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苓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怔了下才回答:“当时大家都跟我说想死。”
    “谁?”
    “非常多的人,”时间太过久远,甘苓回想了下才接着道:“就连那个386号都跟我说他想死。”
    戚星灼还记得她说的那个386号是谁,那个抢他西蓝花营养液的小孩,他记得386号是他们所有小孩子中除了甘苓之外胆子最大的人,每天都会说他离开实验室之后要做什么,后来因为一次实验双腿被截肢。
    “可我没有说过。”
    “对,你没说过,”甘苓脸上露出了一个庆幸的笑容:“恰好当时我搞了一个研究员的出行证能送你出去。”
    “那你呢?”戚星灼心脏闷疼的厉害,他弯腰捂住心口:“你当时想死还是想活?”
    甘苓顿住了,答不出来。
    戚星灼哑声问:“你就这么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吗?”
    救那个小女孩是这样,按下那个实验室的爆炸按钮也是这样。
    “你连自己的死活都不在意,为什么还在意那个实验室的事?”
    甘苓见他捂心口的动作越来越重,盖在他的手上:“不舒服吗?”
    戚星灼也没有回答她,他突然想到甘苓一直喜欢他,但最开始和他保持距离可能不仅仅是因为怕和他走的太近引起实验室对他身份的怀疑,还因为甘苓没有打算过自己的未来。
    她不打算自己的未来,当然不会想要有个需要她用未来负责的伴侣。
    戚星灼突然想到了那位死在赤砂海的埃文斯少校,那个决绝要返回十三区做殉道者的人,甘苓和他是一类人,甚至比他还要坚定。
    “姐姐,你想十三区有一个好的未来吗?”
    甘苓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想和埃文斯一样做殉道者,为十三区付出一切,”戚星灼既痛心又极为不理解:“可是为什么,埃文斯少校尚且在十三区有算的上美好的回忆,可是你呢,你从十三区得到了什么呢,你为什么比他还要坚定呢?”
    甘苓无言以对。
    戚星灼觉得无力,她是这种人不是早有迹象吗,她很小的时候就愿意为别人的愿望付出生命。
    可十三区沉疴已久,这么多年来连他的母亲也无能为力,只将十三区作为政治生涯上的跳板,改变它可能需要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的时间。
    想起赤砂海中只剩下一半尸骨的埃文斯上校,戚星灼心绪激荡,几乎难以呼吸。
    他捂住脸,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要想办法挽留住她,要想办法让她以后不随便因为什么死掉。
    她总想着救别人,怎么没想过救救他呢?
    对,救他。
    戚星灼的脸颊从双手中抬起,挪到沙发的角落里,缩成一团沉默地流着眼泪。
    甘苓看的心疼,下意识抬手想去给他擦眼泪,被戚星灼拂开了手。
    这是她第一次被戚星灼拒绝,愣住了。
    “其实在遇见你之前我不爱哭的。”戚星灼哽咽道:“小时候我家里经常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说话又笨又晚,还见到人就害怕,所以到上学的年纪经常被其他小朋友欺负,被欺负也不敢哭,因为会被欺负的更狠。”
    “当然我也不敢跟父母说,因为我跟他们并不亲近,潜意识并没有将他们当成可以依靠的人,那时我觉得没有人能帮我。”
    “后来我在十三区遇到了你,我发现只要我掉眼泪,你就会满足我的需求,无论是多难办到。”戚星灼现在想起来他当时没有和其他小孩一样想过死是因为甘苓接住了他所有的情绪,那时的他在最危险的环境中却第一次感受到了心安。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读军校吗?”
    甘苓问:“为什么?”
    “是因为你,”戚星灼陷入回忆:“后来我从十三区被找回来后,我一直在后悔,为什么只知道害怕,只知道向你求助,为什么不能和你一样冷静,帮你做点什么,或许那样你就不会死了,我恨自己当时的软弱,不停地懊悔这件事,导致心理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到后来连进食都困难,直到有个心理医生还是从我嘴里套出了点话,问我难道不想知道你清楚的死因吗?”
    “我觉得他说的对,我应该为你做点什么,至少为你查清那个实验室到底是干什么,那之后我分别请求我父亲和我母亲的手查过,但他们都查不出来,他们已经走到他们那条路最远的地方,可依旧没有查到,所以我选择
    换一条路,从军部入手,我很小心地做好会长,不让自己自己履历上有一丁点不好的内容,所以我当时冒险去处理那个副会长的事更多的其实是为了你。”
    “姐姐,我这一生最开心的事就是重新遇见你,而且你还答应和我在一起,”戚星灼别过脸,哽咽着低声道:“可是你只是想玩玩我,从来没有想过负责,你和我的父母一样都不在乎我。”
    他的话像是无形的手攥住了甘苓的心脏:“我怎么会不在乎你?”
