀,我对你的义务持续到你成年,期间你不用担忧任何物质问题,所有花费我不会向你索取。如果觉得没有问题,你签字确认,如果觉得有,我也可以帮你联系收容中心。
    谢谢。廖谨说:但是我......
    这是楚锐昏迷之前唯一的要求。廖院长补充。
    谢谢,我愿意。他说。
    廖院长审视着这个长头发的少年,他身上有很多伤,大多足够致命。
    楚锐大概把你当成女孩了。廖院长说。
    是。
    你骗了他。
    是。
    廖院长说话的时候不带任何情绪,但是楚锐说,你第一个打开了门。我也看到了现场。为什么骗他之后还回来冒险?
    廖院长说话很尖锐。
    廖谨笑了。
    他脸上有伤,这个笑容就显得非常勉强。
    他说:就是,良心发现。
    他顿了很久,直到自己开口不是哽咽的时候才说:楚锐怎么样?
    恢复的还不错。楚锐再吸入一分钟的稀释气体就足够要他命了,但是廖院长主观认为是廖谨骗了楚锐,目的是让他顶替,所以他对这种良心发现的补救行为不屑一顾,嗤之以鼻,不过术后一年内头会总疼。
    头?
    廖谨脸色一白。
    然后他笑,道:这很好。
    大概就是,记忆消除手术吧。
    你需要吗?
    廖谨摇摇头。
    请问,您怎么称呼?
    廖玄。
    廖先生,廖谨慢慢地说:我能,再见到楚锐吗?
    大概率不能,而且没有必要,他会忘的非常彻底。
    廖玄的回答简洁明了。
    廖谨点头,谢谢您。
    所以他还是没来得及说声对不起。
    虽然,说了也没有意义。
    廖谨没有在廖玄身边呆很久,他后来进入军校,和楚锐一个系。
    廖玄听完没有说话,用钢笔点了点在桌面的支票。
    廖谨给的。
    颜静初听到阿瑾的死讯时正在给姐姐房间里的花瓶换花。
    他嗯了一声,神色凝重。
    比起廖谨,他更关心的是,楚恒得到了什么。
    一朵花被他剪了下来。
    他拿着这多娇艳的花,看了一会才扔掉。
    然后他对着颜静韫道:抱歉姐姐,您儿子死了。
    不过在我们这种家庭,死了反而是好事吧,就当是解脱了,您认为呢?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他笑了一下,继续剪。
    花是浓稠的红。
    廖谨第一次见到楚锐的时候愣了很长时间。
    楚锐也愣了一会,不过他愣住不是因为觉得眼熟,是对方长得太漂亮,而且盯着他看。
    楚锐摊开手,开玩笑道:我知道我长得不错,但是您没必要一直盯着我吧,大美人。
    他发现对方好像要落泪了。
    您怎么了?
    廖谨道:我,我□□受过伤,遇强光眼睛会疼。
    这时候他不得不感谢自己吃的那些克制精神病的药,不然现在颜谨恐怕能笑的满地打滚。
    为廖谨也能找出这样拙劣可笑的理由。
    楚锐随手把帽子摘下来扣到廖谨头上了,不介意吧。他笑吟吟地问。
    他这时候在想这个大美人怕不是脑子有点不正常,说了自己怕强光,还要迎着太阳。
    不介意,谢谢。廖谨说:我,我有点事要处理,等下还给您。
    可以,您不还也没问题。楚锐不在意地说:还没问您的名字。
    廖谨。
    楚锐伸手,几乎是碰了一下廖谨的手就放开了,我叫楚锐。
    廖谨好像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了。
    楚锐偏头对身边的人道:长得真好看。
    是好看。
    楚锐道:还有点眼熟。
    对方差点没笑死,您是看见漂亮的都眼熟吗?
    楚锐强调道:真的眼熟。
    不过漂亮是漂亮,就是举动奇奇怪怪的。
    楚锐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能确定没什么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用一种几乎能削下他脸的目光看他。
    他不会对我一见钟情吧。楚锐说。
    朋友道:您能稍微安静会吗?少爷。
    第二次见面在宿舍。
    楚锐拿着行李进到宿舍,发现廖谨已经坐在桌边看书了。
    帽子放在桌子上,廖谨拿着书,却好像在看帽子。
    楚锐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宿舍里多一个大美人总是好事,至少养眼。
    廖谨。
    廖谨看他,眼中情绪翻涌。
    最后都被压了下去,变成一片平静。
    楚锐。
    楚锐调侃道:这么喜欢我帽子吗?可以送给你。
    廖谨点点头,很喜欢。
    楚锐:......
    廖谨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让气氛变得非常尴尬,他歉然一笑,道:我开玩笑的,不过您也看出来了,我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楚锐很想点头赞同,但这毕竟是一个才认识了不到一个小时的陌生人,他只是毫无诚意地奉承一句,不,您很有天赋。
    廖谨又笑了起来。
    楚锐发现廖谨很喜欢笑。
    廖谨不管什么时候都温柔的像是夏天清晨的阳光或者是春天划过脸颊的风。
    他好像没有其他情绪,尤其是看向楚锐的时候。
    这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但是楚锐没法把自己当成特例,或许只是廖谨教养惊人,这没什么稀奇的,这种人哪怕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保持优雅和端庄。
    但是不久,楚锐就推翻了自己的假设。
    廖谨在面对别人的时候态度温和进退有度,在面对他时就仿佛十分不好意思。
    他很少多说话,大多数都是楚锐说,他听着。
    廖谨是一个绝佳的倾听者,并且能给出建议和安慰。
    楚锐偏头看他。
    其实廖谨这个样子与其说是在听他说话,不如说是在看他吧。
    青年随便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仿佛随口一问:一直听我说不无聊吗?
    廖谨道:不无聊。
    他说的很真诚,他眨了眨眼睛,笑呵呵地问:我的反应让您觉得索然了吗?
    当然不是。他断然否认。
    廖谨再一次笑了。
    笑得尤其开心。
    廖谨太喜欢笑了,他好像没什么场合笑不出来。
    最初特训的几个月楚锐简直要死在营地,廖谨也是,他体力不比别人强多少,但是意志力惊人。
    在楚锐差点昏过去的时候他还知道在楚锐耳边小声说:您没事吧?
    他仍然一丝不苟。
    楚锐含糊地回答一声。
    楚锐当然能看见廖谨身上已经湿透的军装,但是这种自己汗如雨下,但是自己队友却好像只是来散步一样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有挫败感了。
    楚锐自从认识廖谨以来对方从不发怒,也没有因为过度的训练表示过不满和疲倦,他仿佛是一台零件精巧的机器人,永远不会具有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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