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莺然离开洪荒大狱前,徐离陵忽道待她下次来,他便出去。
    莺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了一会儿,他神态平静:“走吧。”
    莺然回过神来,扑进他怀里。抱了他好一会儿,再抬起脸来时,脸上又是欢喜又是眼眶湿红。
    她道:“那我下次来接你。”
    徐离陵抚抚她的眼:“别再哭了。”
    莺然拍开他的手,哼他一声:“我还没哭呢。”
    说罢,又兀自笑开,脚步轻快地出了洪荒大狱。
    这回出来,她前所未有的高兴。
    岳朝秋与玉虚风如往常在门外守着。
    玉虚风问:“可是丹药起效了?”
    莺然摇摇头,把他们炼制的丹药还给他们。
    这次的药她一个都没给徐离陵吃。
    她道:“下个月怀真便出来。”
    岳朝秋与玉虚风闻言,神情一僵。
    他们忌惮,实属正常。
    莺然并不在意,笑盈盈地摸摸大花与小黄:“走,咱们回家。”
    大花与小黄也有点恍惚,有点害怕。
    负上莺然,往下界去。
    小黄不敢问。
    大花问:“他恢复正常了吗?”
    莺然:“还没有吧。”
    大花霎时炸毛:“那他怎么能出来!”
    莺然轻敲大花脑袋一下:“他怎么不能出来?”
    这不是把疯子放出来杀人来了吗!
    大花瞪圆了眼,以眼神控诉。
    莺然眸中含笑,温温和和地道:“他不会的。”
    她知道他行事一向有分寸。
    她相信他。
    也会……守着他。
    大花仍旧害怕,主要是对先前徐离陵突然对它出杀招之事心有余悸。
    莺然安抚了它和小黄好一会儿,许诺等徐离陵出来,让他给它俩道个歉。
    它这才不说什么。
    暗想让徐离陵给它低头道歉,还挺爽的。
    小黄则平静得多。
    徐离陵出不出来这种事,它从来说了不算。
    管他呢,有饭吃就行。
    不过——
    晚饭时小黄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彼时莺然正与秦焕与许秋桂吃饭。
    小黄瞥眼饭厅里的莺然,同大花道:“先前岳朝秋不是说,徐离陵立下的剑阵是绝杀之阵,没有破解之法,他不可能凭自己出来吗?他要怎么出来?”
    大花一听,瞳孔震颤。
    对啊,此前岳朝秋与玉虚风进入洪荒大狱给徐离陵诊治,被徐离陵杀得不敢靠近,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便研究徐离陵的剑阵去了。
    二人出来后,一直在讨论那剑阵。后来莺然再度进洪荒大狱,它和傻狗在外面守着,听了一耳朵。
    徐离陵的剑阵没有给他自己留有余地,他怎么可能出来?
    该不会是……哄她的吧?
    晚间莺然回房,大花想向莺然说这事。
    但见莺然高兴,又怕她难过。
    想着还是到时候让徐离陵自己为这个谎去哄她吧,便没说。
    大花与小黄为他不能出来,心里暗暗轻松。
    莺然则开始做徐离陵出来的准备。
    待他出来后,她想要离开肃京,先陪他去圣魔城养息一段时间。
    她收拾了一应日常所需,还出门买了不少肃京的特产,预备以后到了圣魔城里慢慢吃。
    原本,她觉着散死气的这一个月,是从未有过的慢。
    但这般开始准备东西,今日买这个,明日买那个……她又觉得,时间过得颇快。
    一个月后,她带上行囊,向秦焕与许秋桂打了招呼,道暂时不回来了。
    关熠早前已告诉许秋桂徐离陵还活着。
    许秋桂不再担心女儿哪天突然想不开随女婿去了,应她便也应得爽快起来。
    只道等女婿回来后,有空还是要回来看一眼,让她彻底放下心来才好。
    秦焕不多言,吃了饭就去书院教书。
    一切仿佛回到从前。
    莺然笑起来,与大花小黄往天霄无极天去。
    步入已十分熟悉的神殿,殿中岳朝秋与玉虚风都在。
    每回都是这般场景,但莺然今日心中更多几分期待。
    走入正殿,却见——
    虚空之门大开。
    浓白寒雾成了血雾。
    莺然心猛地一沉,冲进洪荒大狱之中。
    大花小黄连忙跟上。
    就见洪荒大狱的冰原上,猩红点点,似九天洒血,冰崩山残,被无匹异力扫荡。
    六把耸入云天的剑,不见了踪影。
    岳朝秋不紧不慢跟来:“他已离开此地。”
    大花一惊,轻喃:“怎会……”
    莺然蹙眉:“怎么回事?”
