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云没细想那天自己在无妄城里见到的姑娘是谁。
    她内心依然知晓答案,但并不想主动戳破最后一层迷雾。
    长久以来的经验让她变得足够聪明,知晓答案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自那天晚上落雪之后,这大雪便没有停歇了。
    沈曼云留在司礼监里,看着廊下的积雪,想起自己当初救起燕飞光的时候没有给他做冬衣。
    那时候她没想到雪季会如此漫长。
    沈曼云取出柜子里的针线,她想给他做几套衣服。
    但她拈着手中的细针,思考片刻后,还是站起了身。
    连意候在司礼监,过几日她要去南疆替沈曼云解决叛军。
    沈曼云唤了她来陪自己去洛都的街上走走。
    连意与她难得享受这样的平静时光。
    沈曼云定做了几套男子的衣裳,连意好奇:“大司礼自己不是会做衣裳?”
    “我很忙。”沈曼云的手在柔软的布料上拂过。
    “带些衣服去无妄城吧,按照行军路线,你会路过那里。”沈曼云轻声说道。
    “好。”连意点头,她聪明地没有询问燕飞光与沈曼云的关系。
    沈曼云的行动不再保守,这段时间她已在洛都布置好了自己的亲信,只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几日后,她收到情报,说是燕飞光与莫霆的军队再次遭遇对战。
    莫霆是故意的,但沈曼云只能继续与他合作下去。
    同日,洛都发生巨变,皇帝于宫中身死,对外说是抱病死去,但明眼人都知道是有人刺杀了洛朝皇帝。
    沈曼云迅速控制洛都,她将洛玉楼保护在皇宫中,以保护洛朝继承人的名义,与莫家联合,将核心权力握在手中。
    此前她与莫家的摩擦成功让皇帝放松了警惕,这才让沈曼云有下手的机会。
    政变当日,洛玉楼被软禁在望舒宫中。
    她已经察觉了什么,但当悼念逝者的亡音从宫中传来时,她还是颓然倒下。
    洛玉楼明白沈曼云做了什么,即便洛都皇帝再不堪,他也是她的血亲。
    “大司礼呢?”洛玉楼冲到望舒宫的大门,对侍卫
    大声说道。
    “公主请节哀,卑职也不知大司礼在何处。”侍卫话音刚落,沈曼云的身影便出现在望舒宫外。
    她穿着一袭紫衫,面上依旧戴着那白色的面具,神色淡淡。
    “连霏——”洛玉楼看着沈曼云说道,“你……”
    “洛都危险,这段时间你还是留在宫中比较安全。”沈曼云来到她身边,柔声对她说道。
    洛玉楼死死盯着沈曼云,这位公主的眼中果然落下泪来。
    “我家……只剩下我了,是吗?”她轻声问沈曼云。
    “是。”沈曼云点头。
    “我的兄长在战场中不是战死的,对不对?”
    “对。”
    “只留下我,是因为我最好控制吗?”
    沈曼云抬眼看着她,她的眸光轻得好像天边的一朵云。
    “不是。”沈曼云对洛玉楼很诚实。
    “只是我不想杀你。”她回答。
    “杀了北境王,还有西境王……只要皇室有别的选择,你都是会被最先放弃的牺牲品。”
    “我说以后没有人逼你和亲,就要保证皇帝一定不会有这个念头。”
    “所以你杀了我全族?”
    “只杀了你的父皇。”沈曼云回答。
    “你连骗我、哄我都不愿意吗?”
    “我不想骗你,公主。”沈曼云看着她悲伤的眼,“你对你的父皇没有感情。”
    “你只是在怨——”
    “怨你什么也不告诉我!连霏——我是你的工具吗?!”
    “没有谁生来就是工具。”
    “你骗我,你骗我说要给我做衣裳,还说要陪我去洛都外玩。”
    “现在不能去玩了,雪季外边太危险。”
    “我在外面死了也好!连霏!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成你真正的朋友!”
    沈曼云定定看着她,她的眸光终于黯了下来。
    她说:“是。”
    小公主要的陪伴与友情她给不了。
    她喜欢和她挤在一个被窝里,喜欢和她讨论洛都时兴的打扮,她想和她做所有朋友间的亲密事情。
    但是沈曼云不能与她做这些事,可能某一天醒来,她的眼前就会悬着一把利刃。
    这利刃伤不了她,却会把她身边的人割得千疮百孔。
    “我讨厌你——”洛玉楼说,“你做什么都不和我说,我难道会不支持你吗?”
    “你宁愿和莫家那个大混蛋合作,也不愿意和我说一句真心话。”
    沈曼云的眼睫垂下:“我要和你说我要去杀了你的父亲吗?”
