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一行人正在长街上且战且退。追在他们身后的东西这会儿融进了黑夜,全然看不见了。
    但莺然凭借修阴阳道练出的感知,确定黑暗中有东西存在。
    斜对面的客栈里,小二连同掌柜在手忙脚乱地关门。
    被追的人中,果真有穿一袭清蓝绣乙玄道一宗纹弟子袍的关熠。
    连同一起的,还有赵衔月。
    其余六人,莺然也面熟。是她曾上课时,见过的同为阴阳道修的散修们。
    赵衔月素手掐诀,回身甩下一把符咒。
    符咒凌空而定,霍然爆破。
    炸裂火光中,有数十非兽非人、周身诡氛弥漫、如青面恶鬼的影子显现。
    那些阴诡之物打开符咒,继续追逐关熠等人。
    关熠大叫:“你们不是阴阳道修吗!上啊!”
    有名阴阳道修回身念咒,打向那些阴诡之物。虽有伤及,但效果不大。
    他尖叫着继续跑:“你看到啦,它不是鬼啊!你们不是奉命来保护我们的吗,快上啊!”
    关熠回身拔剑,横斩银钩如月。
    然而那些阴诡之物没有实体。剑式即将穿身而过,它们迅速隐于黑暗,全打了个空。
    关熠:“你看到了,它们也不是人啊!这是你们的道心试,我们只是因你们是阴阳道修,不善武力,才来保护你们。你们快上啊!”
    阴阳道修们根本没法儿上,互相叫对方去绊住那阴诡之物。推搡着,又开始叫骂:“到底是谁把它们招来的!”
    “不是说定了今日去那街尾大宅里调查?咱们一起去的,能怪谁!”
    “好了。”赵衔月厉声道,“争吵无用。想办法将它们引回蒋宅中,重新封住它们!”
    关熠思量,当即安排众修分工。
    莺然在楼上手握窗棂,紧张观望。
    但没有出声与关熠相认。
    她和徐离陵刚来北境不久,关熠与赵衔月便紧随而来,还恰好在这众修避讳的三堂街与她相遇。
    加之岳朝秋那样简单给了她客卿令,张复弦白日所言神女和天宿宫的动作,这些的巧合令她不得不起疑——
    这一切的安排,会不会又是神女想引徐离陵入彀的计谋?
    她相信关熠,他绝不会帮别人害她、害徐离陵。
    但她不相信赵衔月。
    倘若她在这时与关熠相认,会不会暴露徐离陵,会不会连累徐离陵入险境?
    莺然拿不准,只能观望。
    但——
    倘若那些东西真伤及关熠,她也一定会出手。
    即便身处险境,她也不可能看着关熠死。
    莺然留心那些阴诡之物,以阴阳道术观之。发觉它们与喜伯等人有几分相似——是亡物,但只要自压气息,便不会让人看出异样。
    它们周身逸散的诡氛中,还隐藏着淡淡的魔气。
    那魔气若圣魔城越来越血秽的雨,明明魔气很浓,却被血气与阴气遮掩,常人很难留意到。
    这东西与魔有关。
    且必定与白日刚见过的张复弦脱不了干系。
    莺然问徐离陵:“这是什么?”
    徐离陵:“冥魔。”
    莺然一怔,忆起在无隐村时,大花所言——神女说,未来无隐村会投靠圣魔,练就冥魔之道,屠戮云州大地。
    可无隐村人如今都生活在无隐芥子里。这段时日以来,已被她陆续超度许多。
    为何还会出现冥魔?
    莺然攥紧徐离陵的手,盯着楼下跑来跑去的众修,略失神。
    很快,她想通。
    出现便出现吧。
    就如千年前,很多命定的轨迹,她和神女都无力更改。但只要有微末偏差,便足够了。
    这些冥魔远没有无隐村人化作的冥魔强,以她观测,她能对付。
    不过为求保险,她还是问徐离陵:“这些冥魔,用鹤霄九冥诀第三章第七式可对付吗?”
    徐离陵:“可。”
    莺然定下心。
    徐离陵又漫不经心道:“但倘若以魔气灌魂,改鬼道魂脉,再以邪冥之道以杀炼魂。下界,便无人能杀冥魔。”
    莺然沉默。
    莺然白了徐离陵一眼:“你到底是帮谁的?”
    徐离陵反手将她的手包握在掌心,另一手将她拥入怀中。
    莺然轻哼一声,垂眸继续观望。心中却道难怪神女恐惧他。
    他只消看两眼冥魔,便知其欠缺之处。随口提点,便是下界众生无力招架的狠绝。
    三堂街上。
    关熠与赵衔月也非等闲之辈。
    关熠不再嘻嘻哈哈,赵衔月出招凌厉。辅以六名阴阳道修结阵,一步一步将冥魔引回街尾蒋宅。
    那一处寒雾茫茫,莺然看不真切。
    只见众人隐于雾中,两刻钟后,皆后怕地从雾里跑出来。
    他们不再喊叫,正常说着话,离得远,莺然听不清。默默为他们松了口气。
    目送他们敲开斜对面的客栈,住进了客栈里。
    莺然:“他们竟然就住在三堂街……”
    徐离陵对他们并不在意:“时辰不早,吃夜宵吗?”
