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队友的背刺太痛了
    钟五六麻溜的给宋煊在地上滚了两圈。
    这才兴冲冲的起身去宣布这么一个好消息。
    宋煊有些忍不住笑出声,指了指他的背影没言语。
    读书。
    对於大宋许多人家而言,都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
    別看东京城十分繁华,可是光是每天为明日一家能够吃饱饭奔走的人,就不在少数。
    生存尚且如此困难。
    哪有额外的金钱能够去支持儿女读书识字呢?
    女子识字一般也都是大户人家,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可一般没这种待遇,连儿子都供不起,更不用说女儿了。
    现在宋大官人连你家的女儿都可以来识字,哪个人不愿意给送来学习?
    县衙內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一直都没消停,一个个说將来自己儿子中进士怎么样之类的。
    周遭人便开始打趣,你祖坟冒青烟了没,就还想中进士?
    “大官人可是文曲星下凡,我儿子跟在大官人身边读书,那必定会早早的开窍。”
    钟五六哼笑了几声:“你们都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当真是有门道的?”
    “当然了。”钟五六极为正经的道:
    “大官人他连中三元,周遭的同窗好友可也都跟著上榜了,应天书院几乎霸占了前十名,你们想想,这能是巧合吗?”
    “对,是有这么一回事。”
    “还有石家的女婿范相公,他连中三尾,与大官人相隨,那更是千百年难得一遇啊。”
    “是是是。”
    石家的富庶他们可都是知道的,找了这么一个运气傍身的女婿。
    曹石两家武將的气运,可是把其余將门酸的牙齿都要倒了。
    钟五六咳嗽了一声:
    “这便叫冯夷踏浪,水神隨行,巨鰲摇首,三山起舞,云隨太乙,神灵护卫,鼉鼓雷鸣,助战鼓动。”
    眾人不明觉厉,终於有人问:
    “什么意思?”
    “天机不可泄漏,自己悟。”
    钟五六直接从人群当中闪走,他也不知道是啥意思,听人说的。
    待到下午这帮工匠回来了,亲身感受以及让那些干活的人也一起使用,总算是有了些许改进的意见。
    因为独轮车的设计,依旧没有离开骡子驴子拉的理念。
    所以会在前面伸出两个长长的棍子来,这样倒是不方便。
    不如锯掉两根长棍,在前头用绳子拉著,如此一前一后,还能够分別歇息拉拽。
    到了外面,直接推起一倒,更加方便。
    还有从河底运输上来,需要走上缓坡。
    就算兜子里的淤泥弄的极为平整,可是那些淤泥也会从后面流出来。
    他们设想是把兜子三面都加高,搞一块活动的板子树立在前头。
    这样就算是往上推,淤泥也不会一股脑的流出来。
    到了城外抽掉板子,再一倒,更加方便。
    宋煊满意的点点头,於是亲自给他们发赏钱,一人一贯都不要嫌弃少。
    这几个工匠美滋滋的,简直是意外之喜。
    他们连忙保证明日就把新改进的独轮车给送过来,请大官人查验。
    宋煊瞧著他们走了,土木老哥就是有准则,钱到位,连夜都给你干嘍。
    总之,从开封县县衙走出去的人,脸上多是带著笑意。
    其实宋煊宣布这个消息后,只是暂时的引起了一阵討论,但终究是没有落地。
    所以就算是其余衙门发酸,那也是念叨两句就过去了。
    但一下子就要落地了,著实是让其余衙门的人醋意大发了。
    以前还以为宋状元就是说著鼓舞大家的,可不一定什么时候落地。
    现在一下子就要落地,真的把私塾办起来了,这下子就更让大家绷不住了。
    开封府通判钟离瑾听到这个消息,登时眼前一亮。
    虽然他巴结大娘娘的侄儿刘从德失败了,但他並不是一个轻易放弃之人。
    既然宋煊一个知县都能搞这种事,那我也能搞,正好收拢一下这些人的心思。
    免得他们都盼望著去开封县衙任职!
