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名汤风雨,利辗霜雪(上架求首订!)
    考场内,长钟鸣响。
    悠长厚重的声音如同无形波涛,拂过了整座考场。
    陈叙忽然察觉到不对。
    他感到,自己丹田内的先天一炁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压制,钟响之后,有种说不出的粘滞感,运转时变得十分艰涩。
    他想到冯原柏说过:“府试第一钟,名为钧天钟。此钟响时,众生平等。
    因为有些学子家世出众,获得功名前便已学会了养气术,能在丹田养出一口气,使自身别于旁人。
    为了限制这些提前养气的学子,免得他们仗着修为扰乱考场,府试与院试便都设有钧天钟。”
    按照冯原柏的说法,钧天钟一响,普通未修行的学子通常察觉不到任何异常。
    而提前养气之人则会被自然压制修为,在考场范围内,丹田内的那口气将一丝一毫也施展不出。
    可陈叙却发现,自己的先天一炁虽然被压制得运转缓慢了,但还是可以运行。
    先天一炁果然有别于普通养气,陈叙再次清晰感觉到了其中的差距。
    三声钟响之后,是考官巡场。
    知府丁谦与礼部派下来的两名副考在一众兵丁的前后簇拥下,将整个考场五千九百个号舍全部巡察了一遍。
    今年云江府的参考童生实际是三千七百人,考场没有填满,最后几排便被封锁着。
    陈叙坐在考棚里,感觉到知府丁谦从自己号舍旁走过时,似乎稍微多停了一瞬。
    很快,那一行身穿官服的身影便远去了。
    过不多久,前方试卷拆封,有仪官在朗声诵念:“古往今来,日月明照,天地长河,诸圣见证。
    永徽十一年,云江府第四百八十七场府试,第一场,秘卷开封!”
    “起符,记档。”
    “发卷——”
    仪式感拉满,陈叙坐在号舍中,忽然间竟生出了些许激荡之感。
    号舍左右,也有各种细微声音响起,似乎学子们都有所触动。
    直到试卷发下,巡场的兵丁们又再次大喊:“肃静!”
    整个考场忽然就陷入到了一种无边的安静中。
    唯有纸张被翻动的声音,以及偶尔一声轻“嘶”响起。
    府试一共分有三场,两天考完,中间不许出考场。
    第一场是经义,分为四书墨义、帖经、经义阐发三个部分。
    这应该也是最基础的一场考试,考的就是经典背诵与知识储备。
    只除了题量太大,洋洋洒洒——
    墨义与帖经部分合计竟然有一百多道题。
    这种恐怖的题量,一考就是一整天,足以熬干许多考生的精神。
    让人写到后面思维混乱,头脑发昏,基础不够扎实的,就这样被筛选出去了。
    但对于陈叙而言,这场考试应该是没有任何难度的。
    他神魄强大,服用过莲华补慧羹后,更是拥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
    看过的书,凡扫一眼就不会忘记,又何惧背诵?
    唯一的问题,也就在于有些书籍他从前接触不到。
    好在冯原柏最近为他补足了这个短板,而白日里冯原柏没来时,夫子伍正则也常给陈叙开小灶。
    陈叙只需要注意卷面问题。
    他研墨、提笔,行云流水地写。
    不知何时起,整个考场内都是笔墨落在纸上的细微沙沙声。
    陈叙两耳不闻外事,只管认真答题。
    虽是题量极大,但他写得够快。
    四书墨义和帖经没有任何磕绊地一路顺下来,时间不知不觉便悄悄溜走。
    中午,陈叙没有吃东西,只微微闭目休憩了片刻。
    午后,开始写经义阐发题。
    经义阐发共三题,陈叙看看,觉得属于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的那种。
    他思维敏捷,又很快将前两题作答完成。
    来到最后一题: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释“浩然之气”。
    这道题要怎么答呢?
    结合如今读书人养气修行的大趋势,陈叙认为应该将气与义结合起来。
    答:何为气?
    孟子曰:“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
    ——以孟子解孟子,以圣贤注圣贤,确保万无一失,但又有自己的观点。
    浩然之气,便是胸中刚毅不灭,气节不毁,否则又何称浩然?
    这道题限制三百字,可多一些,但绝不能少。
    陈叙便控制字数,正正好写了三百零一个字,完成后又检查一遍试卷。
    他看得正认真,忽然一股凉风不知从何处卷起,猛地刮过考场内外。
    左近便有学子发出一声惊呼:“我的试卷!”