    这会儿已近亥时。
    莺然回家后没吃东西,确实饿了,只是方才全神贯注留心关熠,没在意。
    她点点头,与徐离陵下楼去。将下午买的生汤面煮了分吃,又喝了杯北境独有的热棘果茶。
    酸酸甜甜的,还行,不过不是很合莺然口味。
    徐离陵:“下次买别的。”
    莺然“嗯”了声。和他一起上楼,沐浴前,犹犹豫豫一会儿,叫了他一起。
    主要是方才刚见了冥魔,了然这里真的闹鬼。
    她担心还有旁的恶鬼。倒不是打不过,只是那模样着实恐怖狰狞,便顾不上徐离陵会不会同她闹了。
    不过今日徐离陵脱了衣袍和她一起洗,什么也没做。
    至多在洗完后,帮她擦了身子。
    待收拾完脏衣,一起歇下。
    他身上沾了些许寒气,她钻入他怀里,想为他暖暖。
    然而没让他身子暖起来,反倒让她也觉得冷了,又默默远离他。
    徐离陵却箍着她的腰,将她按住。
    莺然挣扎,同他你推我按地来回玩闹,至她觉着不冷了,才安分下来,重又钻入他怀里。
    *
    在北境不用出门的日子,很快活。
    北境风大,院里的梅花又开得极旺盛,每日早晨起来,都会有被风刮断的细枝。
    徐离陵将那些断落的花枝捡起,放在窗台上,用水养着。
    一两日下来,梅花落了水面,只剩秃枝,将枝与花重新倒回梅花树下,做花树养料。
    如此,莺然也不会心疼平白折了梅枝,又能在屋里闻到梅香。
    每日茶余饭后,徐离陵还会陪她在二楼,睡在躺椅上,晒晒太阳。
    两张躺椅间的小桌上,会放上蜜饯或切好的瓜果、茶水,给她做零嘴。
    徐离陵和她分睡了两日躺椅,就开始和她挤同一张。
    冬日天冷,与他挤在一起,嗅着他身上松雪冷香,暖和又清爽。
    绒毯盖着半身,阳光暖融融,叫人舒坦得直犯困。
    但莺然还是说他:“你既要同我睡一张躺椅,何必买两张呢?”
    浪费。
    徐离陵:“吵架时就不睡同一张了。”
    莺然白他一眼,又笑起来,与他俯瞰街景。
    这几日,说是俯瞰街景,实则是在看关熠等人。
    她担心过他们会不会发现,但徐离陵道:“屋内有玄道机关。”
    莺然明了:难怪屋内那取暖的机关能阻隔窗外寒风,原来是全然屏护了这间屋子。
    只要旁人不刻意用法术探查,就不会发现端倪。
    她倒也不是故意盯着关熠等人。
    实在是关熠一行人日日在街上转悠,东家跑李家问。
    即便她听不清声音,也明白他们的道心试,是调查三堂街的闹鬼事件了。
    且看了这几日,她发觉赵衔月有秘密。
    赵衔月非阴阳道修,却能频繁拿出与阴阳道有关之物。
    前两日赵衔月腰间,还多了一个雕奇异花纹的龙骨玉环。
    那花纹像阴阳道中罕见的护魂之花:朱茯花。
    那会儿她盯着赵衔月的龙骨玉环看了好一会儿,徐离陵冷不丁道:“那里边有一个魂魄。”
    莺然诧异:“你怎么知道?”
    徐离陵:“那龙骨玉烧以安魂朱茯,已炼成拘魂环。朱茯在阳下泛莹红,代表里面有一只正在养护的魂魄。”
    莺然不解:“她养护魂魄,为何还要将其带出来,在烈阳下行走?”
    徐离陵:“找人。”
    莺然:“为魂魄找,还是自己找?”
    徐离陵:“且再看。”
    但只看,还是难以明确赵衔月究竟要做什么。
    徐离陵魔战时曾在此停留过,莺然担心她所做之事、所携之魂与他有关。
    思量之下,派出了大花。
    原本是想叫小黄去的。
    但徐离陵道:“她认得出小黄,也认得出大花。”
    虽然他没和赵衔月接触过,但凭莺然同她交手之事,也能猜出赵衔月知道的事不少。
    莺然苦恼这该如何打探之际。
    大花骄傲:“这还不简单,我叫附近的猫掩护我去偷听就是了。”
    莺然当即让徐离陵煮了鱼汤,向它奉上,高呼:“大花大人英明。”
    大花的小尾巴几乎要翘到天上去,头也昂得高高的,要求每天都有鱼吃。
    这不是难事,三堂街就有卖鱼的。
    莺然不想出门,给了它灵片,让它自己每天去和小猫交流时买。
    其实它一直觉得自己可以顺手拿一条,反正谁会跟小猫咪计较呢?
    但莺然不许它拿。
    所以它只能出卖劳动力换灵片买鱼咯——每天偷偷叼一条大鱼就跑,把灵片扔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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