    要不然等自己担任开封府尹后,手里没有人可用,那是绝对不行的。
    祥符县的捕快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他们溜达的时候就听开封县的衙役在议论此事。
    他们开封县个人工钱高也就罢了,平日过节宋大官人喜欢发点东西,现在又开始让他们孩子读书识字了。
    如此劲爆的消息,让他们怎么能坐的住呢?
    现在开封县的衙役那可是钱多事少,泼皮无赖不敢在开封县闹事,可都跑到祥符县去了。
    现如今他们才是真正的钱少事多危险还大,那心里就更不平衡了。
    不再像以前一样偷偷摸摸的,反倒是直接传到了祥符县知县陈詁的耳朵当中。
    他还在因为厢军直接掀桌子,不给他白干活的事而生气鬱闷。
    现在又听到这件事,他著实是越发生气了。
    本来大家都平安无事,他宋煊凭什么这么耀武扬威的,还要给这帮低贱的吏员、差役发放如此好的待遇?
    简直是有违大宋的祖制!
    让他们干活,那就是给朝廷服徭役的一种方式,是他们应该做的。
    现在他开始给衙役发钱,那叫天下的县衙都来效仿,不知道要折损多少民脂民膏。
    陈詁越想越觉得自己气无法消下去,於是直接写了道奏疏,弹劾宋煊,他侵吞民脂民膏,邀买部下,不知道意欲何为?
    若是大宋知县人人效仿,定然会国將不国,还望大娘娘能够及时纠正。
    陈詁这件事並没有同吕夷简商议。
    所以当宰相王曾看完陈詁的这封弹劾奏疏后,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瞥了吕夷简一眼。
    吕夷简此时正在看別的奏疏,没有注意。
    谁不知道你吕夷简是大娘娘的人?
    现在整个朝堂內的朝臣,反应再迟钝,也回过味来了。
    大娘娘一直都在变相的宣扬,宋煊也是她的人啊!
    要不是宋煊的缘由,依照大娘娘以前双標对待朝臣的事,遇到了外戚,哪一次不是他们这些当臣子的吃亏?
    可是宋煊来了,不仅维护大宋律法,还掏出了大娘娘曾经写的惩治官员子女为非作歹的律法。
    现在王齐雄就等著被处斩呢,任谁都哑口无言。
    谁都没想到大娘娘本以为是好的,结果真的被宋煊给执行好了。
    王齐雄一死,那朝堂这些臣子定会严格约束自己的子嗣的。
    王曾心中猜想,莫不是宋煊做的过於出色,所以作为后党第一要员的吕夷简坐不住了。
    不是陈詁心里发酸,真正发酸的是吕夷简?
    王曾於是把奏疏递给张知白,张知白看完后,眉头微挑。
    这件事是吕夷简在背后授意的吗?
    谁不知道他是他亲妹夫啊!
    张知白也没言语,而是把奏疏递给了张仕逊。
    张仕逊昏昏欲睡,隨手拿过张知白递给他的奏疏,眼皮子跳了几下。
    作为吕夷简的姻亲,他站起来:
    “坦夫,你瞧瞧你妹夫的奏疏。”
    “我妹夫?”
    吕夷简眼里露出奇怪之色:“他上什么奏疏?”
    张仕逊瞧著吕夷简这番表演的神情,也没多言语。
    你们之间的关係如此亲密,他上奏疏的事,你能不知道?
    还跟我演起来了!
    吕夷简觉得他们三个人有些莫名其妙,於是打开奏疏,想要瞧瞧自己妹夫陈詁他上的奏疏是什么样的。
    不等吕夷简看完,他就坐不住了,腾的一下站起来。
    因为陈詁心里浓郁的酸气都要从这道奏疏里冒出来了。
    熏得吕夷简坐不住了。
    “我不知道此事。”
    吕夷简站起来后强调了一下:
    “上奏疏完全是陈詁他个人行为,我根本就无法干预。”
    三个人都没有言语。
    第一次你说控制不住陈尧咨,大家暂且相信了,因为陈尧咨他本来就是个暴脾气的人。
    第二次,你说控制不住陈尧佐,大家心里是有些迟疑的,因为陈尧佐他可不是个暴脾气的人。
    第三次,你又说控制不住你亲妹夫陈詁,那谁还能相信?
