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总不能全都在吧
    由於法莉婭的三令五申,甚至不惜用一种比撒娇更像威胁,但本质还是撒娇的口吻小心我用冰墙把你和我关在一起,我说到做到要求阿斯让不许再以身犯险、跑得太远,因此,阿斯让只能无可奈何地卡著半天的脚程,日復一日地巡视著干谷据点周边的情况。
    数日下来,他带著巡逻队踏遍了这片区域的每一道沟壑,攀上了每一座可以瞭望的岩丘。风沙磨礪著他的脸颊,也让他对这片土地的脉络瞭然於心。
    现在阿斯让基本可以断言,在这片色彩单调、气息沉寂得近乎被世界遗忘的地方,並不存在砂龙活动的痕跡。没有砂龙脱落下的旧鳞,没有被利爪撕裂的岩石,也没有那低沉的咆哮迴荡在风中。
    对据点里的人们来说,这无疑是个值得弹冠相庆、足以让他们在睡梦中笑出声来的好消息。女人们不必再提心弔胆地四处张望,生怕那天边的地平线上,会出现那不祥的巨大阴影,男人们在挥汗如雨之时,心中也少了一份“今日辛苦劳作的成果,明日可能就化为一片废墟”的恐惧。夜晚,营地里稀疏的篝火旁,偶尔还能听到几句不成调子的、歌颂丰收的古老巴迪亚民谣。
    然而,阿斯让本人却对此喜忧参半。
    他想,此前出於安全考虑,我特意避开了水源相对丰沛、但也更可能吸引龙类盘踞的河畔绿洲,选择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干谷中,建起了第一座临时据点。而现在,我却不得不反覆叩问自己:这里是不是过於偏僻,过於“安全”了点呢?
    我们当然可以活得一群谨慎的穴居生物,將巢穴筑在最幽深的岩缝里,躲避龙的目光,就像我们那些还没有学会用语言交流思想的祖先一样,依靠胆怯的本能生存。
    但这样的安全,或许是没有意义的,若那些因风沙而迷失、急需庇护的魔女们找不到这里,那这一切都將白费力气。
    “我觉得是你太心急了。”法莉婭说,“你自己数数,我们才来这里几天?
    再说了,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嘛,那个蓓菈,还有那个奥丽芙,她们不就自己找上门来了么?”
    阿斯让沉默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法莉婭的说法。
    那两个年轻魔女的到来,確实证明了这里並没有偏僻到完全与世隔绝的地步,可阿斯让心中的忧虑並未因此而散去,片刻之后,他又再度拧紧了眉毛。
    “可食物也是个问题,这片干谷什么都长不出来,而我们不可能永远依靠蓝莲厅那点有限的补给。“
    “怎么,你是信不过我的老师吗?居然说出这种话来?”法莉婭有些不悦地鼓起了腮帮子,“放心吧,我和艾芙娜都在这里,老师饿死谁都不能饿死我们呀,她肯定时刻记掛著我俩,一刻不敢耽搁地筹备下一轮物资呢。“
    “不是信不过,只是我习惯做最坏的打算。”
    “等我老师食言你再做最坏的打算』,不然我会觉得你是在拐弯抹的劝告我,让我放你去更远的地方探险。”
    “即使我答应让你陪著?”
    “有我陪著的话就没问题了。一言为定。”法莉婭的眼睛亮了起来。
    “—还是算了,这样影响不好。”
    “不好在哪里?你总是这么说,那我也总要这么回答:凡人服务魔女,僕人服务主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无人敢对此提出异议。”
    可我俩现在算是僕人服务主人,还是主人服务僕人呢?
