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196.轮到我来看透叶导
夜深时分。
宋家慵懒地靠在叶柯肩头，手指无意识地在对方胸口处画著圈，眼神中满是迷离，以及些许的回忆。
“说实话.””
望著窗外城市的灯火，宋家的声音还带著事后的微哑，“我一直在想暴雨那场戏。
当朴太太发现真相时，除了震惊和愤怒，应该还有別的情绪..
比如一种奇异的解脱感？”
“就这？”
还以为要说什么，叶柯把玩著她的髮丝，若有所思：“解脱感么，或许吧—”
其中叶柯也无法给出一个准確的答案。
“就好像...她终於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可以撕开那层优雅的外壳。”
宋家支起身子，眼神在昏暗中发亮，“她一辈子都在扮演完美主妇，那一刻反而可以做个真实的恶人。”
轻轻摩挚著她的后背，骨感十足，叶柯不由淡淡说道：“很有意思。我们可以让她的尖叫带著一种破音，就像绷得太紧的弦终於断裂。”
说话间，叶柯的手停顿了下，“这里，可以有个明显的颤抖。”
向下滑落，没有如许情那样蜜桃肥硕，但却手感十足配合地弓起背，感受他的手被坐下，宋家不在意继续说道：“然后跌坐在地上时，不是软弱地瘫倒，而是像提线木偶般僵硬地坠落？”
“对！”
叶柯讚赏看了她一眼，“还要注意裙摆的动静，毕竟朴太太的高级定製面料该如何优雅地崩坏。”
宋家被逗笑了，额头抵著他的肩膀轻颤。笑过后又想起什么：“说到服装，我觉得朴太太应该有种顏色演变。前期多是柔和的莫兰迪色系，隨著剧情推进，逐渐变成更尖锐的亮色。”
“用视觉语言暗示她越来越强的防御性？”
叶柯立即领会，“最后那场生日宴，可以让她穿正红色，像是在警告所有人？”
两人就这样依偎著聊戏，仿佛这不是深夜的事后温存，而是另一个形式的创作会议。
偶尔说到激动处，宋家毫不在意身上的不沾片叶，直接跳下床即兴表演一段叶柯靠在床头静静看著，脸上表情似乎对这种別样的视觉衝击，有著享受之意，突然开口：“你知道为什么最终选你吗？”
宋家停下动作，歪头看他。
“因为其他候选人只能演出朴太太的傲慢。”
叶柯微微一笑，很是认真说道：“但你眼里有那种..·，被优越生活反噬的茫然感，和那不易察觉到的野性。”
这句话让宋家证在原地。半响，她慢慢走回床边，像重新认识般抚过叶柯的脸庞：“从来没人看这么透过我。
其实在这个圈里，如果没有野性的话，那么就容易被吞噬了。”
“导演的工作就是看透每个人。”
叶柯轻轻握住她的手，轻声补充，“尤其是美好的事物。”
这句话让空气再度升温。
宋家俯身吻他时含糊低语：“那现在...，轮到我来看透叶导，你了———”
窗外，晨曦微露，而他们的夜还很长特意在藤蔓安排试镜的事，弄空的会议室被布置成简单的试镜场地。
这时的叶柯坐在长桌后，身旁是老熟人，这次中影安排的製片人李恩泽，以及被抓壮丁的李洋。
显然他的这次电影节出行並未太过於顺利，直接以无声无息回国。
对此，叶柯也没有无聊到问他战况如何。
而宋家也安静地坐在一旁，她虽已確定出演朴太太，但仍想亲自感受一下可能与她演对手戏的演员们。
首先试镜的是重要配角，原朴家的司机和保姆。
叶柯需要找到能在一两场戏內就立住人物，並能承接住戏剧转折的演员。
几位经验丰富的黄金配角轮流上场，念著精心修改过的、充满生活气息和地方特色的台词。
