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明路
    破空声裹着血气袭来!
    为首的是东宫卫率之首俞千山。
    他挥剑劈开迎面而来的弯刀,挡在文嘉身前,沉声吩咐。
    “快!护送公主离开!”
    文嘉一把攥住俞千山染血的护腕,泪珠簌簌而落。
    “将军……妞妞在他们手里!要救妞妞。万望要救她!”
    俞千山银甲染血,挥剑挑开一名刺客的面巾。
    “公主暂且回避,小主子并不在此地。”
    文嘉泪痕斑驳的脸,一片苍白。
    夜风卷着血腥气翻滚而至,令人作呕,打斗声在夜色里此起彼伏。
    在冬序的搀扶下,她手脚无力地登上马车。
    望着茫茫夜色,以帕掩口,颤抖泣唤。
    “妞妞……你究竟在何处……娘来寻你了啊……”
    凄厉的呼喊,被夜风吹得支离破碎。
    马车帘幔翻卷间,她看见俞千山将佩剑狠狠捅入一名死士的肩胛。
    不多时,土地庙里的厮杀声,便平息下来。
    俞千山的剑锋,抵住一名濒死死士的咽喉,靴底踩上对方握刀的手骨,声冷如冰。
    “说!何人指使你们假传消息?”
    死士喉头剧烈滚动,咳出一抹血沫,露出两排染血的牙。
    “有种……有种你便杀了我……”
    “可惜,本将偏不让你死得痛快。东宫有的是手段,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死士浑身战栗,瞳孔骤缩,仿佛看到了世上最可怖的景象。
    俞千山冷笑,弯腰让人拉起来,慢慢松开他的手,将一枚印着东宫徽记的书信塞到他的手上。
    “留你一命,将此信呈给你们统领。”
    那人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翻身上马,朝着夜色深处狼狈逃窜……
    -
    朱雀街头,李桓率人赶到,西兹刺客便仓皇撤退。
    “追——”
    他一声令下,亲卫即刻四散追击。
    李桓捡起一把刺客留下的狼首弯刀,一脸凝重。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敌在暗,我在明,实在防不胜防。”
    向阳近身禀道:“王爷,这些死士是从城西而来……”
    这时,一个西兹使节从人堆里挤出来,扶了扶头上的金边毡帽,踉跄近前,手抚左胸,颔首行礼。
    “老夫额尔齐,乃西兹左帐长史。拜见端王殿下,谢殿下救命之恩。”
    李桓还礼道:“使节受惊了。不知使节一行,因何至此?”
    额尔齐道:“回端王殿下,我等奉大祭司之命,带香料、肉干、皮毛等西兹特产,正要去护国公主府,拜见公主殿下……”
    说着,他指了指马车旁散落的几个牛皮箱子。
    李桓闻声叹息,“使节大人长途跋涉,辛苦了。五皇妹守孝期未满,悲郁难抒,终日郁郁寡欢,贵使既为婉昭仪母族,此刻去拜访,也可稍解皇妹的丧亲之痛。本王这就差人护送使节,前去公主府……”
    文嘉为母服丧期间,妞妞又下落不明。
    李桓说起来也不胜唏嘘。
    额尔齐眼眶微湿,手按心口图腾,黯然揖首。
    “有劳殿下……”
    “报——!”
    二人正在交谈,忽有一名侍卫撞开围观的人群,扑跪于地,高声禀道:
    “启禀王爷!护国公主在城西土地庙,被……被西兹刺客劫走……”
    李桓大惊,急声下令。
    “备马!去城西!”
    “传令下去,拦截所有出城车马!”
    -
    北麓下的一处废弃窑厂。
    火把的光线,将破碎的陶片映得通红。
    俞千山踩着咯吱作响的木屑,走向窑口。
    在他的后方,是一群卫率士兵,用平板木车推来的桐木箱子,上面还映着当日西兹商队装运货物的蜡油标记。
    西兹狼卫统领穆尔吉,立在碳化的窑口,腰间弯刀折射着火光。
    “来人止步!”
    俞千山收住脚步,稳稳立定,在夜色里朗声高呼。
    “你们要的东西,本将都带来了。我要的人呢?”
    穆尔吉寒碜碜一笑,抬手打了个唿哨。
    一名壮汉从窑口里拖出一个鼓囊囊的蛇皮袋,走到穆尔吉的身边。
    袋口渗出的鲜血,在青石板上蜿蜒成一抹暗红的轨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穆尔吉扯着沙哑的嗓子,啐了口唾沫。
    “留下火药,便可带人走。”
    俞千山轻嗤一声,靴尖碾过一块碎陶片。
    “若是死人,本将回去可不好交差。”
    “自然是活的。”穆尔吉挑眉,抬靴踢向蛇皮袋。
    袋中即刻传来挣扎声与含糊的呜咽,瞧那个蜷缩的小团子,不过也就五六岁的孩童大小。
    穆尔吉道:“人在这儿了。老子也要看看货。”
    俞千山抬手示意,士兵们打开一个个箱盖。
    箱盖的缝隙里,渗出暗黄色的粉末,泛着幽冷的青灰——
    正是火药特有的色泽。
    穆尔吉眯眼欲上前验货,却见俞千山突然从侍从手中夺过火把,逼近火药箱,冷冷开口。
    “先放人!”
