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孩子怎么办?
    周奕的话,让李凌龙懵了。
    让他赶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周奕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其实昨天晚上他並没有想通,直到刚刚从杨川那里听到了一些信息,让人反向推导出了史健在这起案件里真正存在的原因。
    苗根的交代,有真话,也有假话。
    苗根应该確实告诉了史健,葛芳芳可能是他女儿的事。
    因为苗根想要给葛芳芳找一个值得信任、周围人和警方又不可能联想到找到的人。
    史健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父亲,无疑是最佳选择。
    甚至於,史健到底是不是孩子的父亲,都可能是苗根忽悠人的。
    不过无论如何,只有让史健相信,葛芳芳是他女儿,他才会愿意、主动去替他管孩子。
    但两人见面,大概率不是七月二十三號那天,因为葛芳芳七月二十二號“失踪”的。
    至於是否用马伟昌猥褻他们的女儿来当藉口,周奕持怀疑態度,因为这可能会导致史健去找马伟昌“算帐”,那就会横生枝节、打草惊蛇。
    所以肯定用的是其他什么理由,既合理,又不会让史健节外生枝。
    听到这里,李凌龙问道:“可是这个史健自己都居无定所,他又能带著孩子上哪儿去呢?而且所谓的父女关係,对史健或许有用,可葛芳芳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让她跟著一个陌生男人走,或许管得了一时,但不可能管这么多天啊。”
    李凌龙的疑惑和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首先是史健能去哪儿,一个连家都没有的人,他能把孩子带哪儿去?
    投奔亲戚?先不说亲戚怀不怀疑,有几个人能接纳一个快三十了不务正业的亲戚,带著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女儿”。
    不报警都是给面子了。
    而且亲戚关係本身就是一种相当奇特的关係。
    明明是一群有血缘关係的人,却很容易就会为了谁多吃一口肉而吵得老死不相往来。
    不投奔亲戚,难道去投奔史健那些个狐朋狗友,狐朋狗友倒可能无所谓,但还是肯定会感到害怕。
    也不可能去住旅馆。
    所以李凌龙想不到如果苗根把孩子交给史健,他会把孩子带到哪里去。
    “李局,孩子和史健现在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不清楚,但我猜到了他们可能的去处。”周奕说。
    李凌龙忙问:“哪儿?”
    “史健母亲那里。”
    “史健的母亲?他不是只有一个爷爷,而且已经过世了吗?”
    “我记得沙草镇派出所之前找史健的亲戚邻居调查过史健的情况,史健好像八岁的时候,父母离异了。之后他父亲外出务工再也没回来过,他就和爷爷相依为命,后面他爷爷死了,他也就輟学混跡社会了。”周奕说,“而他母亲,我记得当时说是改嫁了。”
    “如果史健带著葛芳芳需要一个去处的话,他母亲那里,可能就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有道理!”李凌龙听完,激动的一拍巴掌道。
    “我马上让人调查史健他母亲的情况!重点调查!”李凌龙兴奋地开门跑出去喊人。
    周奕知道,虽然李凌龙这么说,但这年头没有联网系统,要查一个二十年前就没了来往的人,可不容易。
    而且有很大可能性,史健母亲不管是和史健父亲结婚,还是后面再嫁。
    这个嫁可能仅仅是民俗认知上的嫁,而不是法律上的“结婚”。
    那就意味著,民政局可能找不到这个人的信息,那就得从不同渠道寻找线索,然后再从户籍资料里去捞了。
    这个工作量可快不起来啊。
    过了一会儿,李凌龙回来了,还没坐下就说道:“让人去查了,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了。”
    周奕知道这位李局雷厉风行的风格,一刻都等不了。
    不过估摸著事情不会像他想的那么顺利。
    “对了,你刚才说,史健可能马上要被灭口了,这又是怎么回事?”李凌龙心说,审讯记录自己也都看了,没看出来有这个跡象啊。
    “李局,你们是不是发现了马伟昌的车?”