    戚星灼恍若未闻,他们回家后谁也没有换衣服,还穿着军校的作战服,作战服腿侧口袋有一把匕首,戚星灼抽了出来,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姐姐,我活到现在都是为了你,你不相信你出什么意外我自己是活不下去的吗,我可以为你证明的。”
    他泪中带笑:“正好,我现在死了,就碍不着你们的眼了,你也不用担心要为我负责了。”
    甘苓握住他持刀的手腕,急促道:“我想为你负责,真的。”
    “我不信你的话,你骗了我这么多,你的话一点都不可信。”
    甘苓问:“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
    戚星灼呆了一会儿,松开手中的匕首,去卧室拿出来一个盒子交给甘苓。
    甘苓打开,看见里面躺着一支笔。
    “这是晶准的研究人员无意中发现的一种药水,沾到皮肤上会渗入皮层,终身不褪色,和纹身一样的,而且不会疼。”戚星灼笑着看他:“你不是想在我的腰侧纹一只蝴蝶吗,就用这个。”
    甘苓:“好。”
    戚星灼褪去所有衣服面对着甘苓侧躺在床边,他似乎是哭累了,目光空洞地垂着眼,眼睫濡湿。
    甘苓抬手抚过他腰侧那片温暖细腻的皮肤,右手提笔落在了那片皮肤上。
    笔珠走过皮肤,流泻出一层薄粉色,极淡的一层颜色,但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甘苓画完,将笔收进盒子里才发现不对劲,戚星灼手指绞着被单,紧咬着下唇,在她望过来时本来停止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甘苓忙将人抱起来:“你不是说不会疼吗?”
    戚星灼额头低着她的肩,忍着疼艰难地说:“姐姐骗我,我骗姐姐,我们扯平了。”
    “是,扯平了。”甘苓略带无奈地哄他,抱起他去找止疼药。
    止疼药喂到戚星灼嘴边,他却扭过脸不肯吃。
    甘苓碰了碰他的唇,低头疑惑地看着他:“宝宝?”
    他带着哭腔道:“不要吃药。”
    “为什么不吃,吃了药就不会疼了。”
    戚星灼没再说话,他得尽量让甘苓对此有更加深刻的记忆,好让甘苓能一些时刻能想起他。
    于是无论甘苓怎么劝说他就是咬紧牙不肯吃止疼药,最后甘苓没办法,只能抱着他坐下来,眼睁睁看着他疼的眼泪直掉而束手无策。
    直到过了一个多小时,怀里的人才止住了断断续续的哭声,靠着她睡着了。
    甘苓将人放在床上,打算抱着他一起睡觉,谁知戚星灼刚碰上枕头,忽然醒了过来,半闭着眼睛困的摇摇晃晃地下床。
    甘苓扶住他:“做什么?”
    “去洗澡。”
    甘苓望了他的腰侧:“能洗吗?”
    戚星灼点头。
    甘苓等他洗完澡出来,看着他躺在床盖上被子睡觉才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后,她从另一侧上床,伸出手想将人揽入怀中却闻到一股浓烈的花香。
    戚星灼脸颊烧红,闭着眼睛翻身过来趴到她身上,含含糊糊地喊着:“姐姐。”
    甘苓捧起他的脸,观察他的模样,疑惑问:“情热期不是刚过没多久吗?”
    戚星灼炙热的身体不停地蹭着她:“可能是假性情热期。”
    甘苓闻着他异常浓烈的求偶信息素气味,不赞同道:“不对,假性情热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戚星灼似乎已经被烧的失去意识了,亲着她不断地呢喃着喊她姐姐。
    甘苓摸了摸他的脸,温声哄他:“宝宝,我现在送你回晶准检查一下吧。”
    说罢,甘苓坐起来要给他换衣服。
    “不是的,”戚星灼有些着急地握住她的手:“我没有生病。”
    “嗯?”
    戚星灼垂下头,不得已嗫嚅道:“是我自己打了一针。”
    甘苓语气骤然冷了下来:“为什么?”
    “情热期时永久标记会更容易一点。”戚星灼说罢感觉周围的气压更低了,他讨好地亲了亲甘苓的唇:“对不起姐姐,我知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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