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不要去?
    萧湛没有回答,只是十分平静地反问她,“哭什么?怕我回不来吗?”
    唤春的泪愈发止不住了,她贤惠识大体的时候太多了,总是无条件支持她的丈夫,可这一次,她特别想自私一回,任性一回,不想让她的丈夫以身犯险。
    她只是一昧地流泪,哽咽道:“陛下是君主,怎么能以身犯险呢?”
    萧湛正色道:“我是皇帝,如果连我也退缩了,哪里还有将士肯为国卖命?”
    唤春摇摇头,王师在姑孰惨败,所有人都知道大将军的死讯是谣言了,军心惶恐动荡,敌强我弱,他却要在这种时候亲临前线,她如何能不担心?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唤春声泪俱下道:“陛下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母子又岂有活路?”
    萧湛自然明白她的担忧,可有些事他必须去做,这是他身为君主的责任,他不仅仅是她的丈夫,也是天下的君主。
    他给她擦着泪,捧着她的脸,安抚道:“别怕,我是皇帝,天命所归,我让许鹚占卜过了,是大吉,此战必定会成功。”
    唤春无言落着泪,占卜之事,那还不是朝廷需要什么,许鹚说什么吗?无非是给将士一个心理安慰罢了,又如何安抚的了她担忧的情绪呢?
    一味的这般自欺欺人,反倒让她心里更加没底了。虽然不该如此诅咒自己的丈夫,可她还是不由会想,若是他这一去回不来了,自己要怎么办呢?
    她甚至连一句爱他都还没有对他说过呢。
    唤春这样想着,突然望着他,对他道:“陛下,我有话和你说。”
    一字一句,神态坚定。
    (′3(′w‘*)轻(灬e灬)吻(w)最(* ̄3 ̄)╭甜(e)∫羽(-_-)e`*)毛(*≧3)(e≦*)整(* ̄3)(e ̄*)理(ˊˋ*)萧湛眼神一动,她此时说这话的神情,很像那一夜噩梦惊醒的时候。
    那时她犹豫了,没有说出来。现在她想说,他却莫名的不敢听了,于是道:“等我回来再说吧。”
    “不,我要说,我现在就要说。”
    唤春焦急拉住他的手,此战凶多吉少,有些话,如果她再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说了。
    她不想再对他有隐瞒、有伪装,哪怕说出一切后,他不再信任她、宠爱她,她也要告诉他。让他看到真实的她,他才会相信她爱他。
    “在嫁给陛下之前,我就已经认识何彦之了,是我和他联手算计了晋王妃之位。”
    萧湛听到她的坦白,眼神一动,没有言语,也没有太多惊讶。
    “那年中秋夜游秦淮时,我就跟他相识了,他追求过我,被我拒绝了,陛下遣人来周氏相看时,我主动去找过他,利用他对我的感情,得知了陛下的需求,是他提醒的我,陛下需要的是子嗣,我才给出了那个答案。”
    唤春默默对他坦诚着,她一直在等待坦诚的时机,她想现在应该就是时机了,他要奔赴一场胜负未知的战役,如果金陵城沦陷了,他们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相见的机会,所以她不想再骗他了。
    “我从一开始接近何彦之,就是为了通过他接近你,因为你的身份,你的地位,可以给我荣华富贵,可以给我儿子一个无忧的前程。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我在算计你,我装的很爱你,很在乎你,处处为你着想,苦心经营着贤惠的形象,让你觉得我是个安分守己的寡妇,骗取你的信任和宠爱,总是自以为是能拿捏你的感情,可最后却是我自己沦陷了。”
    唤春一口气把这些话全部吐了出来,把自己最见不得人的一面和盘托出,好似卸下了一层重重的盔甲,浑身一轻,只觉神清气爽。
    “我装的了一时,装不了一辈子,我也不想装了,我就是这样一个坏女人,我贪慕虚荣,自私自利,我就是要让你看清我的真面目,就算你嫌弃我,厌恶我,就算会彻底失去你的信任和宠爱,我也要告诉你,我怕我再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萧湛眼中波澜涌动,一言不发。
    唤春眨了眨眼,逼回眼泪,正色道:“我要告诉你,我很爱你,如果你有事,我绝不会独活,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会一直留在这里,和你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她话音刚落,萧湛就猛然把她拥入怀里,堵住了她的唇,让她再也发不出声音。
    唤春睁大了眼。
    ……
    夜风荡漾,红罗起伏。
    萧湛把手伸到她的寝衣下,触碰着她年轻柔软的身体,合她融为一体。这事儿他们做过无数次了,可在今夜,二人仿佛是第一次发生关系,懂得了她,也懂得了自己。
    他不是一直都知道吗?她是个有心机又自私的女人,过往二人只是心照不宣,谁都没有说破。
    他图她美貌能生育,她图他的身份能给她稳定的生活,二人多方权衡利弊后,因为彼此的利益需求走入婚姻,并不是纯粹的感情,即便在慢慢滋生出感情后,谁也不敢轻易相信对方的真心。
    可这场战事生死难料,一旦金陵城破,他们原先所有的身份、权势、财富,都要烟消云散了,在不参杂任何利益的时候,他们的真心才终于得以被证明。
    他爱她,她也爱他,已经足够了。
    唤春那圆匀的肩膀颤抖着,在他身下哭泣,泪珠成串落下,又是哭,又是笑的。
    他吻着她,吻着那泪,两个人脸上都是湿润润的,不知那泪是她的、还是他的。
    唤春以为把自己撕开在他面前后,会被他厌恶,嫌弃,再也不会相信她的爱。
    可他没有怪她,他说他也爱她,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对他的好,她为他着想,他都知道。如果结果是好的,他不在乎一开始是否足够光明磊落,起码现在的他们坦坦荡荡的相爱着。
    他们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对彼此说着爱,从彼此的身体拥有爱,想要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都不分离。
    唤春听他一遍遍地说着爱自己,曾经她不肯低头先说出来,如今彻底卸下伪装,敞开心扉,才发现说出我爱你这句话,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艰难。
    她向他索取着,要过之后,还想要更多,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留下些什么。殊不知今日一别,再聚何期,亦或再聚无期?