    刘娥早就把朝中重臣的姻亲关係都摸透了,更不用说谁都知道他们三个全都是你吕夷简的人。
    一出事,你就不知道。
    一出事,你就措手不及。
    他们到底是不是你提拔起来的人了?
    所以当吕夷简说完之后,现场依旧是沉默。
    而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没有人相信吕夷简的话。
    “此事,我当真不知。”
    吕夷简也觉得有些丟人。
    陈詁他自己做不到,结果因为別人做到了,就要把这条法子给断了。
    他们都是在基层干过的人,那些正式吏员还好,可是衙役有几个有钱的。
    知县一般也会拿出公使钱赏赐给这些人。
    潜规则是有的。
    只不过宋煊他行事张扬了一些,但並不算出格。
    这些人虽然低贱,可是拿了钱总归是帮你干活的。
    要不然一个外地的流官,光靠著手中的权力,逼迫他们干活,那能是长久之计吗?
    上一次陈詁因为清淤的事,就让吕夷简失望透顶。
    现在他又公然弹劾宋煊,连与自己提前通个气的动作都没有,更是险些把吕夷简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如今他是百口莫辩,连自己的姻亲张仕逊都没有站在自己这边。
    可见陈詁他干的事,有多不靠谱。
    “我去找他。”
    “哎。”王曾连忙叫住吕夷简:
    “坦夫,既然已经上奏,此乃公事,岂能你私人去解决?”
    吕夷简捏著奏疏的手一时间有些发抖。
    他当真是被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气的!
    大家都是为了更进一步,或者保住家族在朝廷的地位不墮,才会有著千丝万缕的勾连。
    现在这帮同党,遇到事情了,一个个的怎么都如此的不过脑子,光顾著自己爽快了!
    真以为出了事,还有同党兜底可以无事吗?
    就算是大娘娘的姻亲,该处置了还不是处置了!
    “是啊。”张仕逊也在一旁帮腔道:
    “此事还是交给大娘娘定夺,兴许陈知县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呢。”
    张仕逊虽然与吕夷简是姻亲,但他也是被曹利用举荐到副宰相的位置上的,二人关係不错。
    张仕逊都开始阴阳怪气起来了。
    吕夷简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你的同党,而你又身居相位。
    那必然是事事都以你为首。
    若他们全都绕过你,那还是个屁的同党啊?
    他们都不听你的话,谁会相信!
    但是吕夷简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什么叫背刺。
    这比其余人攻击他,还要让吕夷简更加的难受。
    难不成我吕夷简的眼光当中不行,全都看错了人?
    “不错。”
    张知白也赞同,他对陈詁的执政能力產生了怀疑。
    有好的例子在眼前,他不仅连学习都无法学习,甚至因为自己做不到,还要毁了人家。
    那就不是能力与態度的问题了,而是心思不正。
    这种人在官场上的危害可是不小。
    张知白嘴里吐出轻轻的不错两个字,更是击溃了吕夷简的內心,他脸上的神色变得难看起来了。
    “坦夫,既然不是你的意思。”
    王曾也懒得追究是谁的意思,但是目前而言,宋煊乾的极好,自然是有许多红眼病的官员。
    这都是在所难免的。
    王曾在这方面也是有过这种待遇的,谁让他也连中三元过呢。
    所以他能够理解宋煊的处境!
    吕夷简被背刺的遍体鳞伤,心累了,也不想解释了。
    大娘娘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反正照目前的情况是护都护不住了,索性放手,兴许妹夫他还不愿意在东京城生活呢。
    他也想跟陈尧咨一样,嚮往外面的世界。
    在宰相的推动下,刘娥很快就看到这本弹劾宋煊的奏疏。
    她看完之后,也是有些崩不住了。
    陈詁给的理由过於“宏观”。
    真当她不知道下面县衙是什么情况?
