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收礼收的莫明其妙
    三兄妹被请进了三楼的接待室,金雕摆进了展厅。
    金光耀眼,熠熠生辉。
    本能的,江燕飞摸了摸手上的金镯子。
    这是林承志送她的一堆破烂里,唯一没有打眼的一件,才三十多克,仍旧了林承志近三个月工资。
    而柜子里的那件金雕近重三公斤,算一下,林承志不吃不喝要攒三十年。
    听过收礼的不少,见过的也有:就学校的后勤主任,去年才被查,贪了半辈子也就这么多。
    所以一时间,她有点无法理解:才只是“普通朋友”,甚至是不请自来,却一送就是几十万?
    看江燕飞直勾勾的盯着金雕,以为在怀疑林思成是不是走上了歪门邪道,单望舒解释了一下:
    “那位方总是古玩商人,听王齐志讲,去年林思成帮她看过几件东西,少赔了好几百万……哦对,还有上周,林思成又帮忙,赚了可能有上百万……”
    江燕飞张着嘴,一脸愕然:林思成稍给别人帮一下忙,就是百万百万的赚?
    家里的那两套房才值多少钱?
    惊诧间,接待推开了门:“王教授,林老师,有客人到了!”
    林思成站起身,往外看去:奥迪停进车位,关兴民和郝钧各抱着一口盒子下了车。
    几人忙迎了出去。
    以为林承志和江燕飞不认识,叶安宁小声介绍:“叔叔,阿姨,高的那位是市局鉴证中心的关主任,旁边那位是民艺研究协会的郝秘书长……林思成和他们经常一块玩……”
    和林思成,一块玩?
    江燕飞和林承志对视一眼:关兴民和老爷子是老朋友,关系很好,林承志还请他帮过几次忙。
    郝钧也不陌生,去过家里。这两位,都是和老爷子平辈论交。林承志不至于当成长辈对待,但只要见了就很尊敬。
    叶安宁却说,经常和林思成一块玩?
    仔细再看,和老爷子握手时,两人都挺正常。但轮到林思成,两人手也不握了,把盒子往他怀里一塞。然后郝钧捶了他一拳,关兴民一个熊抱。
    又不知说了什么,一群人哄堂大笑。
    真就是勾肩搭背,嘻嘻哈哈?
    不是……到家里拜访老爷子的时候,感觉这两位都挺稳重啊?
    转念间,把两人迎了进来,一群人半点都不客气,当场拆盒。
    关兴民送的是一只碗。
    乍一看,挺普通:紫铜铜胎,嵌以錾鎏金铜片,碗边,底足镶绿松石和玛瑙珠,就狮子顶钮用黄金铸成。
    不论是材质,大小,器形,乃至品相,好像比方静闲的那樽金雕差很多。但一群人却猛的一怔。
    包括和关兴民一块来的郝钧:他知道关兴民送的是一只碗,但忘了问,送的是什么碗?
    这东西大概是八九年前,关兴民逛潘家园七万淘的。
    那时两人就认识,郝钧找人给他看了看。老师傅只是瞄了两眼,就一锤定音:清代宫里的贵妃,或是王爷装锞子的。
    就逢年过节,摆在主人手边,装满银锞子。后辈下人来磕头,磕一个就赐个银锞子。
    所以,这玩意有个全名,贼长:黄金狮钮金莲瓣嵌松石玛瑙铜鎏金聚宝盆。
    就那年看过两次,之后七八年再没见过,郝钧还以为关兴民藏保险柜,准备当传家宝传给儿子。
    但突然就拿了出来,还拿来送礼?
    都是行家,不用郝钧提醒,也能看出这东西的不凡。更何况,还有个行家中的行家。
    王齐志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敲了又敲。
    然后又琢磨了好一阵,半开玩笑,半是郑重:“关主任,只是工作室揭个牌,你就送这么重的礼,等林思成结婚生娃,你送什么?”
    关兴民浑不在意:“等那时候,我再寻摸好的!”
    一看他这屌样,郝钧脸都绿了:
    “不是……老关,老子问了你八百遍,你咋说的?就一只碗,也就值个七八万……但你他娘的怎么不说,那是八九年前,你还没捡漏时,摆地摊上的七八万?
