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赌乐
    张小二是个事务繁忙的人。
    他忙著交朋友,忙著喝酒,忙著赌钱。一一当然过去他还忙著抽大烟,后来戒了。
    不戒不行,因为进赌场的本钱要是都抽了烟,还玩什么?
    所以,这些忙事里,他最看重的事情,就是赌。
    赌博这事儿有意思。
    第一,它是真正的公正平等。
    外头那些老爷们,穿的人五人六,坐黄包车住小洋房。
    可一旦到了赌桌上,管是军爷还是主任,也不管是跑买卖的还是坐衙门的,都一样!
    全凭技术和运气!
    张小二前天还亲眼见了一穿著破褂子的苦大力,开般子盅三个六闷住了一位戴金丝眼镜的洋行经理。
    俩人一个洋洋得意,一个垂头丧气一一可要是在外面,苦大力给那经理提鞋,那经理怕都要嫌他手指头太粗!
    第二,天底下的事,其实都是赌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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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小二整天在大马路边上听人说什么“实业救国”“买公债”,他找人仔细打听了一番,自己琢磨了半夜,回过味来。
    这些东西,不都是赌博吗?
    今天开办了工厂,明天让军爷抢了,后天让洋人占了,大后天让响马光顾了一一赌的就是明天这厂子还能不能开门。
    至於买公债赌的那就更大了。
    这个月姓张的军阀头子发了爱国债,下个月姓李的把姓张的赶跑了,宣布爱国债无效,要买就得买他的救国公债。
    这赌的可就是军阀们谁能打贏了!
    第三,结合上面两点可以看出来,赌博是真正的锻链人。
    一把贏一把输,前半夜生,后半夜死。
    这种极强的压力能锻链出真正的好胆识!
    什么叫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哪个又叫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只要上过赌桌,几天就能练出来!
    洋行里的买办们,装模作样梳著油头,说什么招聘业务员要有“心理素质”,那是他没去赌场里找,那里每一个人都心理素质很强!
    更何况.-他张小二是个手上有功夫的好手,一般的赌桌根本留不下他。
    左手“叶底藏”,右手“偷天换日”,左右开弓“再造乾坤”,他纯熟的很。
    赌骰子要几点有几点,赌麻將听什么摸什么,赌骨牌要天牌绝不来地牌。
    有这手艺·.-张小二也只是小心著用,冷不丁十天半个月里有一局,他使上那么一回,贏了钱就再不出手。
    是以这么多年来,他的手指头还是全乎的。
    张小二从来都以一个高明赌徒自居,所谓在赌博这一行当里,道与术,他都已经悟透了!
    可著泰安城找,没有一处赌坊他没去过,没有一种赌法他没玩过。
    直到有一天他从乡下老家走夜路回城里,碰见两个人。
    这一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虽然不能说伸手不见五指,但走路不小心也能撞上大树。
    张小二白天在乡下喝了一顿亲戚娃娃的满月酒,按理说在老家住下,第二天一早再走不就行了。
    可他心里算计著,明天一早啊,城南明月赌坊的骰子桌上换新庄。
    原来那个老庄是个中年男人,摇骰子的技术非常嫻熟,几乎听不出来紕漏,
    可那人走了,换新庄,就不一定了。
    万一换上个生瓜蛋子,让他张小二钻了空子,岂不是一早上就能贏够一年的吃喝钱?
    第二天一早走,准就不赶趟了。
    所以说什么,他也得摸黑走夜路回城,明天去明月赌坊门口等著新庄接班。
    按理说走夜路,怎么不得打个灯笼?
    可张小二借灯笼那家亲戚是个铁公鸡,灯笼倒是借给他了,可灯笼里面的蜡烛,还没今天满月酒小娃娃的雀儿长。
    他刚走出村子,那灯笼就灭了。
    也懒得掉头回去,这把张小二气的呦一边走一边骂抠门亲戚,
    走了半天骂了半天,他就走进沿著山脚的一条小路上。
    夜色確实黑,没有亮光照著,他这脚下直拌蒜。
    不过走著走著,转过山脚来,他发现前面有个亮,在飘飘摇摇的晃来晃去。
    他往前走,那亮光比他走的还快,甚至让他有点追不上。
    张小二计上心头,晚上这么黑,走这么快,肯定也是赶夜路的人。
    看样跟我是同路,我得追上去,跟他一起走,他有灯笼,这样我不至於摔倒。
    这么想著,张小二抓紧走了几步,就盯著那点亮光追上去。
    越追那亮光越快,也不知道到底追了多久,他都出汗了,这才追上那点光。
    张小二走近了一看..哎,是两个人打著一盏灯笼在走。
    这俩人好像有急事儿一样,健步如飞。
    他连忙喊:“前面二位大哥请停一停,咱能同行一路借个亮吗?”
