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这只是玩笑之语。
    信中并没有演义中的戏剧成分,只有公事公办的求援。
    大约张扬在写信之时,对求援一事也不报什么希望,言辞客套有礼,却透着深深的疲态。
    刘昀看完信,确认了并州如今的情况,当即让太史慈、李典、甘宁率领大军,从兖州东郡出发,前往并州上党。
    兖州东郡与并州上党之间只隔了一个河内郡,距离并不算太远,即便带着辎重,在全军疾行之下,也只花了两天。
    矢尽粮绝的张扬本已心灰意冷,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等来援军, 登时愣住。
    “当真来了?”
    “千真万确!根据前哨传来的消息,除了来支援的部队,陈国还派人运来大批粮草,这些辎重稍落后一步,也不过小半日,就能抵达。”
    张扬欣喜若狂,正要让人打开南边的城门, 迎接援军,忽然听到由远及近的急报。
    “报告——南面城门附近出现大量胡兵,疑似胡人偷袭!”
    刚进门的吕布也听到这声急报,一把将长戟插入土中:“坏了,胡人这一来,不就正和陈国的军队撞上?”
    塞北的骑兵何其彪悍, 冲锋的速度快如雷电。陈国军队常年位处南方,从没有和胡人交战的经验,这一照面,怕是得吃大亏。
    被抢了武器辎重还不是最严重的……就怕胡人残忍屠杀陈国部曲,致使陈国损失惨重,不敢再出手相帮。
    “快快,快点打开城门!接应陈军!”张扬嘶吼着,声嘶力竭。
    士兵们知道事态的严重,以最快的速度传令。
    城门外,一里之遥。
    李典等人带着大部队,同样看到远处滚滚而来的烟土。
    “斥候,用千里镜查看东南方向。”
    哨兵领命,从怀中掏出一只长筒,拉长,对准前方。
    “报!东南方向,三公里外有一支军队,目测有三千人。最前头是骑兵,穿着外族的服饰,应是羯人。”
    “羯人?”素来儒雅好脾性的破虏将军李典沉下脸,“三族之中,唯羯人最为残忍。”
    他们将掳掠的汉人视作牲畜,不仅把汉人当做军粮食用,还折磨老弱妇孺,对他们施以各种酷刑。
    折冲将军甘宁提着大刀,眼中满是战意:“既然遇上了,就没有放过的道理。他们抢我们,那我们也可以反过来抢他们,把他们按在地上痛宰,以牙还牙!”
    旁边的太史慈一听,便知甘宁这是手痒痒,想做个老本行。
    身为镇北将军,兼任炮军司令的他示意二位同侪稍安勿躁:“正巧,因为赶得急,天工阁新造出的霹雳炮还没有试炮,羯人既然撞上来,那就拿他们热热手,试一试火炮的威力。”
    李典和甘宁没有反对。除了因为太史慈乃是跟随刘昀多年的心腹,此次战役的最高指挥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也十分好奇新武器的威力。
    两年前,刘昀曾在他们面前试过一代火铳的威力,令他们震撼莫名。如今新研制的“霹雳炮”是火铳体型的数十倍,不用细想,也知道此炮的威力将比火铳更加强大。
    太史慈命令炮营士兵装填火炮,取过哨兵手中的千里镜,观察前方敌情。
    墨色披风在猎猎飞舞,举着千里镜的手一动未动。直到羯人军队进入射程,他才缓缓举起手。
    “开火!”
    一声令下,只听轰然巨响,漆黑的金属巨兽发出红光。
    “嘭——”
    如同地动山摇。
    羯人们正准备劫掠这支汉人军队,将对方连人带粮一起充入军粮储备。他们尚在低声讨论哪个“两脚羊”好吃,哪个部族抢来的“两脚雌羊”更“带劲”,冷不防间,巨响闪过,他们被不知名的力量炸翻,再也无法说出那些残忍歹毒的话。
    只有几百个稍稍落后的羯人在炮火中保住性命,惊骇欲绝地望着前方的烟土。
    遮天蔽日的尘土中,破碎的布料落了一地。
    羯人们分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甚至更残忍的场景,他们也对大汉的俘虏做过。
    可不知为什么,面对大汉子民的惨状,他们嬉笑打骂,全然不放在心上。但当这一幕的主角换成他们的同族,就令他们惊恐失语,浑身瘫软。
    “再放!”
    又一声巨响。
    这些罪行滔滔的食人者,将因与果一同在此地填埋。
    第一声巨响响起的时候,亲自赶往城外的张扬一个趔趄,被身旁的吕布眼疾手快地扶住,这才没有滑倒。
    “晴空万里,为何会打雷?”
    张扬与吕布带着疑惑继续赶路,等出了城门,跨上马背,隔着空旷的草原,两人凭借极佳的视力,见到了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再放!”
