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路明非:你死哪儿了?
    嘀嘀嘀-
    —一电话骤然被拨响,酒德麻衣聆听著耳边的尖锐长音,伸出手指想將手机拿起。
    其实她有按下接听键的力气,但是却没有按下接听键的勇气。
    她想拿起手机,看看来电人到底是谁。
    但是,剩余的体力不允许。
    漂浮在酒德麻衣身边的、悬停在副驾驶座上方的路鸣泽,稍微勾动了一下手指,手机直接飘了起来,定格在酒德麻衣的眼前。
    那是一串陌生的號码,她从未见过,不过可以保证应该不是薯片妞的。
    “要接吗?”魔鬼的声音轻悄悄,宛如远方的钟声。
    “要不,还是不接了。”酒德麻衣犹豫了一下,顿时否决了这个提议。
    是美梦也好,是幻想也罢,让她多沉迷一会儿,再多沉迷一会儿。
    “哼哼——哈哈哈—”
    手机落在她无力的身躯之上,魔鬼的低笑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让她无法逃避。
    酒德麻衣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魔鬼完全看穿了。
    她深知自己的前老板多么喜欢窥探人心,也同样知道,魔鬼窥探人心的本领究竟有多强悍。
    如同现在,她连自己真正的渴求是什么都不太確定,但她可以保证,身边的魔鬼一定知道。
    不然,它不会笑的那么张扬。
    邪恶黑暗的气味在车內游荡,酒德麻衣看著笑的满面挣狞的魔鬼,无力追问道:“很好笑吗?我只是——只是—”
    “说不下去了?”
    “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boss。他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呢?”酒德麻衣美目微凝,她只剩下这点说话的力气了,“为什么不去救他呢?您明明可以做到不是吗?”
    酒德麻衣没有得到回应,只有魔鬼平静的呼吸声伴她左右。
    她陡然坠入绝望的深渊,再次重复了一遍:“您明明可以做到!难道不是吗?!”
    路鸣泽却对著她摇了摇头。
    “不,我做不到。”路鸣泽说,“你真的以为这世界是我说了算的吗?打个响指就能瞬移,拍拍手就能让某个傢伙突然暴毙,稍微废点力气就能让某个龙王死去或者復活,这天下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我是孤魂野鬼,不是神,而且就算是神也做不到这些事情。”
    “这个世界是由【命运】说了算的,【命运】要你们活著,於是你们就活著,【命运】让我不活也不死,所以我便不活也不死。”
    “尼德霍格承接天命的指引之后,任由他的子嗣和人类联合將它送进地狱,
    为什么呢?因为【命运】要让人类崛起,一个世界承受不了两个强大的种族,所以龙类的衰弱是必然,尼德霍格屈服於【命运】,也顺从了【命运】。”
    魔鬼娓娓道来,声音轻柔如摇晃髮丝的晚风,又如教堂里悠悠长鸣的风琴,
    他柔声讲述著世界的真諦,无人能理解的真諦。
    路鸣泽很少有这样的时刻,拋开愤怒和仇恨,远离暴怒和怨毒,心中徘徊著平静的海浪。
    他心情很好。
    “几千上万年的时光里,龙类反覆甦醒,又被人类送进地狱,再次甦醒再次死去,为什么呢?因为它们没有达到尼德霍格的生命层次,理解不了【命运】所註定的必然,它们沉迷於过往的荣耀和权柄,却根本没能察觉世界已经不再以它们的意志而发生偏移。”
    “这个时代以及下一个时代的胜利者依旧是人类並且只能是人类,人类是【
    命运】的宠儿。”
    “於是,我褪去龙躯,重塑人身,在【命运】的目光中彻底『死去”,同时我又永远『活著』。”
    “也没什么值得吹嘘的,我也不过是个躲避【命运】的懦夫,一个游荡在人间的孤魂野鬼。”
