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127.古勒塔的影狼
    昏黄的暮色为古勒塔城镀上了一层病態的金色。
    街道比往日更显萧索,湿漉漉的石板路映著惨澹的天光,稀少的行人总是低著头匆匆走过,空气中瀰漫著压抑与猜忌。
    艾斯卡尔和凯克一前一后地走看,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凯克穿著那身深灰色的猎装,脸色有些发白。
    一只手紧紧按住自己的腹部,每一步都走得有些跟跪。
    他体內的腐化能量如同翻江倒海,带来一阵阵绞痛。
    “赶快回去,我肚子好痛!”
    他催促道,声音因疼痛而微微变形。
    走在前面的艾斯卡尔,身上那件翻领夹克似乎也无法掩盖他轻快的步伐。
    他甚至还用靴子跟,在石板路上敲打著不成调的节拍,一扫连日来的阴鬱。
    听到学徒的抱怨,他回过头,脸上带著一丝好笑的神情。
    “谁让你天天看到什么都想吸一口。
    连腐化的怪物都敢直接下口,现在吃坏肚子了吧?”
    话语里是责备,但那轻鬆的语调更像是一种调侃。
    两人终於抵达了铁匠铺的门口。
    艾斯卡尔停下脚步他的脸上带著一丝难以掩饰的期待和温柔,拍了拍凯克的肩膀。
    “我要去找莎乐美了。
    你晚饭自己解决吧。”
    凯克痛得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无力地朝师傅摆了摆手。
    便迫不及待地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一头冲了进去。
    艾斯卡尔看著凯克的背影,无奈地笑著摇了摇头,低声自语。
    “这小子,一天天的可真不让人省心。”
    隨后,他转过身,將菸斗揣回怀里,向著“莎乐美之息”的方向走去。
    他哼著不成调的歌,那轻快的脚步仿佛踩著某种愉悦的韵律,很快便消失在昏黄的巷口。
    凯克衝进铁匠铺,眼前的一切都只是通往目標的模糊障碍。
    他几乎是横衝直撞地穿过工坊,一头扎进了后院的厕所。
    十几分钟后,他才扶著墙壁,脸色惨白地走了出来,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的毒抗还是不够高,区区腐化植物的汁液都能让自己上吐下泻。
    生理上的痛苦缓解后,被屏蔽的感官瞬间变得敏锐。
    周围很安静,一种属於傍晚收工后的、令人安心的寧静。
    凯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腹中的绞痛消失后,一种回家的安逸感涌上心头。
    他穿过熟悉的工坊,那座巨大的熔炉安静地沉睡著,仿佛一位结束了一天辛劳的巨人。
    空气中,似乎还瀰漫著淡淡的、好闻的煤炭与钢铁的余味。
    往日的这个时候,赛隆大叔应该正赤著膀子。
    用他那雷神般的锤子敲打著烧红的铁胚,发出“当!当!”的、富有生命力的声响。
    而安雅阿姨应该在厨房里忙碌,燉肉的香气会飘满整个屋子,艾比则会像只快乐的小麻雀,围看所有人嘰嘰喳喳·
    想到这里,凯克甚至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他几乎已经闻到了那燉肉的浓香和安雅阿姨刚出炉的麦饼味道。
    甚至仿佛听见了艾比在起居室里缠著莉娜讲故事的清脆笑声。
    “今天这么安静,难道是给我留了什么惊喜?”
    他带著一丝好奇和期待,加快脚步,走向那扇唯一亮著灯的后院起居室。
    门虚掩著,昏黄的灯光从门缝中温暖地溢出,像一小滩融化的蜂蜜,將门框都染上了柔和的顏色。
    那光芒驱散了院中的昏暗,也照亮了凯克心中的归途,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將触碰到门板的那一刻,一股异样的气味忽然钻入鼻腔。
    它突兀地、霸道地衝散了他想像中所有温暖的香气,是一种甜腻的、如同潮湿木头在暗处腐烂的气味。
    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那气味中还夹杂著一丝他极为熟悉的。
    来自“沉睡园”的,腐化植物的腥气!