    穆尔吉脸色一沉。
    迟疑片刻,他摆了摆手,“行,公道。”
    两名壮汉闻声,抓住袋口麻绳,用力丢给俞千山——
    俞千山瞥他一眼,弯腰将袋口割开。
    然而,里面探出头的却不是妞妞,而是一只被捆住四肢、嘴塞麻布的猴子。
    “找死!”俞千山怒目圆睁,手按刀柄正要发作,穆尔吉已从袖中甩出三枚透骨钉,直取其面门!
    俞千山旋身避开,忽见废窑厂四周传来密集的瓦片碎裂声——
    数十名蒙面死士破顶而下,手持弯刀,嘶吼着冲杀过来。
    显然早有埋伏。
    穆尔吉刀光森冷,“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撞进来,给我杀!”
    眼见对方人多势众,俞千山当机立断。
    “撤!”
    刀光剑影间,东宫卫率且战且退,很快撤至窑厂外。
    穆尔吉见俞千山跃上战马,抬手喝止了正欲冲出去的死士。
    “穷寇莫追,速取火药!”
    “是!”
    众死士将平板木车推入窑厂,一名亲卫扒开上层火药,却发现中间隔有油纸。
    油纸下,竟是黄沙!
    “穆尔吉统领,火药被调包了。”
    穆尔吉走上前来,用腰刀插向箱里的填充物。
    每一口箱子里,都是满满当当的黄沙。
    “不好!”
    他惊觉不妙,提刀奔向关押妞妞的窑洞——
    却见四名守卫横七竖八倒在血泊中,铁锁断裂,木门洞开,内里早已空无一人!
    方才窑厂内外的死士,都被他调去围杀俞千山了。
    这里守卫薄弱,妞妞被人劫走了!
    “上了贼当!调虎离山!追,快追——”
    他嘶吼着挥刀,发疯般追向俞千山离去的方向。
    忽闻“轰”的一声巨响!
    一枚火折子精准抛向黄沙堆。
    爆炸声震碎天际。
    窑厂顶部的瓦片,如雨点一般坠落下来。
    “穆尔吉统领,黄沙下埋有雷火弹。”
    “敢耍老子!”
    穆尔吉抱头躲在残垣后,眼睁睁看着浓烟中远去的马蹄。
    忽地又清醒过来。
    “不对!劫走孩子的另有其人!”
    -
    远去的官道上,俞千山神采奕奕地摘下头盔,手中握着一块铸有西兹图腾的腰牌,笑得见牙不见眼。
    “兄弟们,干得漂亮。此番回去,必能向太子殿下讨个厚赏!”
    “霍!霍!”
    众卫率高举腰刀,在夜色中齐声呼喝。
    秋风呼啸着掠过荒草。
    此刻,山径转角处,一辆帷幕低垂的青幔马车里,真正的妞妞正攥着半块桂糕,在摇光怀里睡得香甜。
    她面前的炕桌上,一块烙着旧陵沼标志的小金骷髅头泛着微光。
    摇光将骷髅头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有些得意。
    “不愧是小爷我,灵偷手之名果然不虚!”
    身侧青衫侍从微微一笑,擦去妞妞嘴角的糕屑。
    “七郎君身手利落,可向诏使复命了。”
    -
    檀秋院的烛火,一直摇曳至深夜。
    薛绥坐在雕木格窗前,指尖捏着半卷未读完的医书。
    灵羽“咕咕”轻啼,在她身前踱步,不时展开尾羽,扫过她持卷的手。似是察觉主人心绪不宁,它乖巧地跃上她的肩头,用喙轻蹭她耳垂。
    薛绥失笑,轻抚鸽子羽毛。
    “小傻瓜,姐姐没事……”
    “灵羽可是饿了?待姐姐给你添些夜食。”
    一人一鸽在烛影里静静相伴。
    等待的时间极为漫长……
    暮色浸透窗纸,檐角新月初挂,廊下终于传来锦书匆匆的脚步声。
    她掀帘而入,面色带喜:“姑娘,七郎君那边有信了……”
    薛绥连忙起身相问:“如何?”
    锦书福了福身,走近压低声音,“已然得手。”
    薛绥悬了整夜的心,终于落下了。
    锦书也松了一口气,笑道:“只是,七郎君不便亲自护送妞妞回公主府,准备交给东宫探子,等过了明路,再辗转送回上京。”
    “如此倒也稳妥。”薛绥点点头。
    想了想又道:“不知太子那边如何……”
    话音未落,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俯冲而下,落在竹制鸽架上,抖了抖尾羽,又跳至灵羽身侧,用喙轻啄其颈羽,状似亲昵。
    两只鸽子头碰头,发出细碎的咕咕声,像是在互道平安。
    薛绥目光微凝,快步上前取下信筒。
    信上不是李肇的字,却沾着熟悉的气息。
    “事成,勿念。”
    李肇:平安勿念我。
    读友:她念的哪里是你?念的是事情办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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