    都寄吧兄弟,你一出手就是能当传家宝,少说也是百万以上。我他妈就拿一幅破画?”
    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关兴民不但没恼,还“哈哈”大笑:“老郝,你和我不一样……”
    关兴民回了一句,左右一看,没什么外人,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笑,“托林思成的福,已经定了,过完年要动一动,十有八九是分局……”
    一群人猛的怔住:啥玩意?
    他说的模棱两可,但该懂的都能听懂:什么叫动一动?
    升官。
    鉴证中心是副处级,但领导高配。他之前是副处级的副主任,这一升,至少半级。
    去的也肯定是高配的分局,局长估计不大可能,不过政委基本没啥问题。
    但是,只有知道的才明白,处级副转正,这一坎有多难。
    更难的是:他一个搞技术出身的,能下放到分局任正职,不说绝无仅有,但对算是凤毛麟角,称得上是难上加难。
    但再想想他说的那句:托林思成的福……
    王齐志和郝钧瞬间明了:
    倒流壶都不提,只说最早的和田白玉狮子镇纸、中间的仿宣德炉、之后的杨志高假玉、假翡翠,以及闹的惊天动地的张安世墓盗掘案。
    每次,功劳都扎扎实实的落在关兴民的头上,等于他这个“动一动”,是林思成硬生生的用功劳给他堆出来的。
    所以,送只镶金的宝碗算什么,再拿一件来,关兴民都送的心安理得。
    顿然,郝钧心里舒服了好多:“早说啊?”
    关兴民瞪他一眼:“我早说了,你送啥!”
    “我空手!”
    郝钧怼了一句,拆开画轴:“来,老关,掌掌眼!”
    几人齐齐的往前一凑。
    一幅纸本的工笔重彩,《锦上添图》:
    一雄一雌,两只锦鸡立于枝间,雄鸡头顶金冠,羽毛锃亮,昂然而立。雌鸡精神抖擞,回首观望。锦鸡周围繁盛开,迎风怒放,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都不用看款和跋,只是笔力、构图,设色,就知道是名家之作。
    再往边上细瞅:光绪乙酉春三月将望山阴任颐伯年画写。
    之下一方印,《熙印》。再之下又一方:《邓拓欢喜》。
    几个人愣一愣:四任之一的任熙,任伯年?
    他是吴昌硕的老师,与蒲华,虚谷齐名,时称“海派四杰”。徐悲鸿称:仇十洲(仇英)之后,中国画家第一人。
    当然,这应该是文人之间的吹捧,中国第一人有些夸张。但在晚清名家里排个号,前二三十没一丁点的问题。
    再看另外一方印,《邓拓欢喜》,这是晋察冀日报社社长、总编辑,人民日报社社长兼总编辑邓拓先生的鉴藏印。
    邓拓先生创作,编著出版的作品多到数不清,最有名的是《***选集》。
    所以,这哪是郝钧所说的“一幅破画”?
    瞅了又瞅,瞅了再瞅,关兴民的脸也绿了:姓郝的,俄贼你妈。
    老子问你,你送啥,你说,就一幅晚清的锦鸡图。
    关兴民当时还想:晚清画过锦鸡的,好像没什么名家,也就没在意。但这狗日的压根没提:画上除了锦鸡,还有?
    不然他第一时间就能想到,不是任伯年,就是吴昌硕……
    这幅画,纵然比不上那只聚宝宝,也没差多少。
    看他眼睛刀子似的,郝钧浑不在意:“你怎么不算算,我赚了多少?”
    关兴民顿时怔住。
    光是从林思成这淘的物件,郝钧卖给那位藏族老板的就有七八件。少说也赚了两三百万。
    还有那枚宋代的官冠珠,郝钧运作了一下,一转手就是一百多万。
    给林思成送一幅五六十万的画,实属应该。
    林思成却吓了一跳。
    现阶段,任伯年的作品价格确实不太高,2004年拍了一幅《秋卉归鸦图》,才六十八万。
    去后拍了一幅《牡丹锦鸡》,篇幅和立意,以及笔力和质量,都和这幅不相上下,成交价七十二万。
    这上面多了一方邓拓先生的印,价格再高一点,八九十万应该是有的。遇到行家,百万也说不定。
    但到2010年左右,海派画家的作品突然大热,任熙的画作水涨船高。动辄就是三四百万,五六百万。
    就这一幅,看工笔设色,看画工笔力,正是其晚年成熟之佳作。取个中,少说也在四百万以上。
    别说,上辈子漏捡的不少,但收礼收这么重的,还真是第一次。
    关键的是用不了两年就会大涨,到时候,郝师兄估计能悔的砸康子……
    林思成看着郝钧:“师兄,要不,你换一件?”