    “嗯,在距离西坪沟西北方向的一处山坳里。”
    “您觉得,这车为什么会在那里?”周奕问道。
    李凌龙笑著指了指周奕:“你这是考我呢。”
    周奕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哪儿敢啊。”
    “这辆车出现在那个地方,確实很反常。按理来说,如果马伟昌是自杀的话,车子应该停在採石场才合理。但偏偏出现在了这么远的地方,所以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辆车可能是用於处理葛芳芳尸体的。”
    “我们確实也在后备箱里发现了一些血跡,但是在这辆车的附近,並没有找到任何拋尸或埋尸的痕跡。”
    李凌龙说:“说实话,我当时认为,凶手应该是故意用这辆车来误导我们的。毕竟从你对死者遇害方式的分析可以知道,凶手至少是两人以上的,那一个把车开到这个地方误导我们,另一个瞒天过海去別的地方处理掉葛芳芳的尸体。”
    说著他笑道:“我本来还想继续扩大搜查范围的,不过大伙儿確实也已经人困马乏了,这时候刚好杨川的电话打过来了,他跟我说了你的分析看法,我觉得很有道理,这才暂缓搜查的。”
    李凌龙这番分析,还是让周奕有些惊讶的,因为其实像他这样七八十年代的高材生,一般都是被当做储备干部来培养的。
    这个方向,更擅长的是组织管理,是承上启下,是大局观。
    所以这类人才,在他们那个年代,不太会放在危险的刑侦第一线。
    但李凌龙刚才的分析,却相当的不简单,他居然能想到那辆车是用来转移注意力的。
    周奕都没往这一层去想。
    虽然这里面其实存在一个非常致命的逻辑漏洞。
    那就是如果葛芳芳真的死了,凶手何必大费周章不让人发现葛芳芳的尸体呢。
    马伟昌都“畏罪自杀”了,葛芳芳却还没找到尸体。
    这不就更能说明问题了吗?
    一个成年人都杀了,凶手难道还解决不了一个小孩子吗?
    不过周奕自然不会说什么,毕竟不熟的领导发言,夸和纠错都是不正確的行为。
    夸,显得你比领导还懂。
    纠错,也显得你比领导还懂。
    所以顶多点点头表示赞同就够了。
    “所以你是怎么通过这辆车,联想到史健可能被灭口的?”李凌龙好奇地问。
    周奕微笑道:“其实李局刚才您已经说出原因了。”
    李凌龙一愣:“啊?我有说吗?”
    “您说,这辆车出现在那个地方,確实很反常。按理来说,如果马伟昌是自杀的话,车子应该停在採石场才合理。”
    李凌龙点点头:“对啊。”
    “杀死马伟昌的凶手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吧?”
    “那肯定啊。”
    “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葛芳芳还活著,如果葛芳芳被史健带走了,那就没有故布疑阵拋尸的可能了。所以这应该是凶手故意留下的后手。”
    “后手?”
    “对,如果我们警方相信马伟昌是自杀的,那汽车后备箱里留下的血跡,就会引导我们认为是马伟昌死前拋尸的行为,虽然还是存在疑点,但毕竟死无对证了。”周奕一点点的抽丝剥茧,“但如果我们不相信马伟昌是自杀,想要继续深入调查呢?”
    李凌龙顿时如梦初醒:“凶手就需要一个替罪羊。”
    周奕表情凝重地说:“没错!苗根在接受审讯的时候,就已经在频繁向我们暗示了,这就是见形势不对,故意在引导我们。”
    “我懂了,我懂了。”李凌龙连连说道,“如果史健也自杀了,那这起案件就彻底成了一宗无头案。就跟俄罗斯套娃一样,马伟昌因为姦杀葛芳芳所以自杀,但如果穿帮,那就变成了史健因为替女儿葛芳芳报仇杀了马伟昌,然后自杀!”
