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道人(上)
    就在吕尚与刘充虚应故事时,却不知他方才旌旗导路,前呼后拥,引兵入城,威风凛凛的一面,全然落在了道旁一退道人眼中。
    邀过道人喷喷而赞,道:“好杀气,好煞气,”
    “嘿,果真是上好的材料,这才几年就成了气候,若非因果太重,凭这身根骨,再有我用心调教,何愁没大成就!”
    这道人身材高大,面上泥垢厚积,鬚髮纽结,身上道袍破旧有污,看著极潦倒落魄,但一双眼晴却盎然有神,其间透看一抹灵光。
    其人虽是立足贩夫走卒之中,却自有一股卓尔不群之態。
    “嗯,”
    道人抚须,望著州府方向,眼底精光更甚,喃喃道:“要不要,再去寻他,耍他一耍?道左相逢,也是有缘,不管善缘,亦或孽缘,都是一份缘,”
    “而且,这小子竟將我堂堂元始密传,飞仙证道之法,练成了人道武学,虽然这么练,也不能说是练错了,各有各的道,但他的道是不是太偏了?”
    道人想了想,抬手搓了搓脸上结著的泥,指缝间落下黑灰,低声道:“不过,真是个聪明的娃儿,能在那里面悟出人仙大道,也算是他的机缘,”
    “就是不知,时过境迁,他可还有当初的道心道性?”
    “可还记得,我当初与他说的,修行不易,道阻且长,且行且珍惜,”
    一念至此,道人晃了晃腰间掛著的红葫芦,葫芦中传出哗啦声。
    道人轻声一笑,抠开塞子,一股清冽酒香混著他身上的泥尘气,条然漫开。
    琥珀色的酒液顺著指缝往下淌,溅在满是补丁的道袍上,他浑不在意,仰头就往嘴里倒。
    “好酒,”
    灌了一口后,道人咂了咂嘴,眼底的精光隨之淡了些。
    “世人都说得道难,却不知守道更难!”
    然后,他把塞子往葫芦口一按,隨手抹了把嘴,转身就往人群外走,破旧的道袍在风里晃了晃,明明走得很慢,却眨眼间就没入街角的阴影里。
    临时兵营,在谢绝刘充准备的馆置后,吕尚在叠州长史带领下,缓步踏入这片营区。
    营区之內,玄甲环营,劲卒执戟,吕尚入城时所带的凉州步骑,在他去州府时,就已然入驻营区。
    中军帐前,牙旗垂絳,叠州长史在前引路,道:“使君魔下儿郎当真精锐,自入营就整肃军备,灶火都按伍序排布,半点不见乱象,”
    “凉州地处边地,”
    吕尚目光扫过帐外列阵的士卒,这些士卒肩背挺直,神色沉肃,连呼吸都几近於同步“边地兵卒,日日与风沙胡骑为伴,若是连营伍规整都做不到,早就成荒郊白骨了,”
    说话间,疾风卷著营外沙尘掠过,吹得帐前牙旗猎猎作响。
    “使君,粮草已按您的吩咐清点完毕,”
    一名身著短打,腰束革带的军吏快步走来,道:“除开沿途损耗,尚余粟米八百石、
    干肉二百斤,”
    吕尚目光从帐外肃立的士卒身上收回,落在军吏身上,道:“粟米按每日人均三升分拨,干肉留作哨探与夜巡士卒的补给,不可匀散,”
    “诺,”
    军吏躬身应道。
    长史立在一旁,在军吏躬身退下后,上前半步,道:“使君这般调度,下官今日才算见著什么是边地劲旅的章法,”
    “使君既已安置妥当,下官就不打扰使君整军了,”
    吕尚頷首,道:“有劳长史费心,”
    “此乃下官份內,”
    长史朝吕尚深施一礼,带著隨从轻步退出营区。
    吕尚立在帐前,目送长史背影远去,转身踏入中军帐。
    临时兵营的中军帐內,並无冗余陈设,仅一张案几横在正中,案上摊著幅泛黄的舆图。
    烛火在灯盏中明明灭灭,吕尚坐下后,正要细看舆图。
    帐外忽然传来轻捷的脚步声,牙將萧戟掀帘而入。
    “使君,营门外有一道人求见,”
    吕尚抬眼,道:“什么样的道人?”
    萧戟垂手回话,道:“看著是个邀过道人,鬚髮缠结,腰间掛著个红葫芦,”
    吕尚眉峰微,低声道:“遏道人,腰间红葫芦?”
    萧戟轻声道:“那道人还说,他是您终南山的故人,”
    “终,终南山,”
    吕尚先是愣然,反应过来后,猛地起身。
    “请,快请,不要怠慢,”
    “是,”
    萧戟刚才应声退下。
    “等等,”
    吕尚又叫住了萧戟,指节已不自觉紧,道:“不必你去,我亲自去迎,”
    话落,吕尚大步出了中军帐,营中士卒见主將亲自往营门去,皆屏息凝神。
    营门外风沙比营內更烈,过道人斜倚在营门旁的老树下,红葫芦掛在腰间不断晃悠见吕尚过来,先是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净的牙。
    吕尚脚步顿在离道人三步外,拱手躬身,道:“老师,您怎会在此,”
    虽然这道人与他在终南山遇仙时的形貌完全不同,但吕尚修为早已今非昔比,一双神目更是能观照入微,透过骨肉,见其本质。
    所以,当吕尚亲自出迎,见到道人后,立即就知眼前的过道人,正是当日授他《金华诀》的隱仙。
    道人斜著吕尚,抬手又抠了抠脸上的泥,道:“正好有事路过,听说你比那时长进不少,就来看看,”
    “怎么,不请我上里面坐坐?”
    吕尚连忙侧身让开道路,掌心虚引,满是恭谨,道:“老师肯来,是弟子的幸事,帐內简陋,还望老师勿怪,”
    道人慢悠悠悠踏入中军帐,目光扫过帐內,脚步顿了顿,隨即往案旁胡凳上一坐,破旧道袍扫过地面,带起些许沙尘。
    “別绷著张脸,”
    坐下后,他直接將腰间红葫芦往案上一搁,葫芦底与木案相撞,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你这帐中,倒是素净,”
    吕尚立在案侧,垂首道:“身在军旅,不敢耽於杂物,”
    “你啊,耽於杂物不好,可太素净了,也不太好,”
    道人咂了口酒,道:“你这营里到底有没有酒,我这葫芦里的可是喝得不多了,”
    吕尚笑应道:“弟子这就命人取上好的美酒来,老师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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