叶柯看得非常仔细，不时在演员简歷上做著笔记，他不仅看演技，更看演员的气质与角色是否贴合，眼神里是否有故事。
“刚才那位演原司机的，不错啊。”
叶柯对旁边李恩泽和李洋低语，“那种被莫名辞退时的委屈和不甘，很真实。记下来，列入备选。”
“明白，叶导。”
下午，重头戏来了。
饰演郭家儿子郭宇的候选人苏有鹏到场。
他显然做足了功课，穿著略显不合身、试图显得体面却难掩廉价的衬衫，头髮精心梳理过，眼神里带著一种急於被认可的渴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
他试的片段是郭宇第一次踏入朴家豪宅，那种被巨大財富衝击的眩晕感，以及强装镇定、开始实施骗局的微妙心態。
苏有鹏的表演超出了叶柯的预期。他不仅演出了角色的“骗”，更演出了这层偽装之下，一个底层青年面对另一个遥不可及世界时的自卑、震惊与贪婪。
他的台词处理得生活化，甚至带点那个年纪年轻人特有的、试图模仿大人物的整脚拿腔拿调。
“停。”
叶柯开口，脸上看不出喜怒，“友鹏，你觉得郭宇在成功骗过朴太太，拿到高额家教薪水走出別墅的那一刻，心里最先涌起的情绪是什么？”
苏有鹏思考了片刻，认真回答：“应该是狂喜，觉得自己太聪明了，计划成功了。”
“再深一层。”叶柯引导他，“在那层狂喜下面呢？”
苏有鹏感眉，沉吟道：“可能有一点点害怕？怕被拆穿？或者—有一点空落落的？”
“为什么空落落？”
“因为，因为他发现这一切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反而让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和挣扎显得有点·—可笑？
或者说，他发现自已和这座豪宅的距离，其实比想像中更远，远到只能用骗的方式才能短暂进入。”苏有鹏顺著思路往下说，眼神亮了起来。
叶柯和旁边的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很好，抓住这种复杂性。”
叶柯说道，“回去等通知吧。”
“谢谢叶导！谢谢各位老师！”熟归熟，但苏有鹏还是礼貌地鞠躬离开。
“想不到苏有鹏不只是演技不错，就连悟性也不错。”宋家轻声评价。
“嗯，是个不错的演员。”
叶柯表示同意，“等下就看范煒老师和丹丹老师那边了。”
对於苏有鹏的演技，可以说是不仅仅在还珠那看到的样子，其实他对於一些复杂性角色，还是能轻鬆驾驭的。
而后的几天里，除了电影中一些重要配角，范煒和宋单单也是先后应邀来到公司。
其实对於这个级別的演员，已非寻常试镜，更多是导演与演员之间针对角色的深度沟通，叶柯亲自在会议室接待了范煒，並將完整的剧本递给他。
范煒戴著眼镜，並不像电视剧或小品看到的那样显得搞笑，反而一脸认真看得极慢，极仔细，时不时停下咂摸一下嘴，或者轻轻嘆口气。
看了约莫半小时，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樑。
“叶导，本子真好。”
范煒语气诚恳，“这郭基泽，活得憋屈啊。心里那点火苗，都快让生活给浇灭了，但还没完全灭，时不时冒个头，烫自己一下。”
叶柯也是笑著说道：“所以得请您来演，別人演不出那种滋味。”
“最后那一下.”
