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空閒了就叫人往义学门口掛个牌子,就说义学里的孩子都在官府重新登了户籍,不管从前叫什么,往后都姓孟,再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去闹,只管报官说她们是人贩子,不要搞私下恐嚇那一套。”孟晚站在马车前交代黄挣。
    自有那等混帐,不想养自家小哥儿女娘的,会偷偷把孩子送到义学门口去,真养不起就算了,要是像黑妞爹娘那样纯纯想占便宜,自然叫他有来无回。
    黄挣忙不迭的答道:“记住了大嫂,我一会儿就去办。”
    小蛾从他身后探出张脸,露出个甜甜的笑,“大嫂,我给两个孩子买了些零嘴,你给他们带上吧。”昨天和孟晚吃了一次大锅饭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个有权有势的远亲拉近了不少,孟晚和昌平府里其他的官夫郎一点也不一样。
    他叫了黄挣一声,娇娇柔柔的,黄挣便对他笑了,接过他手中的篮子送到阿砚的车厢上。
    “哇,这是娟人吗?”阿砚惊喜的在一堆吃的里找到两个布娃娃。
    通儿上手研究了一下,“不是,它比娟人软。”
    小蛾脸蛋红红的,他不好意思的对孟晚说:“我不知道什么是娟人,看阿砚很喜欢他的娃娃,就试著用布缝了两个给他和通儿。”
    孟晚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才能,敲了下阿砚的车窗,“和小叔嬤道谢。”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谢谢小叔嬤。”
    黄挣是要送孟晚他们出城的,只不过马车刚出巷子,就被人拦了下来,是昌平知府的夫人。
    孟晚和常金身上有一品誥命在身,知府夫人先是对常金问了安,又说没想到孟晚会走的这样快,本来是想宴请一番等客气话。
    也不算是虚言,孟晚回来这么两三天基本没怎么閒著,不是去这儿就是去那儿,等城中官员知道他身份后,人家又快走了。
    这会儿来送別的意思是怕孟晚怪罪他们不懂礼数,知府夫人还送了两车礼,东西不知道多少,定是往里面塞了金银的。
    孟晚没要,推脱了回去,表明自己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知府夫人见人家著急返乡,便识趣的退下了。
    六月底,天气大热之前,常金终於回到了阔別已久的家乡。进镇之前的一段路前阵子下雨从山上落了石头下来,人能过去,马车过不去,只好换了条小路绕过了镇子,把跟他们一起回来的雨哥儿也带回了三泉村。
    村子里並没有太大的变化,地还是那些地,庄稼还是那几样庄稼。细看又觉得处处是变化,好几户人家都盖上了青砖瓦房,村头夯平了一块空地,上面盖了一个小院,像是四合院,包括门房在內四面都是院子,有郎朗的读书声从其中传来。
    刚才他们路过的时候孟晚仔细看了,院子大门处掛了牌匾,上书“宋氏族学”四个大字,极有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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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金被孟晚扶著下了马车,满身汗渍,身体疲惫不堪,精神却十分抖擞,“走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么多年回不来,家里剩下那些被褥定是都不能用了。”
    “旧的都丟了,咱们在昌平置办的正好用著。”孟晚把她扶到门口歇著,家里的钥匙还在张小雨家,他要带著蚩羽去取。
    北方的乡下和南方大不相同,蚩羽看哪儿都新鲜,“夫郎,你和大人以前就住在这个村子啊?你们从小就认识吗?”
    孟晚对三泉村没有多少归属感,他只在乎有常金和宋亭舟的家。
    “我们是后来认识的,你们大人还有个前未婚夫郎呢。”孟晚似笑非笑的说。
    蚩羽欢快的嘴角立即耷拉下来,现在学聪明了,还知道偷偷看看孟晚脸色,像只准备偷核桃的松鼠,把孟晚逗笑了。
    “二叔嬤,在家吗?”
    村子就这么大,几步就走到了张小雨家,他家大门是打开的,整个院子重新修过,房子也是新盖的砖瓦房,院里有个四五个小孩在玩,听到孟晚叫门的声音,都扭过头来看他。
    “宋桃儿,你家来亲戚啦?”有个小哥儿捅了捅身边的七八岁的小女孩。
    宋桃儿抓土抓了一身,头上冒汗还用手抹汗,脸上抹得和猫似的,另外几个孩子也顶著这个形象,也不玩了,眼都不眨的盯著孟晚看。
    村里头都是穿著粗布衣裳的大老粗,这群小孩从小在村子里长大,顶多过年去镇上赶个集会,哪里见过孟晚这样浑身上下都矜贵的人物呢?