    他脸上的微笑瞬间凝固。
    温暖的期待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门虚掩著,昏黄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
    却显得毫无暖意,反而像一个冰冷陷阱的入口。
    凯克推开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人,而是一片狼藉。
    一张木凳翻倒在地,一只喝水的陶杯摔得粉碎,清水在粗糙的木地板上晕开一个深色的、仿佛伤疤般的印记。
    他的目光缓缓上移,看到了赛隆。
    那个魁梧如磐石的铁匠,此刻像一座被强行推倒的雕像,无力地靠在床沿。
    他身上那件熟悉的皮围裙沾满了尘土,平日里充满力量的头颅无力地垂在胸前,一动不动。
    在赛隆身旁,是蜷缩成一团的安雅。
    她平时总是温柔地为家人整理衣物、端上热汤的手,此刻无力地摊开在冰冷的地上,掌心朝上。
    凯克的视线艰难地越过他们,心猛地一抽。
    在床脚边,小小的艾比脸朝下趴著。
    她从不离身的、母亲亲手为她雕刻的那个木头娃娃。
    从她鬆开的手指旁滚落,静静地躺在一边,脸对著门口,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最后,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僵硬地投向了床上。
    莉娜。
    少女的脸庞一半是往日的苍白。
    而另一半,从脸颊到太阳穴,则被一层灰褐色的、布满龟裂纹路的木质皮肤所覆盖。
    那不是疤痕,更像.—..—.树皮。
    在摇曳的灯火下,那层“树皮”泛著死沉的光泽,仿佛正在缓慢地、无情地吞噬著她仅剩的生命。
    凯克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
    这是怎么回事我昨天我明明才把莉娜救回来—
    一个更恐怖、更具讽刺意味的念头击中了他:
    他昨天注入的、属於他自己的生命力,难道反而成了催生这片“死亡树皮”的沃土?
    他感觉自己仿佛赤身裸体地坠入了一口冰窖,连呼吸都带著冰碴,刺痛著他的肺。
    凯克几乎是飞一般地冲了过去。
    他颤抖的手指依次探过四人的鼻息。
    微弱,但还存在。
    赛隆似乎被他的动作惊动,眼皮虚弱地颤动了一下。
    嘴唇翁动著,吐出几个不成型的音节。
    “凯克—大师—
    隨即,他再度陷入昏迷。
    凯克的猎魔人感官瞬间锁定了污染的源头一一桌上那碗只喝了一半,显得有些浑浊的井水。
    他凑近了些,立刻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腐化的味道。
    和他刚刚在“沉睡园”第二层吸收的腐化植物汁液一模一样。
    这种毒素对他来说,仅仅是拉肚子。
    但对於这些普通人来说,却是致命的剧毒。
    他猛然想起了在“沉睡园”第二层看到的、那个布置仪式的神秘黑袍人。
    是他將腐化加深的?
    没有来的及多想,也没有丝毫犹豫,凯克抽出腰间的匕首,在自己左手手掌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他跪在赛隆身边,將流血的手掌按在他的胸口,发动了【血疗术】。
    蕴含著他生命精华的血液泛著微光,如同活物般渗入赛隆的皮肤,赛隆脖颈处那几道浅浅的木质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些许,恢復成苍白的皮肉。
    但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仿佛要將他灵魂抽空的虚弱感席捲了凯克。
    他感到头晕目眩,生命力正以惊人的速度流逝。
    他停了下来,惨白著脸,看著屋里剩下的三个人。
    他迅速地在脑海里进行了一次绝望的计算。
    不行.太慢了..我的血.根本不够这样下去,我会被彻底抽乾,也顶多只能救活他一个———
    他放弃了救活一人的想法,转而开始“分配”这救命的血液。
    他跟跑地来到莉娜床前,將流血的手掌按在她冰冷的额头,渡入一股维生的能量。
    然后是安雅,最后是腐化最轻的艾比,每治疗一人,他的脸色就更白一分,呼吸也更急促一分。
    当他为艾比渡入最后一丝自己能承受的力量后。
    凯克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脱力地跌坐在地。
    背靠著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著,冷汗早已浸透了內衬的羊毛。
    绝望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没。
    没用的—
    血疗术只能补充生命,就像是往一个正在漏水的木桶里倒水。