    阿斯让低下头,目光穿过帐篷內那片被油灯染成蜜色的空气,落在面前半跪著的法莉婭身上。
    灯火的阴影恰好笼罩了她的脸庞,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从那偶尔牵动的、柔顺的髮丝间,窥见她专注而又圣洁的侧影。油灯的火焰在她浓密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像一群金色的小蝴蝶,停留在她的眼角,隨著她轻微的动作而翕动。
    她的栗发原本被她自己一丝不苟地捋到耳后,试图在这样私密的时刻,也维持一种属於大魔女的、不可侵犯的尊严,但现在,它们却有些乱了,一部分顺著她光洁的肩胛滑落,像一条条细小的、栗色的河流,在她白皙的肌肤上蜿蜒而下,在昏黄的灯火下泛著温润的光泽,另一部分则散落在他的大腿上,触碰著他的皮肤,让他感到一种奇妙束缚,仿佛这些髮丝不是头髮,而是从岩缝中生长出的植物,正用无声的根须,渴求著他的体温,汲取著他的生命力。
    慢慢的,她的呼吸也变重了,与阿斯让愈发急促的心跳形成一种危险的共鸣。之前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总带著湿润的鼻音,仿佛她的喉咙里藏著沙漠中罕见的清泉,清澈、甘甜,沁入他的耳中,让他心跳微微加速,现在她不说话了,可帐篷里非但没有变安静,反而变得更吵闹了。
    很快,法莉婭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她微微抬起头,那双眼睛真像两颗会说话的宝石,映照著他的身影一一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催促阿斯让赶紧投降。
    这些天里,阿斯让总是习惯检视据点里的存粮。她也是,她习惯检视他的心,还有他的存粮。
    听说高明的魔女能用目光就能操控凡人的心智,让他们屈服,让他们沉沦·法莉婭觉得自己有必要掌握这种高级技巧,好叫阿斯让反过来贪恋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嫌弃自己索要太多。
    当然,这些事情还是留待以后再说吧。她现在连一些低级技巧都得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地摸索,过程很不顺利,因为很多时候她都会因为失神,而丟掉关於这类经歷的一小部分记忆。那些瞬间在她的脑海中不是清晰的画面,而更像是一幅幅模糊的,被水汽浸染的水彩画,虽然有些害怕,但確实很迷人。
    等到一切结束,她满意地咂了咂嘴巴,轻声道:“那些凡人每天晚上不都要做同样的事吗?我猜他们做的比我们还过分。”
    “—我以为猎人需要禁慾和自製,为此我得做出表率才行。”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晚了?
    “唉,你这无耻的傢伙,”法莉婭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既有恼火,又有几分假装的委屈,“明明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了老师討厌的那种魔女。可你现在却要反过来对我说,你要自制和禁慾?”
    “我记得最先没忍住的”
    “闭嘴。”法莉婭迅速打断他,顺便拍了他的小碎龙骨一巴掌,“是你最先说喜欢我的。”
    “那確实。”
    这个回答让法莉婭感到一阵莫名的满足。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任性且不讲道理的口吻说道:“你现在马上去梅那里,把那只该死的黑猫带过来,然后当著我的面,让那个猫催眠你,让你喜欢我一辈子。”
    “有这个必要吗?”
    “——也许没有。谁知道呢?”法莉婭的声音低了下去,她嘟囔著,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又像是在质问他,“到底是为什么?你这傢伙总是能和別的魔女走得很近!明明別的凡人在我们魔女面前都是唯唯诺诺的,连头都不敢抬。他们若敢放肆,我们就敢让他们好看·话虽如此,但好像哪个魔女都没有让你好看过。”
    阿斯让淡淡一笑:“可能是因为她们怕你找她们麻烦。”
    “我看更可能是你乱拋眉眼的缘故。”她反驳道。
    “我没有。”
    “你有。”法莉婭一边向阿斯让展示自己可怜又可爱的身体曲线,一边盯著他的眼睛,阴惻惻地说道:“瞧,你就是用这种野兽般的视线,看著那些魔女的。是个魔女都要被你看红脸!被你的眼神烫伤!除了那些活过半百的老东西。”
    “我要抗议,”阿斯让说,“这是誹谤!”