    这位年轻的县局局长瞪大了双眼,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管辖范围內,居然会出这么复杂,这么骇人听闻的谋杀案。
    这简直不是俄罗斯套娃,而是俄罗斯套鬼啊。
    掰开一层后,里面的鬼更可怖狰狞。
    “李局。”
    “怎么了?还有什么想法吗?”李凌龙再看周奕的时候,眼里充满了对人才的渴望和讚许。
    自己手底下要是也有这么厉害的年轻人就好了,那必然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啊。
    “史健,可能不会自杀。”周奕说。
    “是。我的意思是和马伟昌一样,被偽装成自杀。”
    “不……我的意思是,史健可能会直接人间蒸发,连尸体都找不到。”
    这句话,令人毛骨悚然。
    周奕补充道:“人间蒸发这个结果,不適用於马伟昌,因为民法通则第二十三条规定,公民下落不明满四年,利害关係人才可以向法院申请宣告死亡,这种不確定性太高了。”
    “但史健不同,从史健身上得不到任何遗產,所以比起『畏罪自杀』,『畏罪潜逃』才是更安全的,只要这个最可疑的目標人间蒸发,永远找不到,那这案子就结不了。”
    “一旦有一个高度可疑的『畏罪潜逃』的犯罪嫌疑人,在找到这个人之前,警方的焦点自然就不会转移到別人身上了。”
    “破不了,真的破不了。”李凌龙突然低头喃喃道。
    周奕一愣,“李局,您说什么?”
    “啊,没事。”李凌龙抬起头来。
    他刚才嘀咕的,是这案子如果真如周奕分析的那般,那如果没有让周奕参与进来,以他对自己和周向东的了解,他觉得这案子根本破不了。
    最终的走向必然就是周奕说的那样,他们高度怀疑史健,但四处找都找不到这人,然后只能发通缉令,请求协查。
    然后就是在无尽的等待中,和十年前黄牛乡的案子一样,变成一宗无头的悬案。
    他不知道到时候,过几年就退休了的周向东会对这样的结果怎么看。
    但以他的性格而言,这起案件会成为他的一块心病,同时可能也会影响到他的仕途。
    如果说周奕抓来张根生,破了黄牛乡的案子,是锦上添的惊喜。
    那周奕参与到西坪沟的这起案子,就是雪中送炭的救急。
    他开始庆幸,庆幸自己昨天没有把周奕婉拒。
    “那葛芳芳这个孩子,不就成黑户了吗?她以后怎么办?”李凌龙说。
    周奕点点头:“嗯,如果是这样,那葛芳芳以后就不能是葛芳芳了,否则就露馅了。但话又说回来了,对一些经济和思想落后的地方而言,一个女孩子的一生,又算得了什么。她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和环境里,有一个用她的名声和人生做赌注的母亲,她长大了,也不会有多好的人生。”
    这话听得李凌龙一声长嘆,是啊,周奕说得没错,他也是从大山里走出去的天之骄子,他当然比周奕更清楚,思想陈腐的人是什么样的。
    葛芳芳的人生,註定不会有多好。
    不是早早的嫁做人妇,就是去城里混跡社会,甚至可能墮落风尘。
    所以周奕更加钦佩陆小霜的父母,他们就是矗立在杨家屯的两盏明灯,照亮了这个村里孩子的未来。
    周奕不知道以前的杨家屯是什么样的,但这些日子他接触下来,感觉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淳朴、善良。
    或者这也是陆国华和苏秀英带来的因果变化。
    “你说,他们是一开始就这么计划的吗?”李凌龙思忖道。
    “可能未必……”
    这个问题,其实周奕也在琢磨,是从一开始就制定了这么复杂的计划?还是临时產生的变故?