    换?
    郝钧心中一动:我好好的来给你送礼,你让我换一件,是几个意思?
    肯定不是赝品,也别说赝品,他今天就是拿张白纸来,林思成都会乐呵呵的收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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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走宝了?
    但走个屁。
    画肯定是真的,但价也就是那个价,它能走到哪里?
    郝钧浑不在意:“还第一次听说,送出去的礼,要换的?收着吧你……”
    林思成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对。
    大不了等他办个什么喜事,挑好的送一件……
    没往盒子里收,让李贞摆到展厅。
    去接待室也是闲坐着,两人留了下来,说是帮林思成迎迎客。
    “就没请几位,差不多就这些。”林思成环顾一周,“顾叔可能在忙,要晚点过来!”
    郝钧怔了一下,指了指外面:“那你搞这么隆重?这礼仪,这舞台,请的是专业的庆典公司吧?”
    林思成点点头:“区领导和校领导要一起剪彩,还要讲话,当然得搞隆重点!”
    郝钧瞅了一圈:“这些人有点少啊?不热闹……”
    “加工作室的研究员,帮忙的同学,林林总总三十多位,不少了……”
    几个人坐在沙发里闲聊,林承志和江燕飞面面相觑。
    刚才还在想:不请自来的普通朋友,一出手就是三四十万的金雕,那知己朋友来了后,又该送什么?
    这下好了,算是见着了:一位是八九十万的画,一位是上百万的聚宝盆。
    比起金雕,翻了三倍,而且喻义更好:不是工艺品,而是正儿儿经的古玩,文物。
    但这只是其次,夫妻俩惊愕的是,几人围在一起,小声说的那几句:关主任要升职,却是托了林思成的福?
    肯定和王教授没关系,不然他就该谢王齐志,但林思成,他能帮什么忙?
    这不是在学校的学生会安排个学生,而是从副处到正处,从技术岗位,到主管领导。
    问问林承志,他从副科到正科,老爷子费了多少心思,多少精力?
    转眼再看,林思成好像正在给老爷子解释,老爷子皱着眉头,斜着眼睛,好像在说:林思成,老子信了你个邪。
    其余几位,像关兴民,郝钧、王齐志,好似在闲聊,实则扎着耳朵。听着听着,就会对视一眼,然后诡异的笑一下。
    林承志甚至能猜出这几位眼神中的潜意:林思成这张嘴,真鸡儿能胡球扯……
    正暗暗猜忖着,接待又推开门:“林老师,有客人来了!”
    几人齐齐的一回头:咦,顾明……他来凑什么热闹?
    今天来的不是领导就是长辈,年轻的除了林思成,就剩一位生怕顾明把林思成带坏,见顾明就给他上强度的叶安宁。
    没人陪着,顾明待着也不自在,来了不等于受罪?
    林思成倒是提过,但没让他来,说是年前抽点时间,让顾明叫上李信芳,一起出去坐坐。
    而顾明不但来,还带了三位:女的是李信芳,身边还有两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
    仔细瞅了两眼,林思成的神晴渐渐古怪,又转过头,看着关兴民。
    “这是,那位李总,和他的合伙人?”
    关兴民点点头:“对,但你别看我,我和他好长时间没见了!”
    那就是顾明娃嘴松。
    转念间,林思成迎了出去。其他人也站起来,关兴民摆摆手:“几位坐着,我和老郝跟林思成去就行!”
    两人是同学,关兴民居中介绍,寒喧了几句,然后陪着李国军去了接待室。
    顾明带着李信芳来认人,嘴特甜,挨个叫:干爷,干爸,干妈……
    趁李信芳不注意,林思成攮了他一锤。顾明娃疼的呲牙咧嘴,还不得不硬挤着笑。
    问候了一圈,也去了接待室,江燕飞瞪着林思成:“好端端的,你锤他干啥?”