范煒用手指点了点剧本高潮处，“是积攒了一辈子的委屈和愤怒啊。得收著点演，劲儿太大了就假了。”
“对，要的就是那种爆发前的沉默和爆发时的不解与绝望。”很是认同的叶柯立即补充道。
两人就人物小传、行为动机聊了许久，越聊越投机。
最后，范煒还是当场就拍板接下了这个角色。
而后是宋单单的到来，她则让气氛活跃了不少。
本就是快人快语，所以宋单单再看完剧本就直拍大腿：“这王淑芬的角色，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不对，有时候心也是刀子的，被生活磨的！
叶导，你这台词写得可真是”，算了，再说就是我平时能骂出来的话了！”
她甚至即兴来了一段王淑芬数落丈夫郭基泽的戏，那股子泼辣又带著点无奈的劲头，活脱脱就是从剧本里走出来的。
“单单老师，最后在生日宴上，您从水里爬出来，看到那一幕，情绪是崩溃的，但崩溃的方式—”叶柯试图描述。
“我懂！”
宋单单打断他，“不是豪陶大哭，那总表现的过於没劲。
我觉得反而是笑，边笑边哭，觉得这一切太他妈荒唐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叶柯拍手大笑：“就是这个意思！单单老师，您真是这个角色的不二人选！”
最重要的郭敏一角，却让叶柯犯了难。
那边小周这个助理已经筛选了上百份资料，面试了几十位年轻女孩，其中不乏已有名气的童星或艺术院校的优等生，但叶柯总感觉差了点意思。
她们要么太过漂亮精致，少了点底层生活的粗感。要么表演痕跡过重，不够自然，要么眼里缺少郭敏那种早熟的敏感和桀驁不驯的灵气。
这让叶柯的试镜暂时陷入僵局。
这天下午，叶柯正在和美术指导確认豪宅內景的最终陈设方案，温情敲门进来，脸上带著一丝神秘的笑意。
“叶柯，或许有个意外人选，您要不要看看？”
“谁？”
“一个叫做周咚雨的小姑娘。
北电大一的学生，话说还是你的学妹呢，不过现在没什么作品，就是一张白纸。是张一某导演工作室那边一个副推荐过来的，说感觉气质挺特別的。”温情递上一张素顏登记照和一份极其简单的简歷。
照片上的女孩单眼皮，小鼻子小嘴，谈不上多么惊艷，但眼神清澈又带著点懵懂的倔强，像一只受惊却又不肯服输的小鹿。
叶柯盯著照片看了几秒，想不到是她，不由陷入思索。
最终叶柯还是开口道：“行吧，还是叫她来试试。”
第二天，周咚雨被带到了试镜的地方。
她显然极其紧张，手指绞在一起，说话声音细若蚊蝇，几乎不敢抬头看叶柯。
“別紧张，隨便演一段。”
叶柯隨意指了剧本上一段：郭敏第一次被哥哥郭宇带去朴家，冒充艺术治疗师杰西卡，与朴太太初次见面的戏。
这段戏需要演出假装出来的优雅自信和底层女孩本质上的怯场之间的微妙切换。
周咚雨深吸一口气，走到房间中央。再抬起头时，她的眼神变了。
虽然依旧能看出紧张，但她努力挺直了背，试图用一种略显夸张的肢体语言和稍微拿捏的腔调来扮演那个並不存在的“杰西卡”，然而细微的手部颤抖和偶尔飘忽的眼神，还是泄露了她內心的不安。
这种“演出来的演”，效果竟出奇地真实和动人。
看著周咚雨的表演，叶柯倒是有些意外的坐直了身体。
“停。”
最终叶柯还是开口，並走了过去，看著她，“如果现在让你演出『杰西卡”面具掉下来一瞬间的郭敏，你会怎么演？”
周咚雨愣了一下，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刚才那点强装的气势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著自卑、嫉妒、渴望的复杂情绪，她微微低下头，嘴唇轻轻抿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又倔强地不肯承认。
没有一句台词，却已道尽千言万语。
就是她了！叶柯心里一动。
这种未经雕琢的、充满生命力的真实感，正是他苦苦寻找的。
“很不错，就是你了。”
叶柯的声音带著一丝如释重负的肯定，“准备好，四月份进组。杨总，和她经纪人谈合同。”
周咚雨憎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旁边的助理推了她一下，她才慌忙鞠躬，有些激动的连忙说道：“谢谢叶导！谢谢导演！”
对此，叶柯也是鼓励说道：“好好演，加油！”
主要除了她是周咚雨外，还是张一谋那边推来的，更有一点是北电的，这让叶柯不得不考虑一下。
主要演员一一敲定，《寄生虫》剧组以惊人的效率组建起来。
摄影指导邀请了与叶柯合作过、极其擅长用镜头营造氛围和隱喻的曹郁，美术和服装部门更是加班加点，全力还原叶柯笔下两个阶层的世界>
夜深时分。
宋家慵懒地靠在叶柯肩头，手指无意识地在对方胸口处画著圈，眼神中满是迷离，以及些许的回忆。
“说实话.””
