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急流勇退,斩草除根
    院中伺候的丫鬟、护院们嚇得大气不敢喘,个个眼观鼻尖,耳听心,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根柱子。
    陈顺安三人则脸色不变,似乎不曾听到这些,走入中堂。
    有丫鬟奉茶,赵夫人亲自接待。
    她脸上强撑著笑意,眼底却藏著几分疲惫,对著三人福了福身:“三位稍待片刻,老爷他……很快就好。”
    “夫人无需客气,我等隨意就是。”
    陈顺安微微頷首,语气平和。
    陈顺安三人在中堂坐了片刻,才看到刘青衣、邱辰两人龙腾虎步,踌躇满志而去。
    显然是分到了满意的利益。
    路靖跟在两人后面,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眉头展开,嘴角隱隱带著笑意,身形轻盈。
    良久后,从书房方向,才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赵光熙眼底布满血丝,身上衣物有些污秽,沉默著走入中堂。
    “光徽钱庄的情况如何了?”
    赵光熙脸色阴沉,揉了揉紧皱的眉头。
    陈顺安连忙起身,朝著门外喊了一声。
    很快,两个壮汉抬著两口大箱子走了进来,箱子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地面都微微一颤,气浪掀起。
    打开箱子,里面並非什么金银財宝。
    而是满满当当的各种帐簿、票號、黑纸白字的当契。
    陈顺安走上前,一五一十地將光徽钱庄的情况稟报清楚,连抄家苏克哈赤府邸的经过,也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居然抄了个白山人的家?
    赵光熙闻言,眼睛猛地一睁,目露惊诧之色。
    没想到老陈这廝,平常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关键时候胆子居然这么大!
    不过……区区一没落宗室子弟罢了。
    还搜出了各种赃物。
    他赵光熙,顶得住!
    不怕杀鸡儆猴,引来其余白山人的仇视。
    毕竟砖头扔狗堆里面,叫最大声的就是被砸的最狠的。
    谁又露头,就是有问题!
    那就又该多方联合执法了!
    然后,听著陈顺安的敘述,得知居然从光徽钱庄抄出二十余万两现银,还有各种珠宝古董,不计其数。
    而这,还不算诸如当铺中,一些还是活当的好东西。
    赵光熙原本紧绷的肩膀猛地一松,瞳孔微微放大,眼底瞬间闪过一丝亮色。
    不枉费他谋划多日,担这么大风险。
    他赵光熙,有钱了!
    终於不用再吃糠咽菜配白粥了!
    这也自然,光徽钱庄可是匯票號、当铺、金银店为一身的大型钱庄。
    光是当铺的进项就不简单。
    有人拿上好的貂皮裘袄来当,掌柜的眼睛一瞥,就说是『虫吃鼠咬,光板无毛,缺襟短袖,少纽无扣,破皮袄一件!』
    乾的都是缺心眼,丧良心的买卖。
    可不是赚钱嘛!
    等陈顺安一番说罢,赵光熙沉吟片刻,道,
    “诸位,你们说说,这光徽钱庄,该如何处置?”
    光徽钱庄虽是私庄,民间商號,但毕竟经营多年,根系复杂,若真是弄垮了,票號做毁,不知多少百姓蒙遭损失,商號、作坊陷入停滯。
    官府虽暂时没说,但恐怕也盯著呢。
    赵光熙看向林守拙。
    林守拙瞪著眼,瓮声瓮气道,
    “俺不懂。”
    赵光熙摇了摇头,也没指望林守拙,又看向鳩禪慧。
    鳩禪慧却只是沉默片刻,双手合十,念了声“无量世尊”,便再无下文。
    两个废物!
    然后,赵光熙只能看向陈顺安。
    陈顺安眉头微蹙,似是在仔细斟酌。
    片刻后,陈顺安说道,
    “东家,陈某私以为,东家大可將光徽钱庄接手过来,重新盘活,票號、当铺、高利贷等门道,一应不变,只是略作调整。只是需要另外选址,重新装缮,打出『光熙钱庄』的名头,跟光徽钱庄做出区分……”
    一鯨落万物生。
    一个光徽钱庄倒下了,自然有千千万万个钱庄站起来。
    与其將这么大块空白的商业机会,拱手让人。
    不若赵光熙自个儿入局。
    论人脉,他有。
    论名声,他现在也有。
    论资金,他之前没有。
    但现在有了。
    “好!”
    赵光熙猛地一拍桌案,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赵光熙其实心底早有决定,只是还有些犹豫,举棋不定,需要一个相信的人,肯定他罢了。
    所以此刻得了陈顺安支持,赵光熙立即拍板,朗声道,
    “那就这么做……老陈,你有没有兴趣,来噹噹光熙钱庄的掌柜?”
