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祸乱之宴
    在林戈尔·瓦雷泽斯布满皱纹的手背上投下斑驳光影。六十余年的岁月在这位龙骑士身上刻下威严的痕迹,银灰色的发辫垂在老亲王华丽的袍服上,随着他摩挲剑柄上的龙鳞纹路的动作轻轻摇晃。虽然宴会要求卸除武器,但没人敢要求国王之手解下祖传的银血剑。
    “尝尝这盐渍鳕鱼,大人。“达克林伯爵殷勤地推来镶珍珠的银盘,他是王领贵族在君临职位最高的一位了,也负责着这次宴会的执行“用的是黑水湾今晨刚捕的”
    林戈尔注视着对方拇指上沾到的盐粒。那些晶体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紫色,君临的贵族这几年很喜欢这种染了颜色的盐,据说紫色的最贵重,玫瑰色的也很受欢迎。塔利伯爵立刻捕捉到主君的眼神,年轻法务大臣的手已经按上空荡荡的剑鞘,他曾作为伊戈尔的侍从在紫色宫殿学习,现在也负责保护主君的安全。他抬眼看向长桌尽头,马赛家的双胞胎正用相同的姿势切割牛排,银刀划过瓷盘的声响像极了龙爪刮擦岩石。
    “说到卸除武器.”林戈尔突然用沙哑的嗓音打破沉默,金勺子轻轻敲响了银杯,声音像是古老洞穴里的回响,“今早那些孩子倒是很守规矩——把武器都亮给我看了。“他轻抚银血剑的龙鳞纹护手,“可惜淬毒的箭矢在瓦雷利亚钢面前,就像篡夺者的誓言般脆弱。”
    马赛家的双胞胎同时僵住,他们完全一致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这对二十出头的年轻爵士坐在父亲两侧,像两把装饰过度的匕首。
    “父亲常说您讲笑话比用剑更锋利。”年长的马赛儿子强作镇定,却把餐刀捏得指节发白。
    林戈尔露出长者特有的慈祥微笑,但在外人看来,这位不苟言笑的老人一笑,往往生死难料:“你祖父还活着的时候.”他故意顿了顿,“倒是经常夸我两种本事都不错。”
    马赛伯爵却不安地低下了头,他很清楚老马赛伯爵和林戈尔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当年萨曼莎王后嫁入王室的时候,老马赛伯爵没少给林戈尔使绊子。
    “结果呢?”达克林伯爵有些慌乱。
    林戈尔漫不经心地:“我还是比那几个蠢货的箭矢硬那么一点。“他指了指绣有银龙月桂叶纹章的华丽外袍,内衬的瓦雷利亚钢锁子甲上那些暗灰色的金属环仿佛有生命般流动着奇异的光泽。
    布林登笑了笑,他特意召唤来的两只白鸦在肩头不安地拍打翅膀。“刺客这行当真是江河日下,“黑乌鸦阴郁的眼睛扫过在座众人,“连工具都舍不得置办像样的。“
    玛瑞魏斯伯爵干瘦的手指捏碎了手中的面包,碎屑掉进他绣着丰饶号角的衣领。“我们这些人就是命硬,”长桌厅领主的声音像掺了碎玻璃的蜂蜜,“连诸神都懒得收。”
    雷耿·卡翁突然咳嗽起来,这位身经百战的老战士假装被酒呛到,实则掩饰华丽的外衣下盔甲的轻微碰撞声。他带来的武器正藏在随身携带的礼盒里——按照惯例,东道主会为贵宾保管武器,但没人会检查镀金盒子里的“礼物”。
    “说到规矩。”塔利伯爵突然拍案而起,年轻的声音在拱顶下回荡,“达克林大人可否解释,为何今早刺客能带着十字弓穿过您负责把守的城门?”他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三位负责操办宴会的东道主,“而马赛家的商队昨天恰好运进十桶'染料',史铎克渥斯爵士的侍卫突然增加了四十人?”
    达克林伯爵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但是却被打断了。
    史铎克渥斯爵士——那个以阴郁著称的瘦高男子——缓缓放下酒杯。他左眼的白色翳膜在烛光下泛着死鱼般的光泽。“塔利大人“他嘶嘶地说,“指控需要证据.“
    “就像这个?”布林登弹指间,白乌鸦叼着淬毒箭头落在餐桌中央。在餐桌上发出刺耳啼叫。“七层地狱啊,“雷耿·卡翁伯爵突然哈哈大笑,“现在连鸟儿都比某些人懂荣誉。”
    侍从恰在此时呈上面包与盐。
    达克林伯爵匆忙起身:“请各位先享用面包与盐。”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以七神之名”
    “看来有人比刺客更想要我的命啊。”林戈尔捏起面包却没有入口,而是将它掰成两半。面包内部渗出诡异的蓝色汁液,滴在银盘上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长桌瞬间陷入死寂。
    “玩笑,只是个拙劣的玩笑!“马赛伯爵慌忙打圆场,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厨房新来的面包师是个北境人,他们喜欢往面团里加蓝莓”
    “是吗?“林戈尔用叉子挑起可疑的面包,“那请马赛大人先尝一口?”
