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rek,couldyouletmeknowifeverythingssortedoutonyourside‘”
    在旁边等待已久的美国同事问。
    “抱歉,我的妻子生病了,她还有身孕,我需要陪在她身边。”
    挂了电话,裴远之用英语说。
    留美五年,他的英语纯熟流畅,发音标准,用词地道口语化,语速很快却很容易听懂。
    美国这边负责接待他的同事了然地点了点头:“噢,那确实可以理解,我会帮你向kaleb转达的,不过避免他生气,你最好还是亲自道歉一下。”
    他虽在美国本部,却也听说过裴远之的事迹,早在对方还未回国,任职于美所时,就很有名,一张东方面孔,手段却不似东方人的委婉柔和,相反,足够理性、直接、利落。
    离开前,高高壮壮的白人同事拍了拍裴远之的肩膀,对这位爱妻心切的中国同事,语重心长地道:“dontworry,yourwifewillbejustfine.wishingheraspeedyrecoveryandhopingyoutwoareblessedwithahealthy,energeticbaby.”
    (放心,你的妻子会没事的,祝愿她早点好起来,也祝愿你们有一个健康活泼的宝宝)
    裴远之也在处理这件事的后续,跟客户沟通后天的会面是否能换一个时间或者换一种方式。
    至于跟创始人judson的会面,裴远之内部连线跟judson视频通话,告知了前后缘由。
    中产阶级以上的美国人普遍很重视家庭存在及氛围,创始人judson也很注重家庭,有一个结婚三十年深爱的妻子,家里还有一双可爱的儿女。
    因此,听裴远之讲述清楚缘由经过后,judson并没有多加为难,相反,态度很是体谅,表示原本拟定的线下见面可以改成视频会面。
    当然,相应的惩罚也要有,他给裴远之今年的创收标准也提高了一个档,正所谓奖惩分明,机制严格。
    ks律所设置的有创收标准,来区分不同等级的合伙人,同时,合伙人在律所的话语权,主要就看他的案子多少及年度创收。
    裴远之专业能力强,创收能力也强,给ks的年度创收占比是中华区的37%,进入ks短短一年多,就晋升成为高级合伙人,这一切,judson也有所耳闻。
    他没少从跟他一起创业的kaleb耳中听到裴远之的事迹,如何如何常年高强度高压工作,kaleb很欣赏这个年轻人。
    judson是ks的创始合伙人,因此,有后面合伙人没有的一些特权,他决定试探一下这个年轻人所能触及的界限,变相地‘考验’一番,一个今年内更加严苛的创收数字。
    裴远之答应了。
    挂了电话,裴远之神色并不轻松,指尖轻点着手机,处理着其他事件的收尾。
    旁边的助理也效率极高,已经订好返程的机票,只是订票订得匆忙,选了最快最早的一班,只有经济舱,没有公务舱。
    那边的季舒楹仍是睡不着,前面听裴远之说马上回来,没多久就挂了电话。
    到现在,昏昏涨涨的大脑才反应过来。
    ……他不是要出差吗?怎么可能回来?
    想了想,又打了个电话过去,显示正在通话中,过了足足半小时,裴远之才给她回拨过来。
    季舒楹接了电话,迟疑着发问:“你……刚才说你现在回来吗?”
    裴远之‘嗯’了一声。
    季舒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那原本拟定的出差呢?”
    “推迟到几天后了。”
    季舒楹扯起被子蒙住脸,奇怪,她是感冒,不是发烧,怎么面颊和耳垂也有点烫?
    心跳加快,莫名的小雀跃跳动着,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脑在刺激下,都清明了一些。
    算了算,就算是最快的飞机,回来也要大半天,如果她安安稳稳地睡一觉,或许醒来就可以见到裴远之。
    “你回来也要好久……我睡不着,你陪陪我。”
    季舒楹头蒙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道。
    裴远之轻轻嗯了一声,说好。
    被子里蒙久了,有些热,掌心出了汗,季舒楹将握着的手机放到一边,开了免提,能听见电话那边,略有些嘈杂的背景音。
    有时是飞机起飞机体低低涌出的轰鸣,有时候是旁边人们的交谈声,各种口音的英语混杂在一起,听不太清。
    她闭上眼,侧卧着,听着催眠的白噪音,呼吸逐渐平稳均匀下来。
    “吵吗?”
    裴远之忽而问。
    季舒楹还没回答,他扫视一圈,换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候机区域,重新将蓝牙耳机戴上,音量调小。
    助理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眼观鼻鼻观心,实则内心的八卦之情已如海啸轰鸣——天哪!裴律是在跟谁说话!这么温柔的语气!
    别说女的,他是个男的都有些动心了!
