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后又在马车里晃荡了一路,这会胃里也是难受的紧,想起过去这一年在外面受过的苦遭过的白眼,新仇旧恨的加在一起,就算在了夏琳琅身上。
    “呸,臭娘们,以为攀上了高枝老子就不敢动你吗?嗝,我不急,等你那夫君对你弃如敝履的那天,你哭着求我的时候便知道了…”
    “不识抬举……”
    他边走边说,丝毫没察觉到身后有人跟随,他脚步虚浮,走不太稳,只能扶着墙角往前走。
    前面宅子门口的灯笼都已经隐隐可见了,再拐过一个角就能回,然,就在这时候,一个巨大的力道从后腰处传来。
    他猝不及防,被这强大的力道冲击的站不稳,哎呦一声的跪地,在青石路面上足足滚了三圈才停下来。
    “谁呀!给小爷我出来!”他吐出方才蹭的一嘴灰,气急败坏的朝着黑夜里叫骂。
    一道轻的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从黑暗中走来,他撑着身子,吃力的看着那张逐渐落入微弱灯光的脸,心里霎时咯噔了一下,连想说的话都忘了。
    他自然是认识顾筠的,毕竟在片刻之前,他甚至对其妻子有言语上的冒犯,这会被人如此对待,料想是那些话被人听了去。
    他强扯着嘴角,一张印满尘土的脸上是极尽谄媚的神色:
    “顾,顾大人。”
    顾筠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又缓缓蹲下来:
    “你方才是说,想动谁?”
    “我,我……”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
    他继续问:
    “夏琳琅这个人可听说过吗?”
    李二身上无意识的抖了抖:“听,听说过…”
    顾筠摇头:“我听说,你去岁被送出京,前些日子刚回,那你可知,这一年的时间,我已被圣上赐了婚?”
    “有,有所耳闻…”
    他又缓缓的点了点头:
    “可真是不巧,夏琳琅就是我夫人,而更不巧的是,我看不得她受委屈,平日里有个磕磕碰碰我都心疼的很,怎就能舍得不要了?”
    “我方才还听你说,是谁不识抬举?”
    李二这会的神情都快哭了:“是我,是我不识抬举…”
    “顾,顾大人,我错了,我不敢了,我那会不知道她后来会嫁给你,要是知道,借我三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对你未来的夫人不敬…”
    顾筠眼神往上挪了挪,落在他额角的位置,上面已经变的光滑,看不出曾经受过伤的样子。
    抬了抬下颌,问他:
    “说吧,是那只手对她不规矩的?”
    他快被吓破了胆,双手已经撑不住身子,连连摇头,就是不张口。
    怜悯心这种东西,是给需要怜悯的人的,而李二此人,根本不不值当。
    顾筠没有丝毫的杂念,仅仅只是起身,就照着他右手来了一脚。
    “啊……”惨叫声霎时就穿破巷口的黑夜。
    他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开口:
    “还不说?”
    李二这会已经快要咬碎了牙齿,顾筠这话问的,谁还敢真的回答?他一下一下喘着粗气,等稍微缓过来后,这才对顾筠解释。
    “顾,顾大人您多虑,此事实非我愿,当初还是他夏主事主动同我提及,否则我是不……啊!”
    男人面无表情的碾着李二的手掌: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看来你还不明白?”
    他呼哧呼哧的在出气:“没,没有没有,不说了不说了。”
    他脚上动作没停,还在继续碾:
    “我顾筠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惦记,一年之前就不该,现在,是更不该。”
    李循这会就站在身后的马车旁,看着今晚的顾筠是如此的反应,也是不禁的摇头,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看到顾筠动手,实在是有趣,但看戏是归看戏,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不能把人弄的太厉害。
    于是便出声提醒了一下:
    “差不多了,一会动静太大招了人来。”
    人脚下的动作是停了,但大约是觉得还不够,遂又半蹲下来,居高临下的拎起他的前襟:
    “你很聪明,每次都挑无人的时候去冒犯她,这样便是她吃了亏也没个证据,既如此,那我便以牙还牙,你如何对她,我便如何对你。”
    他话才说完,手心就已经攥紧,高举起手打算一拳抡过去时,身后却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接着是熟悉的声音从来处的巷口传来:
    “夫君!”