    “送礼的是顾明娃他女朋友的爸的合伙人,我人都才是第一次见,他却送了一樽民国时的铜雕摆件。”
    林思成叹口气:“要一百多万”
    多少?
    纵然快被震麻木了,江燕飞还是瞪圆了眼睛:“一百多万……他为什么送这么重的礼?”
    当然还是因为那樽仿宣德炉。要不是林思成,这位少说也是七年以上。
    但道理不对:林思成帮的是公安局,顶多算是帮了一下关兴民,这位金总只是适逢其会,免了一灾。
    问题是,这位金总也罢,李国军也罢,包括李信芳和顾明,都误以为林思成看在顾明的面子上,通过关兴民走了什么关系。任林思成怎么解释,这几位都不信。
    所以,李国军提了好几次,甚至专门给顾明给了一张卡。
    不过被林思成骂了一顿,让顾明还了回去。但怼到今天这个节骨眼上,总不能连人带礼物赶出去?
    三言两语说不清,林思成只说是有些生意来往。
    江燕飞下意识的就撇嘴:我和你爸是不咋管你,但我俩有眼睛……
    正暗暗思忖,接待又推开了门。
    一群人齐齐的往外看:一辆丰田越野停在车位里,下来一对男女。
    男的稍年长,约摸三十岁,女的年轻些,二十六七。
    后面跟着助理,捧着一方盒子。
    林思成瞅了一眼,又瞅了一眼,怔愣的一下:曲江公馆的那对兄妹?
    就郝钧带他去的那次,林思成帮那位那位陈阳焱陈总,鉴定了西汉的清白镜,张安世夫妇的棺材板……
    但是,就见过一次,电话倒是留过,但从来就没打过。
    所以,压根就没什么交情,这两位是怎么找上门的?
    林思成猛的回过头,看着郝钧。
    郝钧比他还惊奇,睁着豆豆眼猛瞅:“老陈这鼻子?我就在电话里提了一嘴……但来都来了?”
    是来了没错,上门都是客。
    但是,也不能什么人送礼都收。
    林思成盯着他:“师兄,那礼我收是不收?”
    “废话!”郝钧理所当然,“老关的同学的礼你都能收,老陈的你为什么不收?”
    林思成愣住,无言以对。
    如果说那位金总只是顺带,但这位陈总,林思成却是正儿八经的帮他消了好大的一场灾。
    如果不是林思成,他就是被于大海“倒脱靴”的那只靴,铁铁的顶个大雷。
    人会不会进去不知道,但少些也折几千万。甚至于,他在榆林的那些矿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
    感慨间,人被迎进了会客室。
    看到挂着红绸的金雕,写着祝贺字幅的鎏金铜盆,陈道清拆开了盒子。
    瞅了一眼,林思成的眼皮“噌噌噌”的跳。
    郝钧更不堪,瞪着眼睛张着嘴,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是啥?
    大清瓷胎画珐琅玉石玉兰盆景……
    盆是瓷胎画珐琅,铁铁的大清御窑。
    树干、枝是铜雕,绝对出于内务府造办处三十六作之一的铜作。
    树叶、瓣,全是玉石雕刻,又精心琢磨而成,除了内务府金玉作,没第二个地方能造的出来。
    还有假山,那可不是石头,而是珐琅作烧出来在铜胎珐琅陈设器。
    所以,只是一幅盆景,至少包括四件大清内廷文物。如果非要估个价,可能比之前收的那四件加起来还要多。
    但他和陈总,就只是一面之缘……
    林思成稍一思忖,婉谢的话到了嘴边,郝钧一锤定音:“收!”
    就那么当仁不让,而且没半点遮掩,直接当着两兄妹的面说:“与老陈的那些矿比,这盆儿,连九头牛身上的一根毛都算不上……”
    林思成眼睛一瞪,刚要说什么,陈道清松了一口气:“谢谢郝叔,我爸也是这样说的!”
    说着又转过身,勾了勾腰:“林老师,我爸正好出国,所以才让我们兄妹代他道贺……您别见怪。”
    不是……几百万的东西,还见怪什么见怪?
    但是就感觉这礼,收的莫明其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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