    路鸣泽顿了顿,他身边沉静的哲辩空气突然消失,重新充盈起恶毒和罪恶的血腥味,他勾唇坏笑,低声说:“但是,酒德麻衣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酒德麻衣很难控制自己的咽喉,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对於现在的她来说,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路明非活著,但她不敢保证对於她来说的好消息,是否在魔鬼那里成立。
    “既然你不回答,那我就从坏消息开始说了。”路鸣泽捂著嘴肆意狂笑,压低的笑声从他捂嘴的指缝里泄露出来,车內低迷柔和的光线顿时陷入躁狂一般的舞步,时明时暗,时灭时燃。
    “坏消息,我曾经所预见的一切都是错误的,原来我並不是什么先知先觉的魔鬼,也就是说,以后的日子我无法再像掌控故事发展的编剧那样合理安排自己的小心思了,和我同一战线的你们同样也失去了这份准確的【预知】。”
    “【命运】已经很虚弱了,它掌控不了事情的发展,甚至也无法掌控事情的结局。”
    说了一大堆,酒德麻衣没怎么听懂,她只是木訥的点了点头,想继续听好消息。
    路鸣泽选择满足她的小愿望。
    “好消息,你的灾厄已经消散了,你的救主为你赎完了所有的罪。”路鸣泽顿了顿,不知道是微笑还是讽刺的神色在他的脸上浮现,“酒德麻衣,你自由了,彻底自由。往后的余生,你的人生將重新拥抱阳光和鲜,春天会为你停留。”
    “但是呢我也无法確定,这对你来说是不是好消息.毕竟灵魂层面上的罪恶已经被清空,而心灵层面的罪责,只能问你自己了,天也不知道。”
    酒德麻衣,陷入了无法形容的绝望之中。
    她瞳孔惊颤,透过魔鬼的身影,凝视著窗外静謐的月光。
    暴雨,停了。
    彩虹再次浮现,有淡淡的湿漉漉香气,似乎透过了严丝合缝的车门,钻进了她的鼻孔。
    魔鬼的声音,縈绕在酒德麻衣的耳畔:“新世界的大门为你敞开,你已经能见到门后的阳光和蓝天,鲜掛满枝头,那是即將来临的春天,你人生的春天。”
    “那是你曾经梦想过的生活,和平、希望、未来,从此为你献上鲜。”
    多么美好呀。
    酒德麻衣轻声呢喃:“之后呢?在这之后呢?”
    她问的有些无厘头,但路鸣泽却听懂了。
    魔鬼挑了挑眉头,笑著说道:“要不我们换个说法·你应该是想问“那我的救主呢?』,你想问路明非的情况如何。”
    “能给我一个答案吗?boss—————”
    酒德麻衣哀求一般的目光,轻轻飘荡在路鸣泽的面容之上,她在恳求答案,朝著魔鬼恳求答案。
    “哥哥呀?我该怎么和你形容他的状况呢?”
    路鸣泽昂著头,似乎能看见那尼伯龙根中的景象,已然消散的雨滴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底,倒影中的世界让他沉醉。
    “哥哥,他已经做得够好了,以人类的屏弱躯壳向著神明发起不畏死亡的衝锋,从每一个细胞里榨出力量和潜能用於进攻。”路鸣泽顿了顿,目光移到酒德麻衣身上,似乎在审判罪人,“你很了解他不是吗?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他会把所有的意志凝聚在进攻之上,绝不退缩也绝不屈服。”
    女人的眼角滑下一行难以描绘的悲伤,於静謐的夜色里沉默。
    魔鬼癲狂的笑著,他身影闪烁,时而立於酒德麻衣面前,时而端正的坐在副驾,时而文在后座上打滚。
    他很开心,特別开心。
    车內被愉悦和悲伤感染,空气里倒映著相反的两种情绪。
    等到路鸣泽笑够了,他抽出了几张纸巾,为脱力的酒德麻衣擦著眼泪。
    一边擦还一边笑,並说:“算了算了,玩够了,我不说什么棱模两可的话了。还记得刚才那个电话吗?那才是我要告诉你的好消息。”
    嘀嘀嘀一一手机的震动声盘旋在酒德麻衣的耳边,她死死盯著落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机,
    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路鸣泽。
    路鸣泽却微笑著摇了摇头:“暴血的后遗症也快消失了,你马上就能恢復力气。”
    如他所言,酒德麻衣渐渐从无力感中抽离,儘管肌肉酸痛无比,但她现在却能强行挤出部分力量。