    “不许抗议,你要受著,”法莉婭得意地宣告,“主说的话不容反驳。”
    话音未落,她便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態,將阿斯让推倒在身下的毛皮垫子上。
    虽然最后她肯定会失去主动权,但这份態度是无论如何都要表明的。不管是梅还是艾芙娜,她们都只能反过来被阿斯让推倒,只有我法莉婭不一样。哼哼,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然而,正当法莉婭如此得意著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背后传来了一阵冷意。
    是艾芙娜吗?法莉婭几乎是立刻做出了猜测。
    快走开!她想。今晚可没你的事情啊!
    你应该和梅一样,缩在自己的帐篷,幻想我和阿斯让是如何度过这漫长、甜蜜又美好的夜晚的。如此一来,你们对我的嫉妒和羡慕,便会胜过你们对沙漠之主的恐惧。这虽然不能保证你们获得一夜安眠,但至少能保证你们不会做一些可怕的噩梦,只会梦见一些被我独占的、让人心痒的画面。
    法莉婭想起之前孤身入眠的几个夜晚,那种在黑暗中听著风声、猜测著阿斯让今夜会在谁的帐篷里度过的滋味,真是恨得她牙齿打颤——她下意识地拢紧身上半掩著的唯一一件法袍,恶狠狠地回过头去。
    果然,帐帘被掀开了一角,夜风从缝隙间呼呼地往里吹。
    然而,掀开帐帘的人却不是艾芙娜,当然也不是梅。
    怎、怎么会是她?!
    望著那如冰雕般呆立著的奥丽芙,法莉婭顿时乱了阵脚,那原本沸腾的怒火,也顿时凝固成了冰渣。
    强烈的羞耻,竟让她一时间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这一幕若是被艾芙娜或梅撞见,她倒没什么所谓,毕竟她们一同经歷过更出格的事情,可——为什么——为什么来的人偏偏是那个初来乍到的奥丽芙?
    她有什么理由来这里?这里是阿斯让的住处!
    对,对,保持冷静!先问她来这里做什么!有何目的?!
    “你来这儿做什么?”法莉婭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羞恼而显得有些变形,说具体些,就是尖,像针一样尖。
    “我、我是来——是来还这个的。”奥丽芙吞吞吐吐地说著,胸前抱著一份厚文书。
    就为这个?
    法莉婭刚要接话,忽然又听见另一道声音在夜色里响起“我——我们也是——”
    “我们”?
    法莉婭的心骤然一紧。她听出了海瑟薇的声音。
    她可能站在奥丽芙身边,可能站在她身后,总之是站在法莉婭看不到的地方——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除了她以外,这里还站著谁?
    她说的“我们”,到底是有几个人?
    总不能——全都在吧?!
    法莉婭的脸色一点点灰下去,眼神死掉,自尊心碎得像地上的砂砾。
    她到底还是位年轻姑娘,没法像那些年过半百,脸皮厚过城墙的老魔女一样,能够隨心所欲、无所顾忌地做出某些恬不知耻的事情,並且还能在被撞破后泰然自若地整理衣衫。
    此刻,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下就只能靠阿斯让来处理当下难堪的局面了。
    他让奥丽芙先放下帐帘,然后起身,將神志宕机的法莉婭轻轻挪到一边,並顺手將她裹了个严严实实。接著,他低头整理好衣襟,长嘆一声,走出了帐篷。
    帐篷外的身影果然整整齐齐。奥丽芙、海瑟薇、艾琳——连艾玛也在,幸好海瑟薇捂住了她的眼睛,艾琳堵住了她的耳朵。
    “你可以等明天再送来的,”阿斯让的声音平静无波,他首先对那个罪魁祸首奥丽芙说,“不用急於一时。”
    奥丽芙没回话,只是將怀里的文书像烫手山芋一样递给了阿斯让。
    阿斯让翻到署名页,发现不只是奥丽芙和蓓菈,连海瑟薇她们也在这上面署了名字,怪不得她们会一块儿过来。
    “好、好了,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那我们就都回去睡觉吧!”海瑟薇语气生硬地打起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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