    岳朝秋:“神帝谱写玄道篇章数千年,在久远的时代,也曾以身护道,救众生无数,是诸多玄修之信仰。一朝天地更改,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
    “总有人还心心念念神帝,意图为他报仇。就算杀不了徐离陵,也要做些什么,以显其道心。”
    “这些人得了徐离陵的踪迹,便潜入了天霄无极天,闯入了洪荒大狱。
    至于他们是如何进入天霄,如何进入洪荒大狱的——
    很明显,天霄中还有信奉神帝之人的仙人在蛰伏。岳朝秋与玉虚风昨日已追查处置。
    莺然喃喃:“可他们……”
    怎么能破开虚空之门呢?
    话音一顿,她想到了,是徐离陵开的门。
    或许以为在外面试图闯入的是她,于是开了门。却没想到,是这些人。
    莺然问:“虚空之门是什么时候开的?”
    玉虚风眉目凝沉:“有一日了。”
    莺然愣住:“一日?”
    一日时间,他怎么不去找她?难道他受伤……不对……一日,对不上她来的时间,他怎么会开虚空之门?
    思及此,莺然反倒松了口气。
    他既敢主动开虚空之门,便不会有事。
    她唯一需要考虑的是:他现在在哪儿?是那些人惊扰了他,让他的记忆又错乱了吗?天霄灵气太盛令他魔性难抑,故而他先走了?
    说起来很奇怪,他的记忆再错乱,他也始终能记得她。
    莺然问过:“你为何一直能记得我呢?”
    他道:“你很特别。”
    那会儿她面上微热,当他难得说了次好听话。
    见他一脸平静,又意识到不可能的。他这种看夜景说天黑,她同他诉情他说飞驹比较稳的人。
    她撇撇嘴,要深问,但以他的精神状况很难回答,反而徒增煎熬,她便没再问,转而安抚他去了。
    之后也没在意此事,总归等他恢复了,她还是能再问的。
    但现在要考虑他的动向,她就不得不深思,他说她很特别,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陷入沉思。
    岳朝秋同她说了什么,她听是听了,但没太在意。想了许久,恍然大悟。
    对,她很特别!
    因为她与他,有一段没有与过去融合的记忆。
    倘若他不知道她会在哪儿。
    那他一定是去了那儿等她!
    莺然笑起来,招呼上大花与小黄,转身就往外跑。
    岳朝秋“诶”了一声,见她只有欢喜,全无担忧,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花与小黄听了岳朝秋方才的话,更是震惊——岳朝秋说,徐离陵原本不可能破此地绝阵。
    可是徐离陵开启虚空之门,放了那些人进来。
    以杀戮破阵,以血屠解咒。
    踩着那些人的尸体,走出了此地。
    这会是巧合吗?
    一个原本不能破的阵,在他说他会出来后,刚巧送了一批为他破阵的“人材”。
    这个巧合,恐怕未必是巧合。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屠戮,一场徐离陵算准了别人何时会送上门来的屠杀。
    如此心计、如此谋算、如此手段……这样的魔出世,如何能不叫人恐慌?
    倘若徐离陵当真无意再起战祸还好。
    就怕他意识混乱后,自囚于此的三年,在谋划些什么。
    这些话,让大花与小黄很是惶恐。
    但见莺然不在意,笑盈盈地要去下界,也只能跟上。
    大花当她没听清,路上又和她说了遍岳朝秋说的话。
    莺然:“我知道啊。可是怀真不会那样做的。”
    大花盯着她看了会儿,无言。
    行叭。
    这世上所有人都恐惧他的现世。
    唯独她欢喜。
    唯独她相信他。
    *
    莺然去了青衡山。
    可她没有在那儿见到徐离陵。
    她想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吗?她同他说过他们是在云水县青衡山相遇,她还以为他会去那儿等她。
    如今他不在那儿,又会在哪儿?
    难不成是圣魔城?
    可圣魔城如今风雨皆秽,她又不认得路,怎么去找他呢?
    算了,明日动用懿王令,通过肃京的传送阵试试。
    天色不早,圣魔城的魔气她难以抵挡,夜里更是凄寒刮骨,莺然不敢擅闯。思量着回了肃京春蟾书院,没精打采地早早歇下。
    她心忧着徐离陵,原是眠浅。但后半夜不知怎的,睡沉过去。
    迷迷糊糊的,忽闻一股熟悉的松雪冷香。
    猛然睁眼,便见一人坐在床边。
    清朗月辉透窗洒落,于昏暗中朦朦胧胧映着他的面容。
    他面上咒印皆褪,一双漆黑的瞳凝视她。因眼帘低垂着,眸中更显幽暗。映着她却如春夜温和,叫她生不出半点害怕。
    莺然恍然如梦。
    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触碰到他的体温,才确定一切是真。
    她懵懵地问:“你去哪儿了?”
    他抬手,将一簇雪白递给她。
    花似雪,清若莲。
    是海角雪。
    莺然愣愣接过,想起许久未曾听过的那首《临关小调》,蓦然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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