    瞪,当时那俩人就立在那儿了,好像齐齐被人定住了一样。
    张小二心说这俩人怎么这么听话,说让停一下就跟吁了马一样,停的真利索。
    那俩人也不回头,就这么直挺挺站著。
    直等到张小二赶上去,绕到俩人正脸,那俩人才长出一口气:“瞎,兄弟,你可嚇死我们了。
    “从刚才我们就觉得有什么人还是动物啊,在后面跟著,我们想快走一会儿给甩开,结果还越追越近。”
    “这追近了还张口喊人,我们以为是—瞎,不说那个。都是走夜路的人,咱们做个伴也就行了,来兄弟,你走我们俩中间。”
    这俩人热情极了,张小二刚才只顾著心急追上去,倒没想到大半夜的追人家这事儿挺嚇人的。
    连忙的,他跟这二位道了歉,人家也是大方人,便跟张小二聊了起来。
    这俩人啊,腿脚不慢,嘴比腿脚还利索!
    这一路上把张小二聊的啊,那叫一个心怒放,神清气爽,恨不能当场就跪地跟他们拜把子。
    也不知怎么的,聊著聊著,三个人就聊起赌钱来了。
    张小二一听,哎呦嘿,这二位哥哥还是同道中人?!
    这可更来劲了,三人边走边聊,骰子牌九大小点,听盅看脸儿耍心眼,那是什么都聊透彻了。
    聊到气氛最热烈的时候,三人走到一处岔路口,这俩人突然说:“小张兄弟,哥哥们知道一个绝顶去处,就在这岔路往山里面去。”
    张小二疑惑道:“二位哥哥,这路我还真不经常走,不知这岔路通向什么绝顶去处?”
    那二人对视一眼:“赌场,绝妙的赌场!”
    要是说什么风景秀美的湖边、长满野果的山谷,那张小二绝不心动,可这绝妙的赌场—他岂能不打听?
    他心急道:“二位哥哥,小弟我在泰安城里赌遍了,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绝妙赌场?”
    拿灯笼那位露出嘿嘿淫笑:“哎呀,山中有一前清时候留下的贵人宅院,如今落到一位不愿意出面的大商人手中。
    这位巨商那是个吃过见过的主,此等人物开的赌场,何止是绝顶。”
    另外一个也嘿嘿笑道:“那赌场玩法多,场子热。
    而且里面伺候局儿的,全是穿著薄轻纱的小娘,给你端酒擦汗。
    咱们普通赌坊里摇骰子的庄为了避嫌,都把袖子擼到肩膀上,免得做手脚。
    那里的庄可都是年轻漂亮的美娇娘,为了避嫌,全身上下脱的只剩一条褶櫚裤!摇骰子的时候白胸脯一晃一晃,別提多带劲了!”
    张小二听的两眼放光,可他自翊高明赌徒,比起嫩胸脯,更关心能不能贏钱,贏了钱能不能带走。
    他问道:“不知—?赌起来畅快吗?”
    那二位齐声道:“畅快!畅快得很!前几日,我们兄弟二人贏了五十多块银元,回到泰安城里好好瀟洒了一番!”
    这一句,可把张小二的心说的彻底热起来了,能贏钱,还有小娘能看,这能不去吗?
    他忙道:“这等好去处,我竟从没去过,实在是遗憾。
    我看离天亮还早呢,到了泰安城,城门关著咱也进不去。不如一同去那绝妙赌场耍上一耍?若能贏他个三五吊钱,我请二位哥哥喝酒!
    ——.不知二位哥哥可否带路?”
    那俩人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兄弟,我们也想去玩,可是明日实在有急事,不然也不会走这夜路了。”
    张小二极力的劝著:“哎呀,泰安城又不远了,耍上一耍不耽误明早开城门,带路吧二位哥哥!”
    那俩人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三人打著灯笼从这岔路里走进去张小二就再没出现在泰安城可怜泰安城中大大小小的赌坊,失去了一位铁桿的赌棍。
    这一日,崔九阳与虎爷二人赶路到傍晚,约摸明早就能到泰安城,不过天色已经擦黑,马上就快彻底暗下去。
    虎爷在山里那就叫虎入山林,跟回了老家一样。
    他站在山中四处看看,隨便一搭眼,就从茂盛的草木中找到一个山洞,二人便打算在此处过夜。
    崔九阳忙活著升起篝火,虎爷隨手抓了两只山鸡,退了毛,架在火边上当宵夜。
    两人閒极无聊,便在洞口处閒聊天。
    崔九阳有些尿急,站在山洞外往山坡下面放水,抬眼一看,却见山中远处,有一灯火通明的地方。
    “虎爷,虎爷,快来看,有热闹瞧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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