    他的动作霎时就止在半空,待回头循着声音去看时,就见夏琳琅拎着裙角站身后十几丈远的地方喘着气看着他。
    …
    坐在回程的马车里,夏琳琅漆黑的脑袋就伏在他心口的位置,听着从上车之时就咚咚直跳的声音已经在逐渐的趋于平静。
    二人的十指相扣,整个车厢,除了呼吸声外,再没别的声音。
    车辙缓缓的碾压在青石板上,又平稳又不平稳的样子,时间就这样过了良久,直到车外再次传来阿衡的声音,说到了。
    顾筠的身子动了动,脸颊还是贴着:“你遣人去一趟李侍郎府上,就说多谢他的马车,等明日早朝的时候让他等我去接他便是。”
    外面应了声是,接着就是一阵小跑的声音,夏琳琅估摸着,人已经离开了,于是她轻轻的动了动,顾筠察觉到她的意图,揽在她身上的手也渐渐松开。
    算起来,两人拢共才分别不到两个时辰,偏这会四目相对的时候,竟有种恍若隔世的之
    感。
    不得不说,她还是有些不习惯这样沉默寡言的顾筠,于是嗫喏了两下唇角,终于缓缓开口:
    “你,是不是打人了?”
    静谧的空气里,传来一声很轻的哂笑声。
    她有些恼了,责怪道:
    “你还笑!”
    “方才叫我的时候,你不是都已经看到了,这会又来问我?”
    夏琳琅看着他:
    “我要是不叫你,是不是这会已经打下去了?”
    他努着嘴角,扬着眉点头。
    夏琳琅见他这样,忽然有些后怕起来:
    “你就不怕他蓄意报复回来?”
    他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颊:
    “连你都不怕,我还能不如你?”
    夏琳琅拍开他手:“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立场和身份就不一样…”
    他嗤笑了一声,不大认同她的话:
    “你的意思是,若是平民百姓遇上这种事,就应该要忍气吞声?”
    “娉婷说,文大人是李二的舅舅,你们都在朝为官,我不想…”
    “文大人是文大人,他是他,况且出了这样的事,他还不至于恬不知耻的去向他舅舅告状。”
    夏琳琅没说,顾筠顿了口气,继续说:
    “再者,文大人不能真的和我撕破脸。”
    她没忍住一时好奇的问:“为何?”
    曲起的食指指节轻敲了下她的额头,颇有些假正经的说:
    “子曰…不可语也!”
    夏琳琅没继续追问,有些事情本就盘根错节,弯弯绕绕的说不明白,但既然顾筠敢这样去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见她摸着额头在兀自沉思,顾筠凑了些小声的问:
    “生气了?”
    她抬眼看他:“我有这么小气?”
    “不是有句话说的,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夏琳琅眯着眼:“那看来顾大人是盼着我生气?”
    听这话,顾筠便知道人是哄好了,没半分的犹豫,又伸手将人给揽了过来,亲了亲脸颊,这才又言归正传:
    “这么久了,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知道他是在问什么,夏琳琅一开始没吱声,但她知道这人的脾性,默了半晌,还是嘀嘀咕咕的张了口:
    “不是不告诉你,一来,这事都过了一年了,没人提及就让它过去了,再者”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着开口:“再者,这不是怕你知道后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来,才一直瞒着你。”
    顾筠捏了捏她的手掌,又想起阿衡说过的话:
    “那个时候,你一定很无助吧?”
    “难怪在京郊的别苑里,你不愿同我呆在一处,是把我当成了和他一类人…”
    被说中一半的心思,她笑着吐了吐舌:
    “你只说对了一半。”
    “另一半是?”
    “你忘了?我当时误会了你和李大人,以为你们俩…”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筠的脸色憋了回去,没在继续说。
    但还是有些担心今晚的事情:
    “那今晚的事情,真的没问题?”
    他挑眉:“不信我?”
    信,当然信,但还是害怕。
    顾筠凑在她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夏琳琅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他说,在去李家之前,他已经遣人去了文大人府上,明人不说暗话,大抵就是将这些年来李二打着他旗号做的这些龌龊勾当又给李大人阐明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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