望著窗外城市的灯火，宋家的声音还带著事后的微哑，“我一直在想暴雨那场戏。
当朴太太发现真相时，除了震惊和愤怒，应该还有別的情绪..
比如一种奇异的解脱感？”
“就这？”
还以为要说什么，叶柯把玩著她的髮丝，若有所思：“解脱感么，或许吧—”
其中叶柯也无法给出一个准確的答案。
“就好像...她终於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可以撕开那层优雅的外壳。”
宋家支起身子，眼神在昏暗中发亮，“她一辈子都在扮演完美主妇，那一刻反而可以做个真实的恶人。”
轻轻摩挚著她的后背，骨感十足，叶柯不由淡淡说道：“很有意思。我们可以让她的尖叫带著一种破音，就像绷得太紧的弦终於断裂。”
说话间，叶柯的手停顿了下，“这里，可以有个明显的颤抖。”
向下滑落，没有如许情那样蜜桃肥硕，但却手感十足配合地弓起背，感受他的手被坐下，宋家不在意继续说道：“然后跌坐在地上时，不是软弱地瘫倒，而是像提线木偶般僵硬地坠落？”
“对！”
叶柯讚赏看了她一眼，“还要注意裙摆的动静，毕竟朴太太的高级定製面料该如何优雅地崩坏。”
宋家被逗笑了，额头抵著他的肩膀轻颤。笑过后又想起什么：“说到服装，我觉得朴太太应该有种顏色演变。前期多是柔和的莫兰迪色系，隨著剧情推进，逐渐变成更尖锐的亮色。”
“用视觉语言暗示她越来越强的防御性？”
叶柯立即领会，“最后那场生日宴，可以让她穿正红色，像是在警告所有人？”
两人就这样依偎著聊戏，仿佛这不是深夜的事后温存，而是另一个形式的创作会议。
偶尔说到激动处，宋家毫不在意身上的不沾片叶，直接跳下床即兴表演一段叶柯靠在床头静静看著，脸上表情似乎对这种別样的视觉衝击，有著享受之意，突然开口：“你知道为什么最终选你吗？”
宋家停下动作，歪头看他。
“因为其他候选人只能演出朴太太的傲慢。”
叶柯微微一笑，很是认真说道：“但你眼里有那种..·，被优越生活反噬的茫然感，和那不易察觉到的野性。”
这句话让宋家证在原地。半响，她慢慢走回床边，像重新认识般抚过叶柯的脸庞：“从来没人看这么透过我。
其实在这个圈里，如果没有野性的话，那么就容易被吞噬了。”
“导演的工作就是看透每个人。”
叶柯轻轻握住她的手，轻声补充，“尤其是美好的事物。”
这句话让空气再度升温。
宋家俯身吻他时含糊低语：“那现在...，轮到我来看透叶导，你了———”
窗外，晨曦微露，而他们的夜还很长特意在藤蔓安排试镜的事，弄空的会议室被布置成简单的试镜场地。
这时的叶柯坐在长桌后，身旁是老熟人，这次中影安排的製片人李恩泽，以及被抓壮丁的李洋。
显然他的这次电影节出行並未太过於顺利，直接以无声无息回国。
对此，叶柯也没有无聊到问他战况如何。
而宋家也安静地坐在一旁，她虽已確定出演朴太太，但仍想亲自感受一下可能与她演对手戏的演员们。
首先试镜的是重要配角，原朴家的司机和保姆。
叶柯需要找到能在一两场戏內就立住人物，並能承接住戏剧转折的演员。
几位经验丰富的黄金配角轮流上场，念著精心修改过的、充满生活气息和地方特色的台词。
叶柯看得非常仔细，不时在演员简歷上做著笔记，他不仅看演技，更看演员的气质与角色是否贴合，眼神里是否有故事。
