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城。
    驻守在此地的曹仁登上城楼,举目北望,眉宇紧锁,好似有一团化不开的阴霾般。
    而曹仁所以这般作態,盖因如今秦军南下,游骑四出,时局紧张的好像一条绷紧的弹簧,让曹仁心下抑抑,骨子里忧烦不已。
    『大河!』曹仁默默念道著这条阻截秦军南下的防线。
    大河横亘南北虽是可以作为曹军的依仗,但大河到底不如函谷、潼关这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大河之上,渡口繁多,秦军均可藉以通行南下,如此一来,曹军所需守御的地方就多了,就得分兵,为秦军所调动。
    “疲兵之策吗?”
    曹仁给出了一个推断,他確信秦王刘璋如此施招,是有意折腾他们,让他们在大河南岸疲於奔命,等到军心士气被折磨殆尽,秦军就將一举南下。
    不止曹仁看了出来,他麾下的军曹从事和参军也有人看了出来,有人建议不必去理会秦军,等到秦军真正南下的时候再去进行守御,以免士卒来回奔走,耗尽了心力。
    对於这类建议,曹仁是嗤之以鼻,秦军南下,他们所能依仗的就是大河了,虽是大河也算不得可靠的依仗,倘是能把秦军堵在北岸,那就算是一种胜利,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因是如故,如何能放任秦军安然渡河,而后於南岸立寨,接著秦军大队人马继之,纷纷渡河南下。
    到时候这场仗,只怕就难打了。
    总不至於,还要再退守到官渡一次,曹仁念起了以前挥师南下的袁绍,袁军突破大河防线,一举衝到了官渡,当时形势几至危殆,若非是许攸归降,曹氏前几年就败亡了。
    念来有袁绍为诫,秦王刘璋应该不会犯同样的错误,秦王幕府的文武,也没有许攸这样的臣子,就算有,他们也不敢相信。
    毕竟许攸和曹操旧时相识,是积年的好友,再有许攸家小贪污,被留守鄴城的审配拘押,这才让他们相信许攸是诚心归降。
    而秦王幕府,如何出一个许攸这样的人,能做到他们知根知底,又觉得这人归降情有可原,足以信之!
    守不住大河,往后一退,我曹氏多半就將亡也!曹仁心中升腾起一片晦暗的薄雾,他自觉大河防线就是最后一道防线,也是他们最前沿的防线。
    袁绍会给机会,秦王可不会。
    “將军,许都来信。”一名使者登上城楼,向曹仁通稟道:“丞相知晓秦军南下,安排了乐进、李典二位將军前来助阵。”
    “嗯,兵马几何?”曹仁问起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乐进、李典二位將军各自统帅本部兵马,约有五千余人。”使者答道。
    “五千人,足矣。”曹仁点了点头,大河北岸的吴懿、张任一伙所统兵马,据斥候探查,约有万人,他这边本有七千人,再加上乐进和李典的五千人,在兵力上算的是小优了。
    不数日。
    曹仁出白马城,迎接乐进和李典入城。
    “曹將军。”对於曹仁这位曹丞相的族弟,乐进和李典態度很是恭敬。
    曹仁这边,他並没有因为乐进和李典是外姓而有所傲然,他的態度同样带著敬意:“乐將军、李將军,请。”
    入城之后,因为是在战时,所以曹仁只是略备薄酒招待乐进和李典,並没有大摆宴席。
    於席间,曹仁介绍起了秦军的状况:“秦军主帅吴懿,副將张任,谋主成公英,又有沈弥、袭肃等將从之。”
    “如今抵达大河北岸已经有三五日,这三五日秦军游骑四出,侦查我军的动向,並截击袭杀我军的斥候。”
    “是故现在北岸的消息很难得到,而我南岸的消息,恐將尽为吴懿、张任知晓。”
    言讫,曹仁嘆了一口气。
    乐进神色凝重,他出言道:“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今我等不知秦军动向,而秦军知晓我军动向,这不是一件好事。”