    季舒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不知道多久后,在半梦半醒边缘徘徊的季舒楹,听到一个女声问:“passport……doyouhaveanycheckinbaggage?ok……doyoupreferwindowseatoraisleseat?”
    “windowseat,please.”
    裴远之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地落入她的耳畔,他语气沉稳、礼貌、疏离,声线清冷平稳,应当是在值机。
    隔着茫茫一万多公里,横跨遥远的太平洋,一人在中国s市,一人在美国纽约,电波却温柔地将他的声线传递到季舒楹耳廓里。
    季舒楹莫名地感到安心。
    这种安心感类似于幼时被父亲托举在肩头,她知道无论如何都不会掉下去,父亲会牢牢地托住她,接住她。
    只是……从发现父母吵架离婚之后,她再也没有过这种安心感。
    现在,这份安全感,以另一种方式回到她的身边。
    肚子里的宝宝,电话那端的丈夫。
    好似有松动的一角被缓慢地填补上,沉甸甸的安全感。
    季舒楹闭上眼,在这份陪伴下。
    沉沉睡去。
    -
    廖音收到裴远之的消息时,对方已经落地。
    出差到一半去而复返,原本的工作或推迟或延期,这种事居然能发生在裴远之身上,比见鬼还见鬼。
    裴老头听说季舒楹生病的事,也关心地赶过来了,不过被廖音以‘人太多谁知道你身上带着什么细菌’而被赶了出去,连儿媳妇的面都没见上。
    裴贺彬只能在客厅里喝着张姨泡的热茶,一杯又一杯,看着自己老婆忙上忙下,一会儿准备亲自下厨给媳妇炖一盅汤,让亲家母帮忙哄着喝,一会儿又给自己身为妇产科主任已退休的年迈母亲打电话,询问孕妇感冒除了硬抗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好起来。
    “柠檬、橙子、梨子、**糖,柠檬先用盐摩擦洗净,切片去籽……”
    廖音认真听着电话,一边点头一边做笔记,而后就捆上围裙去了厨房,炖柠檬梨子水。
    此刻,看到门打开,裴远之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本就有些不爽的裴贺彬放下茶杯,‘嗒’的一声清脆声响,冷笑了一下,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
    裴远之站在玄关处,将车钥匙扔到旁边的台上,侧头才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裴老头,象征性地叫了一声:“爸。”
    “不是出差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裴贺彬明知故问,语气酸溜溜的,“我怎么记得上次我生病,有的人还是照样该干嘛干嘛。”
    几年前裴贺彬发烧也住过一次院,当时大儿子最先赶到医院,贴身照顾着,小儿子……也刚好赶上裴远之出差飞外地的时候,印象里当时裴远之就过来看了一眼,请了护工,叮嘱了几句好好照看之后,就走了。
    现在……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您当时有母亲照顾,我只是您儿子;现在小舒生病,我作为丈夫,自然不一样。”
    裴远之彬彬有礼地答,又看了眼卧室的方向,问:“小舒现在怎么样了?”
    裴贺彬:“……”
    这让他怎么答?
    他被廖音拦在外面,连季舒楹面都没见上。
    裴远之一看便知裴老头也不清楚,便径直去厨房问廖音。
    -
    季舒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醒的。
    只记得中间醒过一次,下午五点的时候,拿起手机,原本的通话早就断了,聊天界面的消息停留在【通话时间01:27:25】,季舒楹猜裴远之已经上飞机了。
    处理了一下微信上的工作消息,有两份她负责的文书,要得急,季舒楹不想因为自己生病就把工作分给其他人,按亮台灯,勉强撑着,打开电脑,慢慢梳理着证据目录和案例检索。
    生了病,状态不比平时,思路明显堵塞了一些,效率也比之前差很多,平时花两三个小时就能做完的文档,这次,季舒楹断断续续花了四五个小时,才做完。
    中途,钟冰琴推门进来看过她一次,吓得季舒楹慌忙关上笔记本闭上眼睛装睡。
    钟女士一向不赞成她现在的工作,还提出过让她辞职专心养胎,季舒楹不敢让对方发现自己在悄悄做。
    待门重新关上,季舒楹才松了口气,打开笔记本,检查格式、引用,没有问题之后,才发送给王律。
    王律收到邮件,没想到季舒楹赶在ddl之前发给了她,有些惊讶地发消息。
    【不是生病了吗小舒?刚好明天是周末,你好好休息】
    【文档我看过了,没什么错漏,你安心养好身体,等下周复工才能更好地工作】
    季舒楹打字:【好的,谢谢王律关心】
    扔掉手机,没有牵挂的任务了,季舒楹再度躺回被窝,没一会儿就失去了意识。
    ……
    再度睁开眼时,卧室仍笼在黑暗里,门是关的,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看不到外面的天色,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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