    这话一出,中堂內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林守拙面露几分惊喜之色。
    鳩禪慧都忍不住呼吸稍稍急促了下,又默念几句佛號。
    出乎预料的,陈顺安却摇了摇头,委婉拒绝道,
    “多谢东家好意,陈某年事已高,再加之臥虎井事务繁忙,已经分身乏术,还请东家另寻高明吧。”
    虽然钱庄掌柜,也是美差肥差。
    但陈顺安对自己的规划颇为清晰。
    依附水窝子,添居水井掌柜、东家,再以此为跳板,进入水商总会,或者捐官五河河务,谋一个河员的官吏噹噹。
    这样才能近距离接触泉眼水泽,江河湖泊,跟自己的神道相辅相成。
    而且……
    陈顺安此次又是揭发举报赵光徽,又是带人抄家。
    已经出尽风头了。
    正该急流勇退,才是保全自身的明智之举。
    “罢了……”
    赵光熙深深看了陈顺安一眼,只能遗憾摇头,不再强求。
    茶水添了三轮,日头渐渐升高,透过窗欞的光线愈发炽烈。
    直到天色大亮,关於“光熙钱庄”的选址、装缮、人员调配等种种细则,才总算有了个大致轮廓。
    “对了。”
    赵光熙忽然开口,目光闪烁不定,缓缓看向林守拙与鳩禪慧,声音压得略低,
    “我那兄长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还请两位帮忙,將其送回乡下老家……”
    陈顺安闻弦知其意,顿时明白赵光熙的言外之意。
    这是要……
    斩草除根?!
    连自己亲嫂嫂、亲侄儿,也不放过?!
    陈顺安脸上动容,暗暗为赵光熙的心狠手辣而心惊。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走得更远。
    毕竟赵光熙屁股后面的麻烦本就不少,水窝子內部的平衡需要维繫、与武清县各大势力尤其是碓房的关係需小心周旋、还要奉命斩妖。
    再加上跟路靖交恶,间接著跟两江武备讲武堂势同水火。
    能未雨绸繆,少些麻烦最好不过。
    而林守拙、鳩禪慧两人哪里不清楚赵光熙的打算,默默点头,同时应道,
    “这个俺懂(贫僧知晓)。”
    ……
    见陈顺安、林守拙、鳩禪慧三人相继离去。
    中堂內终於只剩下赵光熙一人。
    他紧绷的神经彻底放鬆下来,脸上露出了阔绰老爷的派头,对著门外轻唤一声:“来人,换衣,伺候我出府。”
    於是,立即有两个梳著双丫髻的丫鬟悄步上前。
    一个用青盐伺候他漱了口,另一个捧来滚烫的手巾把子敷面。
    然后赵光熙身穿寧绸长衫,袖口微卷,露出半截月白里衣,腰带上繫著块和田白玉的平安无事牌,整个人显得精神焕发。
    “走著,別跟著我,好阵功夫没吃银鱼紫蟹了,去会仙居解解乏!”
    赵光熙捏起桌上那对东珠铁球,信步迈出府门。
    看模样,当真是把这两个月省吃俭用的憋屈气,都要齐齐发泄出来似的。
    等到了会仙居,跑堂的一见赵光熙,自然是好似见著亲爹亲娘,连忙招呼,引他去了雅间。
    “赵爷,有两个月没见您来了!”
    赵光熙抬手掸了掸肩上的雪,径直往雅间走,语气带著几分不耐,
    “少废话,把最应这时节的银鱼紫蟹弄三斤来,支个火锅,爷我慢慢吃!”
    跑堂的闻言,顿时面露为难之色,道,
    “赵爷,真是不巧,阪野津渡闹妖害,银鱼紫蟹被那群畜生吃了不少,隔三差五才能送一次货……今儿拢共就两斤。”
    就两斤?
    赵光熙脚步一顿,心里暗嘆可惜。
    银鱼紫蟹可是可是老京师美食。
    紫蟹当取肥满的灯笼子为佳,纯野生的,听说还是从三岔口那海眼里,隨著海水倒灌而来的,个个饱满膏肥,光是含著蟹盖都可以嘬一晚上!
    而银鱼稍差些,就是武清县本地的鱼获。
    但若是两者结合,紫蟹剁去爪尖,揭去护脐,银鱼当锅底,置於火锅中,咕咕的熬煮。
    什么佐料都不用加,光是喝清汤,就足以香掉人的舌头!
    当年,赵光熙和路靖,还抵足而眠,刚在武清县站稳脚跟的时候。
    但凡有钱了,都会熬著盼著,等到入冬时节,来这会仙居搓一顿银鱼紫蟹。
    那真是吧唧吧唧,舔了碗边舔碗底儿。
    你涮锅,我啃骨头,一点儿也不忍心浪费。
    之所以要三斤,就是想你爭我抢,才热闹!
    也让別人觉得他两拮据没钱。
    所以,虽然隔了这么多年了,早已物是人非。
    赵光熙还保留著原先的习惯。
    每次遇到发了横財,或者心情好的时候,都会来搓一顿。
    “罢了,那就上一斤吧。”
    赵光熙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没再多计较,转身进了雅间。
    “啊,一斤?哦哦,好,赵爷你稍等!”
    跑堂的愣了下,连忙应著,转身快步往后厨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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