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i'm crying.”(二)
    “施耐德教授大大大大大事不好啦!”
    昨天才和楚子航彻底弄完招生仪式和安排流程的施耐德,正欲沉下心来在这座城市里走走,感受一会儿异国的风土人情,突然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陈墨瞳嘰嘰喳喳吵吵的反覆说著这句话。
    实在是让他摸不看头脑。
    施耐德平静的等待著,等待著电话那头的陈墨瞳平復心情安静下来,他在路边找了一家清净的咖啡厅,点了一杯黑咖,接著便缓步来到咖啡厅在店铺门外的街道上,安置的桌椅。
    他静静的坐下,如同一阵不起眼的微风,咖啡被他拿在手中,轻轻摇晃著,杯中冒著的热气小心翼翼的舔著他的鼻尖。
    等到陈墨瞳彻底安静下来之后,施耐德一边听著陈墨瞳有些粗重的喘息声,一边低声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路明非!那个路明非———”诺诺的声音突然止住了,她忽然转变了话题,“施耐德教授,您在喝咖啡吗?”
    施耐德小口抿著杯子里温热的黑咖色液体,肯定道:“是的。”
    “我都说了是很紧急的大事了您为什么还有心情喝咖啡哇!?”
    “因为我昨天晚上接到了一个电话。”施耐德不急不躁,他拿著小勺在咖啡杯里又搅了几圈,继续说道,“来自於我们的校长昂热,他告诉我说,一切有关於路明非的疑惑並不是我的虚无的揣测,而是事实,路明非的確是混血种,並且是被他所关注的混血种。”
    “他还和我说,一切探查手段没必要继续,在路明非十八岁时,他会加入卡塞尔学院。”
    诺诺愣了一下,她紧皱著眉头,总觉得施耐德的这一大段话里反覆透露著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古怪。
    她追问:“昂热校长—知道我们在关注路明非?”
    “很显然,他知道。”施耐德说。
    “您將路明非身上的疑点报告给他了?”
    “並没有。”
    “那他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昂热的事情了,也许我身边有昂热的眼线,也许路明非的身边有昂热校长安排的特工。”施耐德声音平静,但话锋又一转,“不过依据我的经验来判断,我身边有眼线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大概率是后者,即路明非的身边有昂热的人,並且隨时会和他匯报路明非的情况。”
    施耐德顿了顿,抿了一口咖啡,杯中的黑咖色暖热液体已然见了底,他又说:“可是路明非身边的那个人怎么会知道我们已经对路明非起了疑心呢?陈墨瞳同学你被发现了?”
    诺诺原本还沉浸在古怪之中,听了这话,立刻就如同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低迷了不少。
    她拿著电话有气无力道:“是的是的,路明非身边有一个—很—额——这就是我要和您说的事情!”
    “你继续。”施耐德此时也因为陈墨瞳的迟疑和犹豫不决,来了些许兴趣,他立刻就能想到,不是陈墨瞳不想告诉他这件事,否则陈墨瞳就不会给他打电话了,但又出於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陈墨瞳无法將那件事流利的说出口。
    诺诺咬紧嘴唇,姣好的容顏被她用力挤出了不少难看的褶皱,她的面部在不自觉的用力,仿佛这样,就能把潜藏在记忆深处里的、不为人知的、甚至连她都回忆不起来的东西,给重新翻出来。
    可她终究还是失败了,她连那天晚上自己究竟是看见了什么人都快忘了,只有那双铅灰色的眸子,以及那辆———车?
    她只记得这些。
    “施耐德教授”诺诺深深的吐出一口长气,“接下来我说的事情可能会有些难以理解,但请你多担待,仔细听。”
    顿了顿,诺诺便开始了她的诉说:
    “是昨天,或者是前天,我了一整天的时间,来调查路明非这段时间的经歷。”诺诺的手指,轻轻的搭在了那本夹著路明非档案的文件夹上,她不自觉的抚摸著文件夹的砂纸般的纹路,手指带著点颤抖的意味,“根据我侧写出的形象我得出了一个结论一一路明非是混血种,並且他本人和档案里的那个路明非有著很大的出入。”
    “这点我们现在都知道了。”施耐德接了一句。
    “是的是的,但我们也是现在才知道,当时可不是。”诺诺回应道,她继续说著,“总之,我侧写出的形象让我產生了好奇心,难以抑制的好奇心,再加上您当时断言的那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於是我就———”
    “你就去了路明非现在的住所,开始了观察和窥视。”施耐德接过陈墨瞳未说完的话,眼底流露出几分不满,“陈墨瞳同学,在你展开行动之前,没有向我匯报,也没有徵求我的同意.这是一个很糟糕的举动。”
    诺诺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她只能顺著施耐德话语的意思点头,並说:“是,我犯了错,对不起。”
    “我希望不要再有下次了。”施耐德没有过多计较,因为他此时已经意识到了诺诺言语里的矛盾之处,“你刚刚说的『昨天或者前天”,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难以理解的关键了!”诺诺大声说著,她另一只空閒著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手心里冒著冷汗,“我对於这件事的印象已经模糊的不成样子了,连自己是在哪一天开始的调查都快忘了,我只知道自己做过这种事!”
    施耐德藏在铁面下的唇角,很严肃的向下弯曲著,他没有说话,只是回应了一声“嗯”,示意陈墨瞳继续。
    诺诺喘了几口粗气,她手指颤抖著,抚摸著文件夹,並说:“我清晰的记得,我是被人发现了,所以才选择了迅速撤退—但在我回到酒店之后,我把一切都忘了。”
    “忘了?”