    刘娥可不是什么真正娇滴滴的大户人家的小娘子。
    那是从小就吃苦长大的,嫁了人那也是行万里路,从四川跑到东京城討生活。
    最后夫妻俩活不下去,前夫龚美把她给发买了。
    这才遇到好时机榜上了宋真宗的大腿,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刘娥把手中的奏疏放在桌子上,瞥了吕夷简一眼:
    “你们都觉得陈詁所言如何?”
    刘娥直接把问题给拋回来了,王曾都没言语,就等著吕夷简他自己个解释。
    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於是在其余三个宰相都不言语的情况,吕夷简只能硬著头皮道:
    “回大娘娘,陈詁所言虽然有一定的道理,是会让其余府衙的吏员、差役有那么一丝不值得的心思。”
    “哦。”刘娥頷首:“那吕相公觉得需要怎么办?”
    吕夷简再次拱手:“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宋状元他做这些事又没有错。”
    “哦?”
    刘娥就瞧著吕夷简,反正是你亲妹夫说的,那不就是你的意思吗?
    怎么到了现在又开始两头堵了!
    “如今开封府尹陈尧佐在滑州賑灾,东京城许多事都抗在开封县知县宋煊的肩膀上。”
    “他麾下的差役吏员忙的脚不停地,就在这期间还大规模捣毁了无忧洞的窝点。”
    “衙役都有所损伤,所以宋知县他对於有功的衙役进行赏赐,那也在情理之中。”
    刘娥有些摸不清楚吕夷简的想法了。
    他既然选择帮助宋煊说话,为何多此一举的要派遣他亲妹夫弹劾宋煊呢?
    这不是自己个往自己身上插刀子,费力不討好吗?
    “所以你的想法是?”
    吕夷简当即拋出了自己的意见。
    那便是这封奏疏完全是无稽之谈。
    刘娥眼里露出怀疑的目光,到底是不是你在背地里指使做出来的?
    还是想要为了宋煊更进一步,所以也想要大义灭亲,斩断你妹夫陈詁的上进之路?
    刘娥又看向王曾,希望他能够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如今这摸鱼大赛刚刚结束,宋煊定然是赚了些钱財,用来分润给下面这些人,那也说的过去。
    尤其是接下来拍卖会才是重头戏呢!
    王曾倒是没有说什么重话,总之宋煊在开封县任职乾的就是不错。
    解决了他们都没有解决的难题。
    况且读书又不是开封县衙独有的事,宋煊他都给城外的灾民孩童找了识字的机会。
    那陈詁怎么不去攻击此事呢?
    刘娥点点头,又看著吕夷简道:
    “我记得差遣陈詁也把祥符县的沟壑提前清理淤泥的,现在做到哪一步了?”
    吕夷简也不再回护他的妹夫:
    “大娘娘,他至今都没有完成。”
    “什么?”
    刘娥登时感觉不可思议。
    宋煊都提前打样了,展示怎么了怎么做就復刻一下。
    尤其是陈詁是为官多年的老人了,他连这点事都无法搞定!
    吕夷简只能进一步解释了祥符县没有多余的钱,僱佣的是厢军士卒,但是因为一些矛盾。
    所以这群人都去汴河维持秩序了,至今都没有动工。
    刘娥听到这里都有些不高兴了。
    陈詁他连县衙都无法掌控,现在因为嫉妒心起,直接上述弹劾宋煊,足可以见此人心性著实是够低劣的。
    “既然他干不了,那我大宋这么多官员,总归是有人能干的了。”
    刘娥让他们几个下去,商议出来一个新的祥符县人选来。
    她不想等明年京师下大雨的时候,开封县的积水都隨著沟渠排走了,而祥符县的积水可以划船一样。
    到时候受灾的还是祥符县百姓。
    干不了嫉妒心还强,没必要在这个位置上待著了。
    瀆职的帽子直接扣下来。
    刘娥已经决定把陈詁贬謫到南方有蛮人的地方去歷练了。
    她把杨怀敏喊过来,让他去把宋煊召进宫中来,带著摸鱼大赛的帐本,有事要说。
    杨怀敏连忙前往县衙,把宋煊给请了过来。
    路途上说了有关祥符县知县陈詁弹劾的事。
    宋煊脸上露出奇怪之色:“难道是吕相爷看我不顺眼了?”