    宋桃儿嘴巴一咧,“我家亲戚?你……你找我阿爹?你们是谁啊?”
    孟晚笑道:“我是你堂嫂,你阿爹在不在家?”
    “堂嫂?”宋桃儿琢磨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啊,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从京城来的,我那个大官堂哥的夫郎!”
    “桃儿,你又叫唤什么呢?从山上都能听见你嚷嚷,一点女娃的样子都没有,长大了看谁要你。”张小雨和宋有財从地里除草回来累得半死,腰都直不起来了,骂完闺女冷不丁抬头看见面前的孟晚,还以为自己眼了。
    “晚哥儿?你咋回来了?这是谁啊?”
    “快进屋坐坐,我和你二叔衣裳上都是土……你先进去喝口水。”
    张小雨半是激动半是侷促,一时间语无伦次的。
    孟晚不放心常金劳累一场还要等著,忙说明来意,“二叔、二叔嬤,我刚到家,还没进门呢,明日家里规整好了再上门看望你们,我娘在家门口等著,取了钥匙我好赶紧回去给她看门。”
    这些年孟晚越是经歷的多,越是稳重许多,有时候也能在他身上看到宋亭舟持重老成的影子,与曾经那个活泼机灵的少年又是不同了,再不是张小雨记忆中那个顶撞他的小哥儿。
    “成,二叔这就去,一会儿让你叔嬤也过去帮你们忙活忙活。”见他著急,宋有財忙进屋去给孟晚取钥匙去了。
    孟晚拿了钥匙就走,只说明天和常金来张小雨家串门。
    宋二叔和张小雨站在院子门口送他,等看不见孟晚的身影才慌忙回屋打水洗澡换衣裳。宋桃儿没了和伙伴玩耍的心思,一叠声的追著爹娘问孟晚的事。
    “爹,这个堂嫂就是京城做大官的堂哥媳妇?”
    “他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啊!”
    “阿爹,你一会儿要去伯娘家吗?我也要去!”
    ……
    孟晚回去的时候,他家门前已经围了七八个乡亲,都是住在宋家附近的,这会儿又热络,又惊奇,和常金说话客客气气的,嗓门都掐著。
    “叔叔婶婶们,今天家里太乱了要好好拾掇拾掇,改明儿大家再来串门吧。”孟晚笑呵呵的走过去开了门,不动声色地將村民和疲惫的常金隔绝开来。
    “娘,先进屋歇歇吧。”他客气又疏离的姿態成功將那些好奇的乡亲劝退。
    一辆又一辆的马车驶进院子,卸下东西和车厢后,马匹都被拉进了马厩里,宋家的马厩不大,只能挤得下三匹马。松山松樵把剩下的两匹马拴到了猪圈和鸡圈里,拿起镰刀到外头割草餵马。
    家里新盖的大房子经过这么多年没有住人,院子里却没什么杂草,房子上的瓦片可能破过几块,后补的几块比旧的顏色深些。
    窗纸也很新,上头没有什么陈年旧痂,应当是每年都换新的。
    苇鶯和云雀按孟晚吩咐先把常金的屋子都收拾出来,铺上从昌平带来的崭新被褥,先让常金休息。路上用的被褥都脏了,也要重新拆洗,枝繁枝茂也跟著帮忙收拾屋子,厢房和倒座房的房间够用,但被褥都要重新铺,今晚大家都要睡的。
    车上的米不多了,面还有一小袋,槿姑去厨房收拾,顺便和面擀些麵条晚上给大家当晚饭吃。
    孟晚带著黄叶整理行李,雨哥儿也跟著帮忙,这次回来因为走的太急,並没有从京中带来什么东西,许多杂物都是在昌平买的。
    大家各司其职,忙中有序,剩下的蚩羽便落了个看孩子的活儿。
    “蚩羽哥哥我想和你过招行不行?”通儿扬起认真的小脸问蚩羽。
    蚩羽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好啊。”
    阿砚:“……”
    他转个身的功夫,那俩人已经打起来了。
    院子里乱糟糟的都是东西,这会儿他们在门外玩,路都是土路,通儿一个横扫腿,阿砚激起一地尘土。
    阿砚“呸呸”了两声,左手抱著娟人,右手娃娃,离他们远了一些。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有道磕磕巴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砚回头,原来他已经退到了隔壁门口,有个比他大五六岁的小哥儿躲在门柱后面偷偷看他,准確的是偷偷看他怀里的娃娃。
    “这是我的嫦娥仙子。”家里的精巧玩意阿砚都霍霍过,最喜欢的还是娟人,他还不止一个,磨著央著宋亭舟偷偷给他买,现在怀里的就是他最喜欢的藏品之一,一个身著白纱的嫦娥仙子。