    只要瘟疫的“毒”还在,他们早晚还是会死·
    我需要的是解药。
    真正的解药。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从黑曜石板上读取到的那个配方一一橡之心净化药剂。
    可那配方上,一个材料的名字如同无法逾越的天堑,横亘在他面前。
    月之丝。
    隨著世界上最后一只月光蜘蛛的死亡,这种蕴含著复杂而精纯魔力的丝状物,已经彻底绝跡。
    但——·
    他並非全无办法。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在他近乎被抽乾竭的脑海中亮起。
    【材料替代】
    系统奖励的被动技能。
    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材料去替代月之丝。
    但他相信,系统肯定知道。
    而那些能够承载复杂魔力、可以作为替代品的稀有炼金材料。
    放眼整个古勒塔,只可能存放在两个地方一一炼金公会的秘密仓库,或是城主从德里克的私人府扛。
    这两个地方都是龙潭虎穴,守备森严。
    潜入其中,他必须动用全部的本领:
    超越常人的速度与敏捷,甚至在关键时刻需要使用法印製造混乱。
    他立刻否定了用自己本来的面目行动的念头。
    “不行只要东西失窃,城主和炼金公会第一时间就会怀疑到城里新来的猎魔人头上。
    到时候我和师傅都会被无穷无尽地追查,这个铁匠铺也会被翻个底朝天。
    我非但救不了他们,还会把他们推向深渊。”
    那偽装成一个普通市民呢?
    这个想法也只出现了一瞬就被他掐灭。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幻容药剂】的原理。
    那与其说是物理形,不如说是一种作用於他人感泛与心理的强大暗示。
    一旦他的行为与偽装的身份產生枯大割裂。
    比如一个“普通市民”却在墙壁上如履平地,或是在紧急关头使出“阿尔德”法印。
    这种矛盾会立刻撕碎偽装,让药剂当场失效。
    所以,他必须扮演一个与自己能力相符的角色。
    一个.—·猎魔人。
    但不能是“凯克”。
    他的目光得深邃而冰冷。
    “古勒塔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替罪用。
    一个正在被通缉的『影狼”。
    一个所有人都认定是窃贼的·利维亚的杰洛特。”
    “我不能只么自己创造一个偽装。
    我必须么这座城市的所有势力,送上一个他们『期待已久』的罪犯。
    我犯下的“罪行”越是昭彰,杰洛特的嫌疑就越是无法洗刷。
    卫兵和赏金猎人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鯊鱼一样去追捕他,而我,才能在他们製造的混乱阴影下,获得寻找解药的宝贵时间。”
    这是一个卑劣的、嫁祸於人的计划。
    他將要牺牲一个白狼的名誉,来换取拯救他所在乎之人的机会。
    虽然白狼早已没什么名誉可言。
    凯克的目光缓缓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扫过赛隆那张曾对他露出过憨厚笑容的脸:
    扫过莉娜那双曾充满警惕、后来又得信赖的眼睛;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艾比苍白的小脸上,想起了她毫无保留的拥抱,和那声清脆的“凯克大哥哥”。
    他的眼神奕亚扎、三亍,逐渐么一种冰冷的、不计后果的坚定。
    他伸出颤抖的右手,意念一动,那瓶他发誓再也不用的【幻容药剂(杰洛特版本)】
    便凭空出现在他掌心。
    药剂瓶中,深邃的液体如同流动的夜色,又仿佛囚禁著一个白髮狼影。
    他本以么,在么焚风炸弹获取了足够的炼金素材后。
    他在古勒塔城中,再也不需要使用这个药剂了。
    他也向艾斯卡尔保证过,自己不会再顶著杰洛特的脸去胡作非么。
    但是“要拯救他们,我就必须成么这座城市正在通缉的『影狼”。
    要获得解药,我就必须成么那个潜入府扛,盗取一切的窃贼。”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拔开瓶塞,仰头將那份偽装与罪恶,一饮而尽。
    辛辣的药剂如同燃烧的液態金属滑入喉咙,灼烧著他的食道,也仿亜在焚烧著他仅存的良知与天真。
    他的身形在昏暗的灯光下开始发生微妙的扭曲与丑化。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属於凯克的、曾有过亚扎与三亍的眼眸,已被一匹孤狼的死寂与锋芒所取亻。
    古勒塔的『影狼』。
    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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