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天予闹脾气,给你添这么大的麻烦。】
    从诊所出来时,周品月收到了表姐的信息。
    她回复:【你真的把孩子养得很没礼貌。】
    【她平时挺乖的,只是最近有点情绪化。她告诉你了吗?】
    医生拿来费用单,只是包扎和消毒而已,不到要打破伤风的地步,虽说划了蛮长的一道。
    要装傻,还是实话实说呢?一边打开付款界面,周品月一边犹豫,但对面没等她,很快又发来新的。
    【我妈去世了,上周的事,心脏的问题,走得不痛苦。本来不想告诉你了。】
    【你要来追悼会吗?后天办。】
    【考虑来的话跟我说一声。她说一切从简,所以我只要了个最小的厅。】
    付好款后,她把账单发了过去,就像没看到那三条短信。
    【赔我】
    【好,给我账号,转给你。你考虑一下要不要来吧。】
    发了账号,收到钱,对话告一段落,她回家去,决定做个大扫除。
    屋子里有别人待过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虽说理论上,这个房子有无数的人待过,但在属于她的期间,她很少让人踏进来,就像领地意识很强的那种动物。
    什么呢,比如仓鼠吗?
    说起来,小时候养过一只,大概是三线,名字叫布丁。那叫“养过”吗?其实是学校门口的地摊在卖,她实在好奇,就偷偷要了一只,装在那种根本不适合仓鼠居住的窄小乌龟箱里,夜里被她藏在床底,白天就塞进书包带去学校。
    如此持续了一周左右,有一天,她走开了一会儿,那个乌龟箱就不见了。现在想来肯定是被谁偷走了,但当时她天真烂漫地觉得,布丁是向往自由,自己跑掉了,完全忽略了人家是连鼠带笼整个不见的事实,并在日记本里写:如果布丁让我一直住在小小的笼子里,哪里都去不了,我也会很难过的。布丁你要幸福。
    还一边写一边哭来着,只能说那正是很会自我感动的年纪。用现在人的目光来看,这完全就是个无辜仓鼠被人类小孩囚禁,在屎尿熏天的窄小房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吃不好穿不暖还被转手数回生死未卜的恐怖故事。
    布丁不见后,她也是像现在这样,给房间搞了个大扫除。
    从小到大她就很擅长料理家务,因为小时候没人会做饭给她吃,也没人会晒衣服、折衣服,更没人扫地拖地。姑妈偶尔过来,教她怎么照顾自己。她发现扫除是件很放松的事,可以放空大脑,一定程度地转移注意力。
    成年后,她总是隔一段时间就熬夜,把家里从头到脚打扫一遍。听着音乐,攒旧的牙刷,刷各种发黑的角落,长棍缠着抹布清理柜子底下的缝隙,把瓷砖的缝隙漂白,把碗拿出来全部重新洗,将灶台擦得焕然一新,油烟机和空调都拆出来清理,做完这些后大睡特睡一觉,直到第二天下午。醒来时她总是异常满足,因为潜在的脏害都被驱逐出去了,而且自己住的话,就不需要偷偷地搞这些。因为看见她洗碗、拖地、折衣服,妈妈就会说:“以后谁娶了我女可有福咯。”即便那会儿不明白,她听着这种话也会觉得不舒服。她不是为了照顾别人才打扫的。
    她也知道妈妈没有恶意,所以最折中的方案就是偷偷干。
    在状态好转的最后一年,大约是十一二岁那会儿,妈妈突然开始尝试照顾她,家里总是出现如下怪异的画面:孩子在教母亲如何洗碗、如何折衣服、如何拖地。也是那时候,她发现妈妈原来是会做饭的,做得还很好吃,但是从来没做给她吃过。晚饭时间是教会的聚餐时间,聚餐地点就在两站公车外,妈妈会在那里待到十点左右才回家。她放学后的例行路线,就是去菜市场买自己要吃的熟菜,然后在家楼下的快餐店打包一份饭,回家开电视,吃完饭后收拾东西,再开始写作业。等长大一些,她就在菜市场买生的菜自己做,那几年姑妈的生意不好,这样能省下点钱。
    妈妈去世时,教会的人来了,乌泱泱一大片,过来念经颂词,把葬礼开成了传教大会,结束后还邀请她去聚餐,问她怎么会不入教呢?教徒的孩子都是教徒。姑妈把她拉到一边,说这孩子随我信佛的(其实姑妈啥都不信),那教会的领头人礼貌地笑笑,不说话。但她还是多嘴了一句:“你们聚餐,是点菜,还是教徒做饭呢?”
    那个领头人以为她有兴趣,便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教义,说相信宇宙之神的人,死后才能进入天国。“你看你妈妈,她不要那些医生救是对的呀,要是给医生打那些药进去就不好的,我做的那个保健品,可以给她保全好身体嘛,你们家还剩很多哦,你也可以吃一点强身健体的哦。到时候吃完了,再来找我买。哎哟,你看那些人,在医院搞坏身体,没有活路了,你妈妈呢,她就能进入乐园,等待复活。你还是要入教好,不然你们没有办法在天国团聚的呀。”
    讲了一大堆,她都没怎么听进去,再问了一遍:“那,聚餐是点菜,还是自己做饭?”
    “哦哦,聚餐哦,是我们每个家庭带一点菜过来吃。你妈妈做菜好好吃的是不是?”
    “嗯,是。”她对那人微笑,脑子里一片空白。
    回到家,还是扫除,把妈妈的东西规整起来,连那些神叨叨的经书都没舍得丢,堆到了衣柜最顶上的格子里。
    那其实是奶奶的房子,后来拆迁了,她就搬去跟姑妈一起住了。表姐对此颇有微词,每晚下班放学的点,她们总能在电梯里撞上,但不会互相打招呼。回到家,她径直走进房间,戴上耳机,避免听到表姐又用凶巴巴的语气和姑妈吵架:“你不会让她一直住我们家吧?到底要住到几岁?你有个大儿子似的弟弟还不够,好不容易死了,还要养个小女儿。你那么爱养别人的孩子,怎么不去开个孤儿院?为什么生我?直接收养一个不好吗?”
    有时候耳机还是会把那些声音放进来,所以她还会一边整理书柜,一边把妈妈经书上的笔记裁切出来,黏贴到一个新的笔记本里。不然,每次想拿出来怀念一下,都得去看那些恶心的经文,太折磨人了。
    可是,从姑妈家搬出来时,她一边想着要把那些东西全部搬走,一边又没敢去追踪它们,好像翻开箱子也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它们现在去哪里了?按照姑妈的性格,大概会保存好的,但是不保存应该也无所谓吧。不过,她一开始就丢掉了一件东西,那些保健品,把它全部拆出来,液体就倒掉,颗粒就碾碎,和湿垃圾混到一起,确保它再也没法被使用了,才扔进楼下的垃圾桶。
    现在想来真没公德心,垃圾分类没做好。她相信是因为分类造成的愧疚,才会不忍心翻找遗物。
    这会儿,想到这里,她放下拖把,跑去堆放杂物的地方,寻找那本笔记。确实没带过来。
    等回过神来,已经给表姐发了信息。
    【对不起,追悼会我就不去打扰了,但是你们家还有我的东西吗?如果不麻烦,可以寄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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