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恂死后,殓以粗棺常服,以庶人之礼下葬,算是给了他最后的体面。
    与此同时,王肃与傅熙、何彦之一行人也抵达了金陵,苏灵均抱着儿子被关在船底的囚牢中,与儿子相依为命,提心吊胆。
    大船在朱雀航靠岸,士兵打开牢门将他们母子带了出来。
    苏灵均被关押多日,突然见了天光,还有些不习惯,她眯着眼看了看暌违已久的金陵城。
    这里跟当年她离开时变化不大,战后的丧乱破败已被清除,只有朱雀桁上悬挂的大将军的头颅,宣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动乱。
    苏灵均看着那挂在朱雀桁上的一众逆党头颅,心中陡然一寒,下意识抱紧了儿子。
    叛乱平定后,大将军便被剖棺戮尸,斩首示众,以彰元恶,警示世人。苏灵均战战兢兢,很怕自己的儿子也会被定为逆党处死。
    而在不远处,一辆驶入宫中的马车上,一个小男孩儿也正趴在窗口,看着外头的情景。
    这时,梁二叔忙捂上了梁宣的眼睛,把他抱回了车里,“小孩子不要看,挂了那么多人头,怪吓人的。”
    梁宣并不害怕,伏诛的恶人震慑的永远都是那些有作恶之心之人,正直善良的人永远不会感到惊恐畏惧。
    “二叔,阿娘还好吗?”他仰起头问道。
    梁二叔点点头,金陵的叛乱已经平定了,躲往会稽的世家也陆续归来了。此战皇帝大获全胜,他隐约听闻唤春的身份要一步登天了,就迫不及待带着梁宣回京团聚。
    他提醒侄儿道:“你娘的身份恐怕要今非昔比了,待会儿进宫见了人,记得要先磕头请安,嘴甜一些主动叫人知道吗?你后半辈子的前程都系在你娘身上了,可不敢再跟以前一样不懂事了。”
    梁宣低下头不吱声。
    梁二叔继续嘱咐他道:“你娘是为了让你活下去,才把你给送走,她自己孤守宫城,面对叛军,也不容易。你们母子这次团聚后,你可得好好孝顺她,知道吗?”
    梁宣一路上已经听叔父念叨太多了,他懒得理他,便又掀开窗帘看了看窗外。他对母亲的爱是出于母子天性,岂是因为母亲能给他好前程他才要孝顺她?二叔太小看人了。
    正巧这时,苏灵均被侍卫押上了囚车,转送去廷尉看守,等待她的最终审判。
    梁宣看着那个女人,眼中微微疑惑,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却一时想不起来。
    梁二叔又把他拉了回来,关上窗,嗔责道:“小孩子怎么好奇心这么重,人头有啥子好看的?说了不让看你还看个不停。”
    ……
    而苏灵均这边,她被关押进廷尉的时候,内监们刚好收敛完萧恂的遗体,正抬着棺材出来,她忍不住问了问侍卫那棺材里装的是谁?
    侍卫不屑道:“昔为东海王,如今也不过庶人野鬼,这就是谋逆作乱者的下场。”
    苏灵均心里一咯噔,连东海王萧恂这般身份都不免一死,何况她这般无足轻重的蝼蚁呢?
    她心里愈发恐慌了。
    ……
    另一边,梁宣进宫后,本该先往太极殿跟皇帝请安,因此时萧湛正和王肃几人在商议国事,便命他先去给母亲请安,晚些时候再过来。
    梁宣一想到马上要见到母亲了,就既无措又期待的,像一只出笼的小鸟,随着内监去了后宫。
    而此时的唤春从廷尉回来后,就好似一下子泄了心力一般,有种想哭的感觉。
    她终于大仇得报,终于铲除了所有的威胁,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可毕竟是她亲手送走了一条人命,即便萧恂是罪有应得,她也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阿娘。”
    唤春猛然抬起头,以为是自己日有所思听错了。
    她连忙起身往殿外走去,只见一道小小的身影,正欢欣雀跃的向她飞奔过来。那是她日思夜想的唯一救赎,是她满目疮痍的心底最后的希望。
    只见他在向她奔来,一声声呼唤着她,“阿娘,阿娘。”
    唤春一下子红了眼,心下溃不成军,欣喜地对他张开双臂,“宣儿,我的孩子。”
    梁宣跑的飞快,一下子扑到了她的怀里,抱住了母亲,母子二人紧紧相拥着,灿烂的阳光流淌在他们身上,像他们此刻的心情一样闪耀。
    唤春将儿子紧紧搂抱在怀里,对他亲了又亲,面上都是失而复得的惊喜,“好孩子,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阿娘真的好想你。”
    “阿娘。”梁宣小手给她擦着泪,“我也想阿娘,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你也不要再赶我走好不好?”
    唤春笑中带泪,不住点着头,“阿娘不会再离开你,我们一家人以后永远都不分离。”
    梁宣点着头,也红了眼眶,搂住她的脖颈,将阿娘紧紧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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