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山谷
    崔九阳与虎爷夜半时分来到阳山城外,两人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在城外找了个看地头的窝棚蹲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崔九阳施了障眼法,两人在守门的缉拿队眼皮底下进了城。
    县衙斜对面的茶摊不只卖茶,三个饭点儿也卖些吃食,不比饭馆那么专业,不过也能管饱。
    崔九阳跟虎爷一人一碗热汤麵,切了一只滷鸡,又要了一盘生米,俩人边吃边看著县衙人来人往。
    崔九阳好奇的看著两口下去一根鸡腿的虎爷问道:“你现在吃东西什么味儿?”
    虎爷嚼的满嘴流油,道:“跟以前有点区別,没那么香了。吃这鸡,有鸡味,不过嚼著跟嚼一样。”
    崔九阳只是听说过行尸会失去部分味觉,如今倒是算实际调查过了。
    他又问:“那想吃人吗?”
    虎爷一脸嫌弃的表情:“吃饭呢,別提这么倒胃口的事。”
    崔九阳一脸坏笑:“你看那煮麵条的厨子,肥头大耳的,肯定一口流油两口爆汁儿,不想尝尝他吗?”
    虎爷真盯著那胖厨子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回过神似的又扒拉了两口麵条,恶狠狠咬了一口鸡:“不想!人哪有鸡好吃!”
    崔九阳便只是坏笑。
    两人在县衙外盯了一天,反正泡在茶摊的閒人也不少,他们两个並不显眼。
    县衙表面上一切正常,除了街上东一群西一队全城追捕崔九阳的人手之外,其余该怎么样怎么样。
    显然,陈知事仍然想维持住表面上的平稳,显示出一切仍在掌控中。
    但—.偽装的一切如常,当然瞒不住久在治安队和缉拿队任职的虎爷。
    虎爷下午的时候,指著县衙走出来的一个常服中年男子说:“这是缉拿队的后勤官,是个懒散的老油条。今天进出好几趟了,中午回来那一趟乘坐的是县城里商號的马车。”
    虎爷顿了顿:“这傢伙必然是有临时採买任务,这说明缉拿队很有可能有大动作。”
    他又不屑道:“这种时候,还能是什么动作?护送陈为民跟孙老道去济南唄。”
    崔九阳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前任队长,没什么能瞒过您法眼。”
    虎爷一摆手:“別寒我了,咱们得想办法弄清楚他们要走哪条路。你不是需要提前布置阵法吗?”
    崔九阳想了想,道:“阵法还是必须的,我可不想跟你一样,身上长出枪眼儿来。”
    虎爷沉思了片刻:“今晚上,咱们俩得去访一个人,他可能知道路线。”
    “谁啊?”
    “你认识,赵二龙。”
    “哪个?”
    “你放蜘蛛咬他那个。”
    “嘿,又找那个倒霉蛋。”
    “他是缉拿队里腿脚最好的,通常要外出时,他必然先出门探访路径。”
    “那就他了。”
    夜深,赵二龙跟两个弟兄在二荤铺里喝了点酒,晃荡著回家。
    他掏出家门的钥匙,没先开门,而是用钥匙尖挠了挠屁股。
    他还是觉得前段时间被蜘蛛咬的地方,有些发痒。
    明天早晨要出任务,一路走到跟阴山县交界的山口,访一下周围看看有没有新立棍的响马或者其他情况。
    最近几天陈知事应该会去济南府述职,还是要保障路上安全。
    他打开大门,刚进小院,眼前一黑,头上就被罩了麻袋,冰凉的刀刃摆在他脖颈间。
    一道客气而热情的声音与冰冷刀刃形成鲜明对比:“兄弟,我们兄弟二人路过阳山,身上没盘缠了,求您发发善心,掏几块大洋来,让我们兄弟赶路。”
    赵二龙本来喝了个五迷三道,此时立刻就醒酒了:“二位兄台,我是个穷鬼,还好喝酒,哪能掏出钱来?你们怕不是找错人了。”
    那客气的声音道:“兄弟,你这就不地道了。我们可看见你院子里晾著的那身黑狗皮了,你们当差的没钱?