“刚才那位演原司机的，不错啊。”
叶柯对旁边李恩泽和李洋低语，“那种被莫名辞退时的委屈和不甘，很真实。记下来，列入备选。”
“明白，叶导。”
下午，重头戏来了。
饰演郭家儿子郭宇的候选人苏有鹏到场。
他显然做足了功课，穿著略显不合身、试图显得体面却难掩廉价的衬衫，头髮精心梳理过，眼神里带著一种急於被认可的渴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
他试的片段是郭宇第一次踏入朴家豪宅，那种被巨大財富衝击的眩晕感，以及强装镇定、开始实施骗局的微妙心態。
苏有鹏的表演超出了叶柯的预期。他不仅演出了角色的“骗”，更演出了这层偽装之下，一个底层青年面对另一个遥不可及世界时的自卑、震惊与贪婪。
他的台词处理得生活化，甚至带点那个年纪年轻人特有的、试图模仿大人物的整脚拿腔拿调。
“停。”
叶柯开口，脸上看不出喜怒，“友鹏，你觉得郭宇在成功骗过朴太太，拿到高额家教薪水走出別墅的那一刻，心里最先涌起的情绪是什么？”
苏有鹏思考了片刻，认真回答：“应该是狂喜，觉得自己太聪明了，计划成功了。”
“再深一层。”叶柯引导他，“在那层狂喜下面呢？”
苏有鹏感眉，沉吟道：“可能有一点点害怕？怕被拆穿？或者—有一点空落落的？”
“为什么空落落？”
“因为，因为他发现这一切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反而让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和挣扎显得有点·—可笑？
或者说，他发现自已和这座豪宅的距离，其实比想像中更远，远到只能用骗的方式才能短暂进入。”苏有鹏顺著思路往下说，眼神亮了起来。
叶柯和旁边的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很好，抓住这种复杂性。”
叶柯说道，“回去等通知吧。”
“谢谢叶导！谢谢各位老师！”熟归熟，但苏有鹏还是礼貌地鞠躬离开。
“想不到苏有鹏不只是演技不错，就连悟性也不错。”宋家轻声评价。
“嗯，是个不错的演员。”
叶柯表示同意，“等下就看范煒老师和丹丹老师那边了。”
对於苏有鹏的演技，可以说是不仅仅在还珠那看到的样子，其实他对於一些复杂性角色，还是能轻鬆驾驭的。
而后的几天里，除了电影中一些重要配角，范煒和宋单单也是先后应邀来到公司。
其实对於这个级別的演员，已非寻常试镜，更多是导演与演员之间针对角色的深度沟通，叶柯亲自在会议室接待了范煒，並將完整的剧本递给他。
范煒戴著眼镜，並不像电视剧或小品看到的那样显得搞笑，反而一脸认真看得极慢，极仔细，时不时停下咂摸一下嘴，或者轻轻嘆口气。
看了约莫半小时，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樑。
“叶导，本子真好。”
范煒语气诚恳，“这郭基泽，活得憋屈啊。心里那点火苗，都快让生活给浇灭了，但还没完全灭，时不时冒个头，烫自己一下。”
叶柯也是笑著说道：“所以得请您来演，別人演不出那种滋味。”
“最后那一下.”