    娟人头上的步摇珠釵美轮美奐,身上的衣裳也是顶好的布料缝製,怀里的兔子好似真的,那双眼睛上嵌的红宝石在阳光照射下熠熠泛光,小哥儿满脸羡慕,看的眼睛都直了。
    “我……我能摸摸吗?”他眼里的渴望都快化成实质了。
    阿砚正无聊,也想找人玩,“当然……”看见小哥儿猛然亮起来的双眼,又狡黠的笑道:“不可以啦。”
    小哥儿被他逗这一下,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水汪汪的在眼眶里打转。
    阿砚没什么同情心,“这可是你自己哭的,一会儿不能告诉大人知道吗?”真是的,这么大的哥儿还这么爱哭,真没劲儿。
    他不想找他一起玩,又无聊到只能和他说说话。
    小哥儿愣愣的,努力憋回自己眼眶里的泪水点点头。
    阿砚忽悠他和自己玩了半天,结果自己的娟人碰都不让那小哥儿碰一下,连娃娃也不行。
    “杏哥儿,在和谁玩呢?要吃饭了。”宋家隔壁院里传来一道年轻妇人的声音。
    小哥儿依依不捨的看著阿砚怀里的娟人,“我要回家了,明天再找你玩。”
    阿砚对他摆摆手,既没有应声同意,也没有出声反对。他想再找找还有没有別的玩伴,总觉得这个傻傻的不太聪明。
    蚩羽和通儿打架打了一身的土,先各自回屋洗漱,阿砚洗完手坐在饭桌子上等人。
    今天大家都累了,手头又没有肉菜,只简单吃了麵条。
    常金眯了小会儿,心里记掛著事,也没睡熟,她吃了两小碗麵条,对慢条斯理吃饭的孟晚说:“晚哥儿,明早咱们去镇上看看你外祖母吧,这么多年没见她,我心里总是惦记。”
    孟晚捏著筷子的手一顿,“明天你再歇歇,早上我去镇上接外祖母,顺便送雨哥儿回家。”
    雨哥儿在饭桌子上想要说些什么,被孟晚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他要先去常家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再循序渐进地透露给常金。
    饭后张小雨掐著点上门的,他怕孟晚误会他来蹭饭,得知家里都收拾好了,也没好意思多待,留下一筐子家里种的青菜就走了。
    第二天一早蚩羽套上车,孟晚带著雨哥儿和黄叶上了车,还拿上几匹布料做掩饰。
    “表嫂,祖母她……她都走了五年了,我爹娘为了你们每年寄过来的银子,一直瞒著你们。”雨哥儿脸颊脖颈红成一片,低著头不敢看孟晚的脸色。
    孟晚早有所料,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
    到了镇上常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雨哥儿四处没寻到她娘,一问只说人压根就没回来过,雨哥儿的嫂子倒是从县城里回来过一次,也是神色匆匆。
    雨哥儿六神无主,孟晚毫不客气的查看屋內情况。房顶铺上了新瓦,屋內的家具柜子都是新打的,外祖母住过的那间屋子里面除了新家具,还有洗的乾乾净净的痰盂,和铺的整整齐齐的被褥等,应当是常家人不敢住这间屋子,一直保持原样。
    墙壁乾乾净净没有什么血渍污渍,孟晚开了柜子,里面是满满两柜子的整洁衣物,都是外祖母年轻时候穿过的。里头还有一个红布包裹,打开来是常金给她买的银手鐲。
    雨哥儿见了他的动作,忙说道:“我娘他们不敢动祖母的东西,都是好好留著的,这屋也没人住过。”
    “外祖母怎么死的,可遭了罪?”孟晚將银手鐲拿起来自己收起来。
    雨哥儿看见了也没说话,东西本就是大姑买的,这些年表哥表嫂给的钱远比这副银手鐲多,“你们走后一年多,祖母小解的时候摔了一跤,年纪大,大夫不敢给接骨,就一直瘫在炕上,都是大嫂照顾伺候的。养了半年也不见好,就……就去了。”
    常舅母的儿子儿媳在县城里买了房,一直不敢去住,雨哥儿大嫂还算有良心,不放心她婆母,便一直自己伺候到常外祖母去世,才搬到县城去住。
    常家人怕的要死,怕的是常金怪罪他们没照顾好人,再断了钱財。常舅母和常舅舅便留在这里,算计著孟晚每年寄过来的银两,若有外人来看望,常舅母就拉隔壁的老婆子过来,钻在被子里装作是常外祖母,给上几个铜板,客人也不好上前巴望,便也糊弄过来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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