    “前天沙草镇派出所去县医院找苗根和马伟昌了解情况的时候,我记得当时苗根是对自己和史健的关係隱瞒的,而且在民警怀疑史健的时候,她的情绪是比较激动的。”这些都是周奕亲眼所见。
    “但昨天审讯的时候,她的口径又变了,说出了所谓的真相,把矛头一下子全部直指史健。”
    周奕突然愣住了,苗根仅一天之隔的前后態度反差,让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原本的谋杀计划,可能只是到马伟昌自杀而已。
    史健只是看管葛芳芳的工具人而已,本来没有杀他灭口的计划。
    但因为他们的出现,或者准確来说,因为自己的出现。
    毕竟赵亮还没有这个能力和经验去洞穿这两个人的奇怪关係。
    自己看穿了马伟昌和苗根的异常,导致原本的计划出现了变化。
    凶手不得不在马伟昌的外面,又套上了一层。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因为自己的介入,而让案件变得更加复杂了。
    马伟昌是必死的,毕竟这个局就是为他准备的,不管有没有自己这个“程咬金”的介入。
    但史健,本来可能没有危险,现在的处境却变得非常危险了。
    一想到这里,周奕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李局,加派人手吧,赶紧找到史健,避免再出意外。”
    史健虽然可能不务正业,但毕竟他是无辜的,他不想有人因为自己的介入而丧命。
    李凌龙点点头道:“你別著急,这事我有数。”
    “还有一件事,可能要查一下。”
    “你说。”
    “苗根说她住院当天,用医院附近的公用电话联繫过史健,可以通过公用电话的拨號记录,倒著排查史健的传呼机號码。另外就是,要查一下苗根在前天,也就是我们去医院找过她和马伟昌之后,看她有没有离开过病房去外面打电话,她的前后变化,可能是有人指使的。”
    李凌龙现在对周奕已经是言听计从了,何况周奕说的句句在理。
    不知不觉间,外面天已经彻底亮了。
    “走,跟我一起去吃点早饭吧,这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了没力气打仗。”李凌龙热情地拉著周奕走出了县局,来到了附近的一个早点摊,要了两套当地的特色早点。
    “咱们这儿条件艰苦,你將就一下。”李凌龙笑著挑了一双乾净些的筷子递给周奕。
    周奕笑著说:“我觉得挺好的,这种早点摊特別有烟火气。”
    街上虽然人不多,但已经有一些行色匆匆早起的路人了,他们是这普罗大眾的其中之一。
    虽然周奕和罪恶打了半辈子交道,但他知道,在普通人的世界里,这些事情其实离得很远。
    绝大多数的人,都只是按部就班的正常生活,努力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更好。
    “咱们县局以前其实是有食堂。”李凌龙说,“不过我来了没多久就发现,大伙儿好像都不爱吃食堂,情愿去外面买盒饭。”
    “那盒饭我昨晚吃了,確实味道不错。”
    “嗯,是味道挺好的,关键还乾净。不过重点不在这儿,重点是食堂不好吃,可我发现食堂的开销却不小,於是就亲自查了查食堂过往的帐。你猜怎么著?”
    “厨子吃回扣了?”
    “对,一块钱的菜,他能吃五毛钱回扣,太囂张了!”李凌龙一激动,拍了下桌子。
    可这种折叠桌很轻,一拍就直接叮噹响,李凌龙赶紧扶了下说了句不好意思。
    这大概就是知识分子独有的谦逊吧。
    “后面我就索性把食堂给撤了,把原本用於食堂的经费,都作为补贴每个月发放给大伙儿。这样大伙儿都乐意。”
    李凌龙在说话的时候,正对著县局大门口坐的周奕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因为县局门口来了好几辆车,为首的一辆是小轿车,后面三辆都是麵包车。
    然后陆陆续续的就有人从车上下来了,全都围在了县局大门口。
    李凌龙也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周奕正盯著他身后看,於是回头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为首有个人带头喊了一句什么,接著那群人就齐声大喊道:“严惩杀人凶手苗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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