    “宋状元,可不敢说这话。”
    杨怀敏也不是一个挑事之人:“我看吕相爷,不像是知情人,反倒是措手不及似的。”
    宋煊摇摇头:“要说陈氏兄弟他们两兄弟做出的决定,没有通知吕相爷这我相信。”
    “可陈詁是他的亲妹夫,连他亲妹夫都做事不与他相商,一副毫无结党的模样,杨太监,这事放在你头上,你会相信?”
    “当然不相信!”
    杨怀敏连连摇头:“莫不是吕相爷的演技越发精进了,连我都被他给哄骗过去了?”
    “我在家乡听过一句话,叫做人老而不死是为贼也,就如同司马懿一般。”
    宋煊眯了眯眼睛:
    “亏我还大力提拔他儿子,遇到什么问题,我都悉心教给他,未曾想吕相爷竟然会在背地里捅刀子。”
    “哎,宋状元便是太心善了,给了自己手下孩子读书的机会,遭人嫉妒。”
    杨怀敏也附和了一声:“这事当真是不怪宋状元,旁人嫉妒咱们,咱们也没辙啊。”
    “只能说宋状元犹如皓月当空,遮盖住了那些一闪一闪的星星,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做的。”
    宋煊也嘆了口气:“在咱们大宋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嗣读书?”
    “就算杨太监你的侄儿,你肯定也会叫他读书的吧?”
    “对。”
    杨怀敏赞同的点点头,在大宋读书才有出路啊!
    宋煊当真是没想到吕夷简到了这个时候,还会打压自己,一时间脸上有些难绷。
    待到进了皇宫,刘娥也没废话,直接把陈詁的奏疏递给宋煊看。
    宋煊迅速的看完了,反正方才杨怀敏已经说过了。
    只不过陈詁在奏疏上说的更加文雅一些,为国为民一些。
    仿佛照著自己这样干下去,大宋都有了亡国之种似的。
    宋煊翻了白眼,扣帽子的手段也忒老套了。
    这点问题对於大宋而言,能是什么致命伤啊?
    真正的致命伤,这些士大夫们能不知道吗?
    只不过眾人知道也装作不知道,没有人敢往外提。
    难得糊涂。
    一旦说出来,那可就遭老鼻子罪了。
    只会说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罢了。
    吕夷简也没有离开,而是被刘娥留在这里。
    他瞧著宋煊的反应,被如此攻击,好像是一件不关他事的模样。
    宋煊把奏疏合上交给杨怀敏。
    “宋状元,你怎么看?”
    刘娥瞧著宋煊被人詆毁,也是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禁有些佩服。
    她可是见过不少臣子被弹劾后的行为。
    有大声说冤枉的,一派胡言嘴里也一直攻击他人。
    甚至还有生气的要当庭对峙。
    像宋煊这样的,当真是少见。
    “大娘娘,我老家有一句谚语流行。”
    “哦?”刘娥顿时被提起了兴趣:
    “什么话?”
    “不遭人妒是庸才!”
    刘娥听了之后,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不遭人妒是庸才?不错。”
    刘娥连连称讚了几句:“倒是好志气。”
    “宋状元家乡有如此谚语流行,不愧是我大宋太祖开国之地。”
    吕夷简沉默的没言语,他发现宋煊瞥了自己一眼,便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吕夷简相信宋煊也是怀疑,一直都是自己在针对他。
    可他心里真的叫起了天冤。
    青天大老爷何在啊?