    她將手机夹在肩膀上,右耳紧贴听筒,手指颤抖著、缓慢的按下了接听键。
    “餵———·这里是酒、酒德麻衣。”
    回答她的,是漫长的沉默,是她不敢深想的沉默。
    有清风拂过对方的听筒,传来一阵杂乱吵闹的响动声,酒德麻衣却不敢將耳朵从听筒旁边离开,她认真的听著那边的每一个动静,只求能听见自己想要的、
    想听见的声音。
    “我是楚子航。”楚子航立於风中,声音虚弱,他目视著一片断壁残垣,有钢铁巨兽的遗骸停留在他身边。
    酒德麻衣支撑自身的意志猛然倒塌,她深吸了儿口气,后视镜里她已然泪眼婆娑。
    强烈的意志在她脑海中浮现,那是她救主曾秉持的坚强和善良,此刻又在她脑海中重新復甦。
    就当是为了最后的体面,她心想。
    酒德麻衣抬起另一只手狠狠的搓了几下自己的脸颊,低声道:“你说吧。”
    “那个,你还好吗——”楚子航在组织语言,酝酿词汇,毕竟他真的不是一个什么很健谈的傢伙,要他来和酒德麻衣聊天的確有些难为他了,尤其是当他从听筒里意识到对面的状態不太好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其实不是阐述目前的情况,
    而是想看如何安慰对方。
    他就是这样一个傢伙,面色冷酷但內心却柔软的人,
    旁观他的路明非人都傻了,他一把抢走楚子航手里的手机,大声晒:“酒德麻衣!”
    酒德麻衣愣住了。
    她甚至已经在心底將懦弱和悲悯千刀方剐,只为了让自己接受现实。但是谁能想到,现在的现实正在抽他大嘴巴子。
    “是——·路明非?是路老板吗?你一一”酒德麻衣惊声高呼。
    “废话!不是我还是谁?某个喜欢装神弄鬼的给你打的骚扰电话吗?你能不能有点脑子?!嘶~”路明非躺在地上,他已然脱力,从高速飞翔的车里跳出来並强行吊在奥丁身上让他並不好受。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是能感受到自己的双手脱白了,疼的难以想像。
    刚刚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他还能忽略掉这些微不足道的痛苦,现在肾上腺素过期了,那痛苦如潮水一般袭来。
    “你———路明非,你———.”·
    酒德麻衣唇齿颤抖看,相互扭打。
    她吐出路明非三个字时,连她自己都没能察觉,她的语气已经在颤抖的喜悦中打滚。
    “你真的是什么超级美人百分百胜率特工吗?!”路明非咧著嘴忍住痛呼,
    他此刻满腹牢骚正要发泄,“电话也不接简讯也不回找人也找不见!说好的我从剧院里出来时你在门口等我,你人呢!?”
    “我—”
    “你!你什么你?!你这种工作態度是什么意思?还要不要工资了—”路明非突然止住话头。
    路明非此刻敏锐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好像从没给酒德麻衣付过工资,甚至他吃的用的穿的都是在用酒德麻衣的钱。
    这一下可就不太好了,他满身牢骚顿时被隱隱约约的小內疚给挤兑掉了。
    他弱声说道:“这次就算了,不要再有下次了!不然我可要好好惩罚你!”
    酒德麻衣没有回应,在路明非的耳边缠绕的,是女人微弱的、细腻的啜泣声路明非停顿了好久,他仰躺在汽车的残骸上,凝望著满天繁星。
    星光在他眼底滑下句点,有流水和雷鸣藏匿。
    路明非低声说道:“我贏了,轻而易举,一点难度都没有。”
    “我—我知道了”
    “还有,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还在剧院的门口。”
    “往家里开,你半路就能看见我,记得开快点。”
    路明非拍了拍被自己压著的残:“你要是再慢点可就大事不好啦——
    钢铁轰鸣声中,酒德麻衣挤出疑问:“为什么?”
    “你再不过来警察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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