范煒用手指点了点剧本高潮处，“是积攒了一辈子的委屈和愤怒啊。得收著点演，劲儿太大了就假了。”
“对，要的就是那种爆发前的沉默和爆发时的不解与绝望。”很是认同的叶柯立即补充道。
两人就人物小传、行为动机聊了许久，越聊越投机。
最后，范煒还是当场就拍板接下了这个角色。
而后是宋单单的到来，她则让气氛活跃了不少。
本就是快人快语，所以宋单单再看完剧本就直拍大腿：“这王淑芬的角色，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不对，有时候心也是刀子的，被生活磨的！
叶导，你这台词写得可真是”，算了，再说就是我平时能骂出来的话了！”
她甚至即兴来了一段王淑芬数落丈夫郭基泽的戏，那股子泼辣又带著点无奈的劲头，活脱脱就是从剧本里走出来的。
“单单老师，最后在生日宴上，您从水里爬出来，看到那一幕，情绪是崩溃的，但崩溃的方式—”叶柯试图描述。
“我懂！”
宋单单打断他，“不是豪陶大哭，那总表现的过於没劲。
我觉得反而是笑，边笑边哭，觉得这一切太他妈荒唐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叶柯拍手大笑：“就是这个意思！单单老师，您真是这个角色的不二人选！”
最重要的郭敏一角，却让叶柯犯了难。
那边小周这个助理已经筛选了上百份资料，面试了几十位年轻女孩，其中不乏已有名气的童星或艺术院校的优等生，但叶柯总感觉差了点意思。
她们要么太过漂亮精致，少了点底层生活的粗感。要么表演痕跡过重，不够自然，要么眼里缺少郭敏那种早熟的敏感和桀驁不驯的灵气。
这让叶柯的试镜暂时陷入僵局。
这天下午，叶柯正在和美术指导確认豪宅內景的最终陈设方案，温情敲门进来，脸上带著一丝神秘的笑意。
“叶柯，或许有个意外人选，您要不要看看？”
“谁？”
“一个叫做周咚雨的小姑娘。
北电大一的学生，话说还是你的学妹呢，不过现在没什么作品，就是一张白纸。是张一某导演工作室那边一个副推荐过来的，说感觉气质挺特別的。”温情递上一张素顏登记照和一份极其简单的简歷。
照片上的女孩单眼皮，小鼻子小嘴，谈不上多么惊艷，但眼神清澈又带著点懵懂的倔强，像一只受惊却又不肯服输的小鹿。
叶柯盯著照片看了几秒，想不到是她，不由陷入思索。
最终叶柯还是开口道：“行吧，还是叫她来试试。”
第二天，周咚雨被带到了试镜的地方。
她显然极其紧张，手指绞在一起，说话声音细若蚊蝇，几乎不敢抬头看叶柯。
“別紧张，隨便演一段。”
叶柯隨意指了剧本上一段：郭敏第一次被哥哥郭宇带去朴家，冒充艺术治疗师杰西卡，与朴太太初次见面的戏。
这段戏需要演出假装出来的优雅自信和底层女孩本质上的怯场之间的微妙切换。
周咚雨深吸一口气，走到房间中央。再抬起头时，她的眼神变了。
虽然依旧能看出紧张，但她努力挺直了背，试图用一种略显夸张的肢体语言和稍微拿捏的腔调来扮演那个並不存在的“杰西卡”，然而细微的手部颤抖和偶尔飘忽的眼神，还是泄露了她內心的不安。
这种“演出来的演”，效果竟出奇地真实和动人。
看著周咚雨的表演，叶柯倒是有些意外的坐直了身体。
“停。”
最终叶柯还是开口，並走了过去，看著她，“如果现在让你演出『杰西卡”面具掉下来一瞬间的郭敏，你会怎么演？”
周咚雨愣了一下，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刚才那点强装的气势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著自卑、嫉妒、渴望的复杂情绪，她微微低下头，嘴唇轻轻抿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又倔强地不肯承认。
没有一句台词，却已道尽千言万语。
就是她了！叶柯心里一动。
这种未经雕琢的、充满生命力的真实感，正是他苦苦寻找的。
“很不错，就是你了。”
叶柯的声音带著一丝如释重负的肯定，“准备好，四月份进组。杨总，和她经纪人谈合同。”
周咚雨憎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旁边的助理推了她一下，她才慌忙鞠躬，有些激动的连忙说道：“谢谢叶导！谢谢导演！”
对此，叶柯也是鼓励说道：“好好演，加油！”
主要除了她是周咚雨外，还是张一谋那边推来的，更有一点是北电的，这让叶柯不得不考虑一下。
主要演员一一敲定，《寄生虫》剧组以惊人的效率组建起来。
摄影指导邀请了与叶柯合作过、极其擅长用镜头营造氛围和隱喻的曹郁，美术和服装部门更是加班加点，全力还原叶柯笔下两个阶层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