    “吕相公,瞧瞧宋状元的心胸,你回去之后,可是要好好教育你的妹夫,有本事做事,別没本事做事,还要往他人身上泼脏水。”
    刘娥停顿了一下:“这不是为官之道啊!”
    “大娘娘教训的是。”
    吕夷简连忙应承下来。
    刘娥之所以把吕夷简给留下来,就是因为他也是后党的代表。
    宋煊是冉冉升起的一颗后党新星。
    她不希望二人之间產生太大的隔阂。
    所以想要给他们二人缝合一下裂缝,將来可以更好的合作,共同为朝堂做事。
    “宋状元,此事乃是陈詁他自己所思所想。”
    吕夷简跟宋煊解释了一句。
    “吕相爷所言,在下是相信的。”
    宋煊如此痛快的应成,更是让吕夷简觉得他不相信。
    谁不知道你宋煊的性子,是个能吃亏的主吗?
    在朝堂之上,你都敢动手。
    现在陈詁这么污衊你,结果你什么重话都不说一个,吕夷简是无法相信他的。
    於是吕夷简一字一顿的道:
    “宋状元,我吕夷简一生行事不屑向其余人解释,而且我有脑子,绝不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更不会在背后指点他人,去做这种没脑子的事。”
    宋煊瞧著吕夷简这幅要破防的模样,再次点头:
    “既然吕相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是愿意相信的。”
    吕夷简有些心累,他今后一定要仔细筛选一下朋党。
    避免此类的事情再次发生。
    刘娥听宋煊如此大气,一时间也是心中高兴:
    “好了,既然是误会,那解开了,也就成了。”
    宋煊嘴上信了,但是心里对吕夷简还是有著戒备心的。
    他就算不知道,难道平日里对陈詁有多加控制吗?
    稍微没有默许的意思,陈詁多年为官,他能把事情做到这种难看的地步?
    吕夷简也不想过多的解释,本来自己的次子跟宋煊廝混,一直都在推进双方的友好关係。
    未曾想竟然被自己的妹夫给偷偷背刺了。
    这几个人当真是一丁点都不顾及大局。
    “对了,宋状元,我让你拿的帐本可是拿过来了?”
    刘娥对於宋煊的摸鱼大赛很感兴趣,想要瞧瞧有多少钱。
    宋煊把帐本交给杨怀敏。
    刘娥仔细翻阅,她觉得宋煊坐庄可真是没有控制赔率,有不少人都挣到了钱。
    不过这也是许多人认为公平的地方。
    “十日能赚取五万多贯,还是第一次,当真是不错的成绩。”
    刘娥对於宋煊做的这件事很满意。
    只要別忙到头来,还要搭进去不少钱就成。
    “大娘娘谬讚,这次摸鱼大赛仅仅是一个试验,若是人多,总归能够多举办几次。”
    宋煊也顺著话茬说:
    “兴许下一届就会有更多的人参与其中了,因为那些被抽中的人,可都是实实在在的拿到了好处。”
    “不错。”
    刘娥本来就对这些数字並不敏感,现在见宋煊赚钱了,心也就放在肚子里了。
    滑州水灾需要的银钱不少,宋煊这里能够自给自足,她就满意了。
    吕夷简瞥了宋煊一眼,他倒不是觉得这个数据是造假的。
    因为他认为宋煊才当官没多久,怎么可能如此胆大妄为的就把假帐给做出来呢?