    糊弄鬼呢吧!大哥,这小子不老实,你切他一根手指头。”
    赵二龙一听这话当时就急了:“哎哎哎,二位大哥,別动手。那身衣服唬不住二位,看来必然是江湖上有名號的强人来光顾我家了。”
    他头在麻袋里,不耽误拱拱手:“那没的说,我屋里,床下面有块能活动的砖。
    那砖下面有我攒的八块大洋,那是我的老婆本儿。今天跟二位有缘,您拿去,当做盘缠,算兄弟我的心意。”
    说话的自然是崔九阳,他还真不客气,走进屋里没一会,手中掂著八块大洋出来了。
    赵二龙此时在麻袋里正嘰里咕嚕说好听的,什么最爱交朋友,钱財乃身外之物云云。
    他浑身哆嗦,却仍然强撑看说场面话。
    这让崔九阳也是觉得有些好笑。
    他忍著笑客气道:“那这钱算我兄弟二人借您的,有朝一日,这通財之义,必將报还。”
    赵二龙这边鬆了一口气,满以为这两个强人要走了,却听那人又说。
    “不过—兄弟你是穿黑狗皮的,明天天亮了不会召集人手去追我们吧。”
    那话的尾音里,已经带著几分寒意与杀意了。
    他慌忙摆手:“二位,二位,您听我一言。”
    “我这端公家饭碗的,深更半夜被二位借了钱,哪有脸明天去跟同僚说啊。
    被人笑话一句软骨头,这饭还吃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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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了,明天一早我有差事,要去阴山县交界那边查访路况和治安状况,根本不会去衙门。
    这任务重要的很,是知事大人亲自吩咐下来的活儿,我可不敢怠慢。”
    听到这儿,崔九阳跟虎爷对视一眼,这就算行了。
    虎爷收了刀,崔九阳也不再说话,两人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赵二龙头上套著麻袋,犹自在那絮絮叻叨给自己求了半天情,好半天没动静,这才慢慢的將头上麻袋摘下来。
    四下观瞧,静悄悄的,別说人了,鬼也没一个。
    他瘫坐在地上,长舒一口气。
    心道·.虎爷竟然真没死啊原来崔九阳只是在路边隨便捡了个麻袋,那麻袋上有一处脱线,从外面看不出来,若套在头上正能从那脱线的小口看见一点外面的情况,
    这赵二龙借著拱手的动作,动了动麻袋,让破口挪到了他眼前,想看看到底谁这么大胆敢劫缉拿队。
    却让他在月光下,看见了一双—超大码的缉拿队官靴。
    这辈子,他只见过一个人穿这个大小的官靴一一虎爷。
    所以他嚇得发抖是以为虎爷鬼魂来找人偿命了,后来发现月光下虎爷有影子,才確定不是冤魂索命。
    赵二龙不傻,心中一转就知道这两个人来干什么的,必然是打听消息唄。
    所以他痛痛快快把消息说出去,果然,得活一条性命。
    不过他却打定了主意不会多嘴,铁打的阳山流水的县官,虎爷要找陈知事报仇,他才不掺和。
    而崔九阳跟虎爷自然是做足了准备,先行前往阳山县与阴山县交界。
    这两个县的名字如此对称,自然是因为两县之间有山。
    还不是一座山,是一群山。
    阳山县北边这些山,西起泰安东接蒙阳山,实际上就是整个泰山一系地脉中不太起眼的当中间部分。
    阳山县与阴山县之间只有一条路,是两山夹一沟的地势。
    那路就从两山之间的沟里面走,其实也挺宽,两辆马车並行一点问题没有。
    这种地势,那必然是理伏人的绝佳地点。
    崔九阳在两边山上砍了一些老枯树,又找了些腐土—
    总而言之,费了点功夫,凑够枯枝、腐土、死水、锈铁、草木灰这五样东西。
    这就叫“坏五行”,也叫“死五行”。
    用这五样东西,崔九阳在山路的中段精心布下了“断头五行阵”。
    从这名字也能看出来,这阵法別的都不行,专门是用来製造杀孽的。
    阵法布下的第二天,还没到响午。
    远远地,缉拿队护卫著一驾马车,正在往这山口走来。
    山风卷著飞腾的蒲公英在沟谷中打旋,崔九阳蹲在崖顶,指尖捻著五枚铜钱。
    铜钱上的锈跡被他摩挚得发亮,每一枚都对应著山下“断头五行阵”的一处阵眼。
    “虎爷,”崔九阳突然咧嘴一笑,“一会儿就要看见你那心心念念的主官嘍,什么心情?”
    虎爷正用磨刀石磨刀,这把刀是虎爷家中收藏备用的,昨夜两人找赵二龙之前专门去取了出来。
    “一会儿你去对付孙老道,我杀陈为民。”虎爷看著逐渐走近的一行猎物,脸上露出狠厉神色。
    马车在谷口停下,似乎在观察前方情况隨行的缉拿队分成前后队护住马车,又派出来一个三人小队。
    等三人小队走出五十步的时候,马车才开始缓缓前行。
    孙老道在马车中对陈知事说道:“知事也不必过於紧张,咱们行动迅速,贼人未必有咱动作快陈知事座位旁边,有一个皮箱,所有的延寿丹都在那皮箱里的瓷瓶中。
    那是阳山最后產出的五枚延寿丹,是他的进身之阶。
    虽然孙老道保证將来能炼出更多丹来,但与张督军见面,这五枚丹药必不可少。
    这两人坐在马车中摇摇晃晃,陈知事掀开马车侧窗的帘子,能看见山石耸立,密林深邃。
    忽然,他手中的马车帘子一鼓盪,几乎让他抓不住。
    山里,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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