    “对!忘了!我为什么会被发现?我被谁发现的?我对那些事情的印象全部模糊的不成样子,直到刚刚,我收拾行李的时候看见了路明非的档案,他的纸质档案上有我写过的一段话一—一辆车子开了进来,车上下来了一个人,我被ta发现了。”
    “我想,那就是我在遗失所有印象之前,最后所写下的一段话,隨著我看见这句话,
    我也想起来了一些模糊的东西。”诺诺说著,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路明非的身边一直跟著一个人,我无法描述ta的性別容貌,也无法描绘ta的能力和特別之处,我只知道,那个傢伙很危险,能让人不自觉的下意识忽略掉ta。”
    施耐德的死人脸上流露出一丝惊疑不定:“什么意思?你到底要说什么?”
    “言灵也好,特异功能也罢,总之,那傢伙的能力很诡异,我只记得一点一一ta能让人忘掉一些东西,或者说下意识忽略掉一些东西。”诺诺说,“听上去很像冥照,但我敢肯定,冥照绝对做不到那种程度!”
    说著,诺诺加急了呼吸,那同样也是下意识的举动,一想到那天晚上不,当她对著自己写下的文字侧写出那天晚上自己慌张的模样时,她不由得能感觉到,那时候的自己,一定是沉沦恐惧和慌乱中的可怜人,没人可以依靠,也无人可以给她依靠。
    当时的她,如同走入了一间漆黑无光的密室里,没有水源,没有食物,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陪伴著她,更糟糕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进那间密室,也不知道自已是何时走进的那间密室。
    在那个时候,时间、空间,通通失去了意义,只有无边无际的黑,和躲不过的遗忘。
    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她的人生永远的缺失了一块,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缺失的是哪一块。
    诺诺连那天晚上具体发生过什么都完全想不起来了,她只知道有一辆车或许是车,滑进了別墅的车道,车上下来了一个人,不记得轮廓,不记得面容,同样也不记得那双眼睛究竟是不是混血种的金色竖瞳,莫大的恐怖陡然从天而降,重重的压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如同一双没有眼脸的眼睛,沉默的注视著她,她只能记起那双眸子是灰色的,却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被注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感觉到那抹注视。
    真正的恐怖,来自於未知。
    人类从已知的一切里获得勇气和力量,人类的恐惧永远在未知里,徘徊向前。
    “冷静—冷静。”施耐德的嗓音,如同刺破黑暗的烛火,在她的耳边点亮。
    施耐德的平静和沉稳,很好的將诺诺一併感染,让她忍不住去聆听那蕴含哲思和沉静的声音。
    “害怕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人类就是这样一个物种,但冷静才是黑暗里的火光。”施耐德说,“你可以往另一个角度发散思维,校长在路明非身边安排了人,而那个让你忘掉这一切的人,很可能就是昂热校长手下的人,是友军,你没必要如此紧张担忧。”
    “可是!”诺诺很没有形象的狗搂著身子,她將身体的全部重量完全交给了身下的懒人沙发,整个人变成了一团小小的圆,蜷缩在沙发的凹陷里。
    她挠著头,秀丽的红色长髮被她挠的乱七八糟,她心底始终盘旋著古怪的疑云。
    施耐德说的很有道理,既然路明非身边有昂热校长安排的人,那么那个让她忘掉这一切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昂热校长的手下,但是—实在是太理想化了。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巧合又那么友好的事情!
    不是诺诺不愿意相信这向著另一边的、稳中向好的那一面,而是她这么些年的人生让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遇见这样的事情。
    也许是可悲的命,让她不敢相信自己会有如此的好运。
    不管施耐德如何说,她都很难去相信,那个人是昂热的人,那个人是【友】。
    那些记忆,如同画在海滩边的沙画,海水涨潮,一切便烟消云散,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但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
    诺诺缓慢的移动著视线,鼻腔里低沉的哼出去一句平静的“嗯”作为应当,表示自己认可了施耐德的话语。但她的目光,却停留在了路明非的档案袋,她的注意力,全然停留在自已在遗忘这一切之前,所写下的那段话上。
    她可以肯定,在写下那些话的时候,她是恐惧和慌乱的奴隶。
    就像是有一把看不见摸不著的刀,在一望无际的黑暗里,慢慢的抵住了她的咽喉,她为了恐惧和慌乱而失神,又因为强烈的、难以抑制的好奇心而失去了勇气。
    那是杀意,那是赤裸裸的、不带任何杂念的杀意。
    是那份沉重浓厚的杀意,让她如此慌乱恐惧。
    畏惧死亡,是人之常情,她从自己所写下的文字里,读出了那个畏惧死亡的自己。
    “陈墨瞳同学陈墨瞳同学?”
    “教授。”诺诺无声无息的做著深呼吸的举动,她压下心底翻涌的波浪,低声回应道。
    “听起来,你已经平静下来了。”
    “是的,谢谢教授的开导。”
    “分內之事罢了。”
    电话的另一头,施耐德的那一边传来几声清脆的陶瓷擦碰声,或许是咖啡杯和垫子摩擦时,发出的清脆呻吟。
    於此同时,施耐德平静的声音再次传来,询问道:“陈墨瞳同学,明年的夏天你就会正式进入卡塞尔学院了,你现在可以选择和我一起去芝加哥看看,熟悉一下自己未来四年生活的地方。”
    诺诺站起身,掠过了自己打包好的行李,她原本就是有这样的打算的,但现在女人是个善变的动物。
    “我可以拒绝吗?”诺诺的手指,轻轻擦拭著窗台上,因內外温差所粘粘的白色薄雾,她的面容在落地窗上倒映著,清晰可见。
    “当然,我尊重你的想法。”
    “谢谢你,教授。”陈墨瞳掛断电话,俯视著这座城市,有金色的火光,在她眼底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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