    “乐將军说的是。”李典附和了一句:“若是我等不知道秦军动向,秦军就可能从任何地方冒出来,而我军就算这个时候得到消息,也是迟到的消息,不能立即做出应对来。”
    李典给出建议:“曹將军,是否多派遣斥候,去侦查秦军的动向为宜。”
    曹仁摇了摇头道:“李將军所言多派遣斥候侦查,这一点我早间也想过,但却是不好去施行。”
    “何故?秦军骑卒倍於我军,且秦军所骑马匹尽为良马,或出自凉州,或来自幽州,皆是骏马所出之地的產物。”
    “而我军所骑乘的马匹,说句不好听的,实是顽劣不堪,不得大用,其中的缘故,想必两位將军心中也清楚。”
    乐进和李典默然不语,这一点他们可太清楚了,他们身处中原腹地,和良马所出的边州距离遥远,就算是出重金去买马,可秦王设置关卡,却是让他们一匹良马也难以得到。
    以前的时候,他们不得已之下,甚至於是浮海北上,跑到辽东刘备处重金购马,但现在隨著刘备和刘璋结盟,辽东这一条购马的通道也断了。
    当然,也並非说曹军没有马匹可有,这里有是有一些的,可都紧著虎豹骑使用,底下的斥候和游骑,多是不得良马骑乘。
    曹仁一言至此,他嘆了口气道:“这上等马对下等马,使得我军斥候在碰到秦军斥候的时候,秦军斥候依仗马力比我们足,跟在我军斥候的身后,远远的放箭射杀我军斥候。”
    “如今军中精细聪慧的斥候,已经折损了五成,马匹也损失了五六十匹,这样的消耗下去,不过旬月,我军斥候就將消耗殆尽,马匹也將损失大半。”
    乐进皱起眉头,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良马,曹军斥候对上秦军斥候,就是被风箏杀害的命运。
    可斥候不得远出侦查敌情,他们对大河北岸秦军的动向一无所知,两眼一摸瞎,在和秦军的对敌中,还没交手就处於下风了。
    归根到底,没有良马,在平原上交锋,是一件极为劣势的处境。
    李典神色亦是忧思,他和乐进奉命前来助阵,可甫一至此,就碰到了一个难题,且是难以解决的难题。
    “不如,某率亲卫出去侦查。”李典道出了他的想法,他觉得秦军斥候的本领应当没有他高,他亲自出阵,再加上亲卫傍身,怎么也不会为秦军所围猎。
    “不妥。”曹仁给出了否决的意见,並出言解释道:“秦军斥候,马背上多有弓弩,临敌先是强弩攒射,而后弓矢乱发,未可轻敌。”
    “秦军斥候带著弓弩?”李典微微吃惊,弓弩的造价可不小,这秦军竟是这般富庶,斥候都带著弓弩出巡了。
    曹仁轻嘆一声:“秦军工匠巧思非常,向者有霹雳车,而后强弩製作似乎也得到了改善,如今秦军的强弩好似不值钱一样,斥候出巡,每每都带上几副。”
    “再有,我军斥候渡河北上侦查,只得夜间北上,然后夜间再回。因白日里秦军舟师横行大河之上,往来巡查,是故白日里不得渡河。”
    “这近来夜间秦军舟师也是巡游不断,欲要渡河北上查探秦军动向,却是难矣。”
    乐进抚须思索了一二,他给出了一个法子:“如此一来,只能加强南岸的巡视,以防出现秦军猝然渡河,我军赶赴不及的情况出现。”
    “乐將军说的是。”曹仁点了点头:“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眼下我也是这么做的,紧盯几处渡河,以及秦军舟师的动向,望能做到应对及时。”
    ……
    高唐。
    作为黄河下游的重要渡河,高唐津的守备不可谓不森严。此中为了保全高唐津,袁谭亲自领兵,坐镇於高唐,时时刻刻盯著大河,防备秦军渡河。
    “郭卿,是不是应当向曹孟德求援?”袁谭心下揪然,他这一趟赶赴高唐,兵马未集,粮草也不充足,都还在徵集的状態中。