    穿着汉式铠甲的将军举起右臂,又一声巨响冲天而起,硝烟与火光几乎与天上刺眼的冬日平行。
    张扬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狠狠揉眼,硝烟漫天,仍未退散。
    “我滴个祖宗……”他僵硬地看向旁边的吕布,却见吕布神色平静地望着前方,仿佛并没有被眼前这一幕震慑。
    ——还是吕奉先稳得住场面。
    张扬刚生出这个想法,就见吕布捏在掌中的长戟失去支撑,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张扬:“……”
    原来并不是不惊讶,大家都一样。
    “稚叔,我是不是在做梦。”
    吕布低沉而飘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钻入张扬的耳中。
    “也许是……但,如果我们在做梦,那我们做的一定是同一个梦。”
    吕布神色平静地举起手,咬了手背一口。
    会疼,眼前这一幕竟然是真的。
    一想到自己竟然曾与这么恐怖的势力交手过,吕布不由感到一阵心悸,因为被夺徐州久久不能忘怀的敌意转瞬烟消云散。
    就陈国这恐怖的手段,就算他们不耍计谋,自己也顶不住啊。
    张扬收拾好心态,主动上前,迎接这一支援军,并让属下打扫战场。
    他们原本只是打算求援,并不想投效任何势力……可是陈国露的这一手,他们若说自己不打算献城,恐怕说不过去。
    罢了罢了,这几年天灾不断,饥馑连年,大家连饭都吃不饱,还争什么地盘。
    若是陈国能提供足够的粮食,要他们归降,也不是不行。
    只是……陈国有这么多的粮食吗?
    ……
    冀州,涿郡。
    袁绍望着满目疮痍的田庄,脸色铁青。
    一个失了右腿的老者,抱着一件小小的血衣哭泣。整个田庄到处泼洒着成堆的血迹,散落狼藉。
    偌大的庄子,听不见鸡鸣犬吠,唯有老者低不可闻的哭声。
    “这两年,风雨不调,粮食长得不好,老百姓都在饿肚子。中原不好过,塞外更不好过。那些胡人饿狠了,像是濒死的狼,冲到幽州抢粮。可是幽州百姓也没有余粮啊,到处都在闹饥荒,大家都勒着裤腰带饿肚子,勉强活着,哪有食物给胡人抢?胡人抢不到吃的,就开始吃人。”
    裨将望着老者,面露不忍,“一开始,胡人也只是为了活着。可到了后来,他们吃人竟吃上了瘾。就算幽州南部的几个郡有粮仓,他们也还是要吃人。”
    “这个庄子……就和别的庄子一样。胡人进来就咬,生吃活人,把能吃的全都吃了,又把能储存的,轻便的粟米带回去。”
    “这个老人因为太过瘦弱,又被胡人嫌弃肉太柴,这才活了下来……他失去了一条腿,失去了他仅有的孙儿……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袁绍听着裨将的话,狠狠闭上眼。
    “主公。”裨将话音微颤,缓缓走到袁绍身前,单膝着地,“主公,末将请战。不能……不能再放任胡人入境劫掠了。”
    袁绍睁开眼,漆黑无波、森冷幽暗的瞳中,似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水光:
    “……死战。”
    “末将遵令!”
    ……
    新历五年(公元202年)冬,这一年的温度比往常更冷,仿佛永无止境的大雪覆盖了官道。茫茫无际的白将一切掩盖得模糊不清,似乎连未来也一并填埋。
    刘昀坐在帐中,查看地势图。
    “依据情报,除了最先因为荒灾而南下劫掠的那几批胡人,剩下的行动,皆是受人指使,有图谋、有计划地骚扰大汉边境。这背后指使之人,心思缜密,即便因为我军拥有火器,不敢逼近太原,雁门关之外,却还是他们来去自如的猎场。”
    “匈奴也好,羯人也好,这些马背上的部落,总是来时如入无人之境,去时烟尘漫天找不着人。他们没有固定居所,到处迁徙,抢了就跑,打不过也跑。我们无法剿灭他们的据地,也很难除掉他们的首领。”荀攸拿起朱笔,在十三州地图的外围落下数个红圈。
    “匈奴、鲜卑、羯、羌、氐、乌桓……这些族群,都多多少少有参与。每个族群都有数十支乃至上百支部落,每个部落都有一个首领。哪个首领——或者哪些首领是擒贼先擒王中的那个王,需得谨慎分辨,避免打草惊蛇。”
    “无妨。”不久前应召入伙,刚刚成年的诸葛亮拿起炭笔在地图的东面画了个三角,“既然不知道蛇在哪个洞,那就引蛇出洞。”
    ……
    密谈过后,刘昀离开营帐,迎面碰上太原郡的门下督官,董昭。
    “明公。”董昭行了个完整的礼节,一揖到底,“臣欲进谏。”
    九年前,董昭离开袁绍,在前往长安的途中被张扬截下,自此做了张扬帐下的一名郡官。
    并州归降后,张扬帐下的官员都改认陈国为主,在对抗胡人的行动中提供了许多帮助。

章节目录

在三国争霸的日子[基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书屋只为原作者木枝雪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木枝雪并收藏在三国争霸的日子[基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