    “公主,你还是讨厌我吧。”
    沈曼云转过身去,她的声线平静,并无悲喜。
    她知道洛玉楼很好哄,只要她现在走到她身边,说两句漂亮话,她马上就会与她和好如初。
    但是沈曼云不会说漂亮话。
    漂亮话都是谎言,并不是说给洛玉楼听的。
    ——
    “听说家主大人近日来修为精进不少?”洛都外的营地已建起一座小小的城池,供莫家人居住。
    沈曼云在此与莫霆会合,在庆功宴上,她如此问莫霆。
    “是,怎么,大司礼对我的修为感兴趣?”莫霆问。
    “你我都合作到这地步了,怎么唤我还是如此生分?”
    沈曼云的细眉挑了挑:“家主有兴趣切磋一二吗?”
    “大司礼有兴趣,我自当奉陪,不过——只是切磋,不加些赌注吗?”
    “我不赌。”沈曼云说。
    “大司礼不加,那我可要加了。”莫霆托腮笑道。
    沈曼云侧眸看他。
    “若是我赢了,不如就一个吻如何?”莫霆一字一顿说道。
    沈曼云眸光微闪,她说:“好。”
    莫霆自视甚高,莫家人本就极擅法术,当年沈曼云攻破北境时所展现出的实力并不算太强。
    她天赋不算高,但她有远超常人的时光去修炼学习,这些年不显山不露水,不过是擅长藏拙,让敌人放松警惕。
    但现在她不打算隐藏了。
    莫家在南疆做了那些事,这笔账还没算。
    沈曼云与莫霆的切磋在众多莫家人与洛都权贵的注目下开始。
    莫霆气定神闲,但沈曼云出手便有雷霆万钧之势,几道紫金色光芒闪过,直接化解莫霆的攻势。
    那法术光芒越过他面前布置的层层屏障,竟然丝毫没有消弭之势,直直朝着莫霆的面门冲来。
    莫霆闪身躲开,但身形一动,正好撞上沈曼云提前布置好的陷阱法阵。
    行动被限制,沈曼云的攻击已经来到莫霆身前。
    这一击本可以夺走他的性命,最后却偏了个角度,只是重重击在莫霆的肩膀上。
    莫霆倒下,伤痕自肩膀起,直接贯穿他的整个脊背,堂下传来惊呼声。
    沈曼云慢慢走到他身前,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俯身将他的衣领提了起来。
    “家主大人,和我合作就要知道一件事。”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不要有事情瞒着我。”沈曼云将莫霆的用力一扯,将他被法术撕裂的伤口扯得更开。
    莫霆嘴里咽血望着她笑,他的几乎要发不出声来:“是因为无妄城吗?”
    “是。”沈曼云低眸看着他的眼,她坦然承认这一事实。
    “莫霆,我说过了,一切都要按我的规则来。”
    莫霆痛得浑身都在颤抖,但还是歪着头笑。
    此刻,纵马声传来,有人来到了营地前。
    燕飞光手中提着一个人头,将那名到无妄城挑衅的将领头颅丢到了地上。
    他注意到了眼前诡异血腥的景象,只道:“来得有些不巧。”
    沈曼云将莫霆松开了,她手中沾着殷红的鲜血。
    她从燕飞光身边走过,未发一言,就算他没有受伤,她都会找莫霆算账。
    这场庆功宴不欢而散,所有人都因为沈曼云的举动震惊。
    燕飞光护送她回洛都。
    他问沈曼云:“你知道了?”
    “是他毁诺在先,原本与他约好只是佯攻,我在当时的驻地附近也未布置太多兵力,不然不会留无妄城的士兵来抵挡叛军。”
    “嗯。”燕飞光应了声。
    “不必为我讨公道。”
    沈曼云的长睫眨了眨,她说:“只是为了警告他。”
    “我要去西境,你随我在洛都准备几日就可以回去了。”沈曼云说。
    “我随你去。”
    “讨伐西境不容易。”
    燕飞光有自己谋划,当时青霓遗失的孩子还在莫家手中。
    “这是我的职责。”燕飞光回答。
    沈曼云应了下来,她孤身一人走进司礼监,回头看燕飞光。
    他提着手中黑刀,安静地与她对视。
    “燕飞光。”沈曼云唤他。
    “嗯。”燕飞光应。
    “保重。”沈曼云走进了司礼监。
    看着他的脸,她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她只希望他安全无虞。
    但——天不遂人愿。
    意外出在长乐川之上,莫霆的伤还没好全,便告诉沈曼云他将一位狂化的魂族投放在了长乐河里。
    沈曼云想,他当真是在找死了,但她不得不解决这个麻烦。
    她来到长乐川之上,在河里翻涌的大鱼模样可怖。
    可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条鱼真正的模样可能不是这样。
    沈曼云很快将自己脑海里异样的念头抛开,长乐川上每时每刻都有普通士兵因为这条鱼的攻击死去。
    她早已忘记小鱼是谁,也忘了他有着怎样的能力,在她的认知中,狂化的魂族无法挽救。
    她必须做出选择。
    ——只能将这狂化的魂族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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