    所故袁谭想到了他的盟友曹操,念著向曹操求援,获得援军前来助力,粮草方面他也希望曹操能周济一二。
    “不可。”然而面对袁谭的念想,郭图却是乾脆的给出了一声否决。
    “曹孟德虎狼之心,奸诈多端,若是我等向曹军求援,曹军赶赴而来,未必就是给我们助阵,或许曹军怀有假道灭虢的心思。”
    “嘶。”袁谭闻言嘶然了一声,他拍了拍额头道:“郭卿,你说的很对,是我思虑不周,竟是意欲向曹孟德求援,这刘季玉对我抱有敌意,曹孟德也不是好心之人。”
    “可我如今兵马不足,粮草也还在征缴,和秦军对敌,实是安危不定,心下不安,恐非秦军之敌手。”
    袁谭道出了他的担忧,郭图自然是要为袁谭解忧,他宽慰袁谭道:“公子,我军屯守高唐,只需守住高唐津,防著秦军渡河即可。”
    “若是秦军渡河而来,我军就可半渡而击,如此就算兵马少於秦军,秦军也固当非是我军的敌手。”
    “公子可不必如此忧虑,但坐守高唐,静候秦军渡河即可。”
    “你说的对。”袁谭频频点头,对於郭图的话他深以为是。
    ……
    黎阳。
    “最近还有曹军斥候的动静吗?”吴懿向著成公英问道。
    “没有了,曹仁似乎放弃了安排斥候渡河侦查。”成公英摇了摇头道。
    “就这般轻易放弃了吗?”吴懿失笑了一声,自从来到黎阳,他的首要之务,就是安排斥候游骑四出,截杀渡河侦查的曹军斥候。
    三五日下来,曹军斥候为他杀略了三五十人,渐渐的,渡河的曹军斥候越发少了,到如今,更是没有了动静。
    成公英附和了一声道:“我军良骏甚多,器械又精,曹仁派遣的斥候,被杀了三五十人了,也该吸取教训,知道安排斥候渡河侦查,就是死路一条了。”
    “吃一堑长一智,如今曹仁不派遣斥候渡河,而是加强了南岸的侦查,算来我等先胜了一步。”
    “卿言甚是。”吴懿点了点头,他望著安集上铺开了地图,出言道:“接下来,就是准备渡河,以及怎么在南岸扎稳一个脚跟了。”
    “如今曹军对我军虚实並不知悉,可行声东击西之策。”成公英给出了他的建议,他自认趁著曹军对北岸的情况的两眼一抹黑,使用声东击西的策略,是再合適不过了。
    “卿策可行。”吴懿頷首应下,他的手指在延津和白马津上来回轻轻敲击著。
    ……
    平原郡。
    “这般说来,袁谭率部已经入驻了高唐,做好了守御的准备。”黄权向著前来报信的斥候问道。
    “是的,征东。”斥候肯定道,同时他唤著黄权的新职位——征东將军,这是黄权在河北立下功勋后得到的回报,也是来自秦王刘璋的嘉赏。
    “退下吧。”在得到確定的回信后,黄权挥了挥手示意斥候退下。
    而后黄权將目光看向马超和法正:“如今袁谭已经做好了守御高唐津的准备,卿等以为该如何行事。”
    法正扬笑了一声道:“以正观之,袁谭自平原遁走临淄,仓皇而出,只带著亲卫出走,还归到临淄,不过数月的时间,所能徵集到的兵马应当不多,粮草輜重方面,应该也有所不足。”
    “此外就是袁谭的兵马应该不是精锐的久战之师,而是一群乌合之眾,对於这伙乌合之眾,我军无需使用什么计策,但以堂堂正正击之。”
    “就是有一点。”法正看向马超:“不知伏波敢不敢强行渡河,抢过一个滩头,站稳下脚跟,以便我大军渡河。”
    “不意法君竟是这般小瞧某。”马超傲气的说了一句:“某自从大王,冒弓矢,冲重阵,死不旋踵,区区渡河攻伐,安有不敢。”
    “伏波果英豪也。”法正赞了一句,而后他拱手向黄权进言道:“征东,事不宜迟,来日便可进军,一则我军初至此地,士气正盛,二来趁袁谭还未征齐粮草,募得大眾,可以打袁谭一个措手不及。”
    “善,固当如此行事。”黄权点了点头道。(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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