    可是晚了,那试卷已是被邪风刮得飞上了半空。
    号舍尽头,有一带刀侍卫猛地一跃而起,身形矫健直似鹰击长空,不过转瞬便将这张飞上了天空的试卷抓在手中。
    那侍卫又轻盈落地,真是兔起鹘落,敏捷无比。
    试卷被找回来了,号舍那头却有巡守官兵大喝:“都低头,不许看!”
    然后,丢了试卷的那个学子被“请”出了号舍。
    学子伤心大哭:“我的试卷……我辛苦写的试卷啊!试卷找回来了,我没作弊,为何不许我再考试?”
    “试卷保管不当,自然取消考试资格,走走走,明年还想再考就莫要喧闹。”
    ……
    科考,自来如此残酷。
    谁也没有办法,其余学子越发谨慎,埋头答题。
    不知不觉,日影渐偏。
    直到申时初,只听:咚——
    悠长的钟声又响起来了,该收卷了。
    考场内顿时响起一片焦急、甚至是哀求声:“我的卷子,我尚有几题未曾答完!可否容在下再答一题?”
    “莫要纠缠,再不守规矩,接下来两场便都不要考了。”
    “旁人都能答完,怎么只你答不完?”
    有人却哭起来:“我……我也不曾答完。”
    “安静安静,再吵取消考试资格!”
    府试第一场,无法完全答题者甚至超过三分之一。
    大黎朝的考试,从来就是县试最简单,其余一场难过一场。
    难怪要说童生不算功名。
    大黎朝通过县试就算童生,这与陈叙记忆中某些朝代要府试才算童生不同。
    但大黎朝的府试与院试基本是连考,中间只间隔七天。
    这种制度却又使得秀才的考试犹为残酷。
    试卷终究都被收走了,不论是哀求也好,哭泣也罢。你纵有再多不甘,只要还想继续考下去,就要学会接受现实。
    头场试卷被收走,第二场试卷还未发下。
    虽只是半下午,尚未到晚上,此刻却是学子们第二次进食的时间。
    因为许多学子第一场的时候其实也如陈叙一般,是什么都不吃的,怕学子们饿了眼,这个时候才准许大家吃些东西。
    而一刻钟后,还有第二场试卷要发下。
    兵丁们巡守两侧,有领头官兵连喊:“不许交头接耳,互相说话!”
    大家便连吃东西都只能放轻了声音,谁也不敢大声喧哗,以免被盖上作弊之嫌。
    因为只考两天,陈叙就只带了些极小块的薄饼做干粮。
    带这个不为别的,就为了直接表明自己并无夹带,希望查验的小吏莫将食物撕得太碎。
    但即便如此,这薄饼也还是被撕碎了许多。
    陈叙只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
    他如今气血充沛,精元充足,莫说是一两日不食,便是三五日不食其实也不算什么。
    此刻闭目养神,倒好似真有了些“养吾浩然之气”的意味了。
    真可谓,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
    一刻钟后,第二场试卷发下,题目一被翻开,考场却是一片哗然。
    原来这一场考的不仅是有常规的经典长篇默写,居然还添加了术数与律例题!
    果然正如考前所流传出的风声那般——
    但是,须知不是每个人都听到过风声的。
    “肃静!”
    却闻兵丁怒喝响起,这一喝,就让所有人都清醒了。
    喧哗被镇压,全场再无声息。
    天空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水哗啦啦敲打在考生的号舍顶棚上、贡院的青石道路间,还有些溅在人们的衣袍下摆、单薄鞋面……
    雨来之疾,犹如人间一场哭。
    有了雨声掩盖,先前被压抑情绪的学子终于可以稍稍释放情绪,悉悉索索的啜泣声便随之悄然响起。
    这下子,没有兵丁能再喝止众人“肃静”。
    功名便是如此,你来时一定走过荆棘。
    陈叙的心却很静,原本被压制得厉害的先天一炁此时反而更活跃了些。
    莫怪总有些修行理论说,你要出世,便先入世。
    不见过名汤风雨,利辗霜雪,又怎知天下熙攘,不敌修真得道?
    第二场的考试时间很短,大家伴着风雨声快速答题,在焦急中与时间赛跑。
    风雨在黄昏时歇息了,一夜寂静与蹉跎。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只听闻“咚”一声钟响,第三场的试卷发了下来!
    这一场,无他,唯有一首试帖诗而已。
    至于策论,府试时无,等到院试,自然就有了。
    陈叙翻开试卷正要看题,忽然感觉头脑昏昏沉沉,眼前不知何时竟来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半透明,像缕轻烟般飘到陈叙面前,伸出一双朦朦胧胧的手,似乎是要将他双眼蒙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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