    冷汗顺着马赛的鬓角流下。就在这时,布林登的白鸦突然飞扑向餐桌,叼走了那块面包。鸟儿刚飞出几步就抽搐着坠落,蓝色泡沫从喙边涌出。
    “看来北境的蓝莓,“林戈尔冷冷地看着众人,“比魁尔斯的狮身蝎尾兽还要命。”
    “以七神之名!”终于忍不住的马赛伯爵尖叫着扑向死去的白鸦,他的丝绒外袍扫翻了盐罐。紫色晶体撒在染毒的面包上,突然爆出细小的绿色火。
    塔利立即掀翻餐桌,银器坠地的巨响中,雷耿·卡翁像头老狼一样怒吼。他的手横扫过餐桌,三头龙纹章的银盘飞旋着击中某个乐师的手腕。藏在竖琴下的十字弓当啷落地,绞紧的弓弦还在微微震颤。
    “风里有血的味道。”布林登自语道。他的眼睛此刻完全翻白,手一伸,接住了雷耿丢过来的长剑,一刻未停地掀起了长桌。
    阁楼上传来三十声弓弦震颤汇成的死亡嗡鸣。第一支弩箭穿透彩色玻璃时,林戈尔听见了七种碎裂声:玻璃的脆响、布林登的自语、雷耿的怒吼与长桌掀起的闷响、玛瑞魏斯的咆哮、塔利的咒骂、埃林掀翻长桌时银器坠地的铿锵、自己锁子甲上瓦雷利亚钢环相击的清音。
    “低头!”雷耿的铠甲撞得他肋骨生疼。老伯爵撕开丝绸外衣,用覆甲的后背抵住翻转的长桌,林戈尔熟练地从雷耿的礼盒中掏出头盔戴好,三支弩箭同时钉进橡木桌面,箭尾的黑色羽毛剧烈颤动。林戈尔冷冷地瞥见阁楼上的景象:十个乐师撕开丝绸外袍露出锁甲,二十名披甲的十字弓手绞紧弓弦,疯眼汉奥斯汀的独眼里跳动着龙火般的疯狂,却悄然将自己的士兵护至身前。
    “接住!”雷耿掷来的礼盒在空中散开,塔利抓住长剑,海政大臣埃林则得到一对镶珍珠的短刀——那是他藏在靴筒里的备用武器,在他代表年迈的兄长出海的时候,这是他对付敌人最后的武器。
    银血剑出鞘的瞬间,整个大厅的光线仿佛都被吸入瓦雷利亚钢的暗纹之中。剑身上的波纹如同活物般流动。第一支射向林戈尔咽喉的弩箭在距离钢甲半寸处突然偏转,箭头在瓦雷利亚钢的神秘力量前畏缩地垂下,最终只在锁骨位置擦出一道白痕。
    “面包与盐!”达克林伯爵的惨叫盖过了第二波箭雨,“你们破坏了宾客权——”一支弩箭从他张开的嘴穿入,带着半截舌头钉在身后的旗帜上。
    “看来今早的刺客只是个预告啊。”林戈尔在挥剑间隙对塔利和布林登喊道。他的银血剑切开一个冲来的战士,瓦雷利亚钢刃像切过黄油般顺畅。“只不过他们把重头戏留到了晚宴!”
    马赛伯爵的身躯突然在门口膨胀成火球,惨叫声甚至压过了混乱的尖叫声。某个刺客临死前掷出的火把点燃了他华服上残留的紫色晶体。
    源源不断的杀手从阁楼里跳了下来,到处都是混乱的厮杀声。
    林戈尔的锁子甲在箭雨中发出悦耳的叮当声。三支弩箭先后击中他的胸口,却在触碰瓦雷利亚钢环的刹那诡异偏转。
    “看来我这张老脸,“他挥剑斩落第四支箭,“比你们的准头耐看多了。“
    马赛双胞胎此刻显露出截然不同的本性。哥哥嘶吼拔出藏在七弦琴里的细剑刺向林戈尔,弟弟却呆坐着呕吐不止——他刚才偷偷舔了染毒的面包,蓝黑色的鲜血染红了龙穴的地面。
    银血剑如银色闪电穿透年长者的喉咙时,林戈尔听见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破碎的脆响。
    史铎克渥斯爵士趁机将盐罐砸向燃烧的壁炉,染成紫色的诡异晶体遇火爆炸,绿色火焰顺着酒液蔓延。
    雷耿像头老狼般护在林戈尔身前,星咏者每次挥舞都带起血肉风暴。“带亲王先走!”他朝塔利和布林登吼道,巨剑同时劈开两个袭击者的锁骨。年轻人立即架住林戈尔的手臂,却被老龙骑士轻轻推开。
    他不需要帮手。
    “岁月不是坟墓,孩子。”银血剑闪电般刺入第二个袭击者的心脏,瓦雷利亚钢突然变得滚烫。林戈尔眼神一变,和布林登一起拉住了塔利,向身后在混乱中被龙卫打开的青铜门退去。
    “雷耿,撤!”
    “后撤!”布林登翻着苍白的眼睛大喊。他召唤来的另一只白鸦在混乱中啄瞎了某个弓手的眼睛,禽类的尖啸与垂死者的哀嚎在拱顶下形成诡异的和声。
    话音刚落。
    悬挂在穹顶的熏香铁链正一根接一根断裂,燃烧的香球坠入慢慢蔓延的绿色火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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