    而且又是他第一次举办大赛,定是要给大娘娘吃下一颗定心丸。
    吕夷简都怀疑宋煊故意多报了一点,从自己县衙的小金库补充的,也不相信他瞒报了近二十万贯的利润。
    刘娥让杨怀敏把帐本交给宋煊,询问他在工程上可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她也好派將作监去帮忙。
    宋煊自是给李紘这位老乡戴高帽,说他主动带著自己部下来帮忙。
    尤其是关於手推车的事,帮了大忙。
    刘娥当年也是被龚美用手推车给推出四川的,所以更加细致的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得到宋煊如此详细的改进回答后。
    刘娥才確信李紘是主动派人去的。
    “若是朝堂人人都如李紘这样主动做事,那老身与诸位宰相身上的担子也就能轻鬆许多了。”
    吕夷简当然知道李紘的,也知道他与宋煊是同乡,所以相互照顾也算是说得过去。
    刘娥感慨完了,確信宋煊这里能赚到钱就成:
    “宋状元,你可不要哄骗老身,原本这摸鱼大赛没有赚到钱,还要自己往里贴钱说赚到钱了。”
    “一开始要赔本赚吆喝的道理,老身也是明白的。”
    “哈哈哈,多谢大娘娘关心。”
    宋煊收好帐本,十分肯定的道:
    “確实是挣到钱了,要不然光凭藉我开封县的税收,是无法支撑工程继续下去的。”
    “那就行。”
    刘娥又忍不住嘆息道:
    “我堂堂大宋状元从契丹人手里坑了许多金子的事,老身也是听说了,全都是为了城外的那些灾民。”
    “倒是让你受委屈了。”
    “这有什么委屈的?”宋煊浑不在意的道:
    “要不是契丹人挑衅我,我也懒得与他计较。”
    “哦,原来还有这等隱情?”
    “对。”
    宋煊又给刘娥讲了一下耶律宗福的挑衅,他是汉人韩德让的侄孙。
    如今被赐姓之类的。
    大辽那些真正的契丹人反倒对於这种事无所谓,但是这些在大辽当官的汉人,却非常想要显摆自己的选择,大辽是处处强於我大宋之类的。
    刘娥也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大家本是同宗,却要闹到这个份上。
    宋煊就把同老乡所说的那些话,又在这里重复了一下。
    刘娥著实没想到,燕云十六州之地的关係竟然如此复杂。
    所以那些吹捧收復燕云十六州,必然会遭到许多汉人簞食壶浆的话,全都是自己个臆想的?
    如此论断,连吕夷简都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下子就被打开了思路。
    “想不到这其中的许多关窍竟然是这样的。”
    刘娥又有些嘆息,反正她对於战爭是厌恶的,只希望边境不要发生大规模衝突。
    最好边境上的边军,也不要动乱之类的,这样最好。
    否则一旦战事起,无论是平息內乱,还是对外作战,她当真是一丁点主心骨都没有。
    到时候就得把官家给推到前台来去,这件事刘娥非常不愿意看到。
    “多亏了宋状元解惑,要不然老身还一直都蒙在鼓里,险些听信了那些嚷嚷要儘早收復燕云十六州的话。”
    “大娘娘,若是我大宋当真有实力收復还好,否则照此下去,燕云十六州的百姓便会彻底的胡化,成为真正的契丹人。”
    吕夷简觉得宋煊是痴心妄想,好不容易签订的盟约,相安无事二十多年。
    若是要收復燕云十六州,最高兴的便是此地的汉人士大夫了。
    宋煊方才的话就已经点出来了。
    “罢了罢了,不要说这件事了,你我心里有个谱就成。”
    刘娥摆摆手:
    “听说辽主已经病了,想必也不会折腾了。”
    “我估摸他南征北战这么多年,先帝故去的时候,他是真的伤心,此事我也知晓的。”
    “宋辽两国和平共处才是正经事,否则战事一起,便要生灵涂炭了。”
    “大娘娘说的在理。”
    吕夷简附和了一句,目前宋辽两国战事再起,便宜怕是西夏。
    西夏党项人连契丹人都给打败了,他们又打上了回鶻人地盘的主意。
    回鶻人势力越来越弱,大宋对於回鶻的帮助,也是远水救不了近渴的。
    不可能跟上次一样,借著购买战马的藉口出兵援助。
    待到西夏人占据回鶻人的地盘后,就不会惦记大宋的地盘吗?
    党项人只会越发的猖狂起来。
    “对了,那拍卖会筹措的如何了?”