    唤春忍不住潸然泪下。
    热浪暂歇后,萧湛拥着她,二人绵绵私语着。
    唤春依偎在他怀里,突然问了一个她长久以来想问的问题,“除了我,你还会给其他人讲笑话吗?”
    萧湛笑了笑,知道她真正想问的,是他会不会也给徐妃讲笑话。
    可徐妃比较端正,哪怕是在闺房之中也是不肃而整。他有时也会跟她讲,可她只会正色劝谏,说此举轻浮,不合身份。久而久之,他便也不想跟她讲了。
    他对她笑道:“我也会想跟其他人讲,可只有你会给我讲。”
    唤春便笑了,在他唇上亲了又亲,“那你是不是也喜欢听我跟你讲笑话?”
    萧湛莞尔一笑,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道:“嗯,先前讲的那个女人手如姜的,就特别好笑。”
    唤春笑了起来,便又和他倒在了榻上,颠鸾倒凤,直到天明。
    ……
    翌日一早,萧湛就要离宫启程前往江宁前线了。
    唤春为他送行,萧湛牵着马,二人漫步在宫道上,萧湛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吗?”
    这个问题,他以前也问过她的,唤春一如既往道:“是在栖玄寺的法会上。”
    “不对。”萧湛纠正她,“再想想。”
    唤春想不出来,摇摇头道:“那我实在不知道了,不如你告诉我?”
    萧湛笑了笑,在她面前站定,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后,翻身上马道:“等我回来了,就告诉你。”
    唤春仰头看着马背上的他,看着太阳在他头顶升起,光芒万丈的模样,心中一时惘然。
    *
    送皇帝出征后,唤春便又返回了显阳殿。
    她心知要着手安排后事了,就让宫人去请梁二叔过来一趟。
    然后便来了偏殿看梁宣,梁宣还在读书,一直都是这么安静乖巧,以为只要听话,就能讨得母亲欢心,阿娘就不会再离开他。
    唤春把最近新做的衣服鞋子,给梁宣全部换上,把他打扮的焕然一新的模样,她含笑望着儿子,“我的宣儿又长高了一些,新衣服都要做不及了。”
    梁宣不言,手指捏着新衣服的袖口,这是阿娘亲手给他做的新衣服,很柔软,很合身。
    唤春摸了摸他的头,便拉着他拉到了正殿,二人默默等待着梁二叔过来。
    不多时,弄珠便带着梁二叔来到了显阳殿。
    梁二叔心中惶恐不安的,因过往在梁家的龃龉,他实在没脸见唤春,只低着头,忐忑跟她作揖请安。
    唤春早已对过去释怀,她淡淡笑了笑,看了看梁宣,依旧如对待家人般,对梁二叔客气道:“今日请二叔过来,是想请二叔帮我一个忙,请二叔帮我送梁宣离开金陵。”
    梁二叔心中一惊,因叛军即将打进金陵,近来已有不少官员将家眷送去会稽避难,皇帝已奔赴江宁前线亲讨叛军,唤春却要送儿子离开金陵,莫不也是对此战没有信心吗?
    “夫人这是何意?”
    唤春将梁宣带到梁二叔跟前,正色道:“我已决心与皇帝共存亡,此战乃萧氏家事,无关他姓之人,劳烦二叔将梁宣带往会稽避难,莫再与我有所牵连。”
    “夫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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