    刘娥对摸鱼大赛的要求是不赔钱就成,但是对於宋煊刘从德合起伙来办的拍卖会,很是关注。
    毕竟打出去的也都是皇家宝贝,她也不想过於丟面子。
    宋煊便说了些重点的话,又说了契丹人也会感兴趣之类的。
    其他的並没有当著吕夷简的面说。
    “那就好,既然十贯钱都定下了门槛,这些东西卖上十万贯,老身就知足了。”
    刘娥明白宋煊不著急举办,是想要多宣传宣传,让许多人都感兴趣。
    大家聊了一会后,刘娥又开口:
    “那吕相公,你们可是商议了什么时候对接使者?”
    有关岁幣的事,还是要拿到檯面上来说的。
    这也是目前还没有多少赋税入库,宋煊这里能够自给自足,让刘娥满意的地方。
    待到新的赋税入库后,也就不用纠结这一点钱財了。
    “不知大娘娘什么时候能腾出时间来。”
    刘娥思考了一会:“三日后吧。”
    虽说是要付给辽国岁幣,但刘娥还要决定举行一些盛大的仪式感,避免被辽国小瞧。
    尤其是在岁幣仪式上,辽国的使者是需要遵循复杂的朝见礼仪,还要递交国书,传达辽主的问候等。
    这也是双方默契,都要互相给面子的一种场面活。
    当然了这套繁文縟节本来就是在抢到宋朝的礼制和正统地位。
    刘娥给了吕夷简一个確切的时间后,又转头问宋煊:
    “三日,你足够时间来宣传了吗?”
    “够的,大娘娘,我想在五日后开展拍卖,如此也给大家一些准备时间,不至於让人觉得过於巧合。”
    “嗯。”
    刘娥对宋煊的安排还是愿意相信的,毕竟人家是真的做出来了。
    宋煊也不久留,隨著吕夷简一同告退。
    二人一同往皇城门口的方向走去,他们宰相办公的地点距离皇城门口也近。
    “宋状元,今日这件事我事先一丁点都不知道。”
    吕夷简再次解释了一句:
    “你应该也清楚,我妹夫他在一些事情的上的处理,並不是那么的理智。”
    “我如何会误会吕相爷呢?”
    宋煊脸上依旧掛著笑:“若不是陈詁如此不作为,还显现不出来我的手段咧。”
    吕夷简只觉得自己有股子深深的无力感。
    他確实是想要这些人做出一些政绩来,要不然就朝堂这么多官员,哪能轮得到你升官呢!
    对於陈詁做的这些事,吕夷简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现在吕夷简都怀疑是姓陈的都克他!
    全都是犟种,一个比一个都难搞。
    吕夷简瞧著宋煊转身就去了枢密院,大摇大摆的进去,再一瞧对面的人立马就迎接,他感到十分的无奈。
    於是简短的与王曾等人说一下大娘娘的安排,他就直接回家。
    没让他等太久,便把妹夫陈詁给叫到家中。
    陈詁一瞧吕夷简坐在那里,只是静静等望著自己。
    “我是该叫一声姐夫,还是该叫一声吕相爷?”
    听到如此不知悔改的话,吕夷简一下子就爆发了:
    “陈詁,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
    陈詁也是神情激动的道:“那宋煊做了许多坏规矩的事,我就不能弹劾他了?”
    “你当真是因为他坏了规矩,而不是你嫉妒他?”
    “我嫉妒他?”
    吕夷简脸色变得通红,走上前去,指著陈詁的鼻子:
    “你敢保证你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是你真实的內心想法吗?”
    陈詁还从来没有见过吕夷简这幅模样,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可是又觉得自己的气势变弱了。
    陈詁又把自己的腿给迈回来:
    “便是真的。”
    “好好好。”吕夷简气的后退两步: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嘴硬。”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给你铺路,让你觉得日子过的太顺了。”
    “现在非要自己找不痛快,想要证明你陈詁不是靠著我,走到今日这步的,是也不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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