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2章 ch.901 愿望
    死在过去的没有未来的感情,就像慢火炖煮一锅不会融化的鹅卵石。
    所谓的家国与天下,如今闻起来如同伦敦城不见天日的金灯地窖。每一次平缓的呼吸,迫人呕吐的酸涩与热咸便扑面而来。
    早做好准备用余生来恨的人,恍然发现自己竟然挑选错了目标。
    ‘把我放进盆中,受烈火煎烤。’
    她被冯虎从烈焰中拯救,然而却不许追问烈焰来自何处。
    “…水手们说:没有海,毋宁死。你知道吗,尤兰达小姐,我在海上漂了三个月,从这些水手身上看到最重要的东西并不是坚持与偏执,”男人说:“是吹牛。”
    当尤兰达睁开双眼时,她疯癫的救命恩人正举着一根熟悉的枝子,朝她挥来挥去‘施咒’。
    “变成猪,变成马,变成猴,变成骑着马的猴头猪…”
    那根枝条是‘仙树’的。
    他怎么敢?
    这突如其来的‘愚蠢’画面如一阵清风吹淡了尤兰达心里正旺的炭盆。
    他总可以。
    “…罗兰。”
    渴了一整年的女孩摇摇晃晃。她扶着入手冰凉的树干,触摸它均匀起伏的鳞片树皮。
    她执意要看到烈焰冲天的一夜,树仙却拒绝了。
    “我的朋友有些特殊的小爱好。往常住的地方也如爱好一样特殊——有些真正发了疯的人,哪怕老了,眼得瞧不清,腰硬的没法自己整理裤脚…”
    “也能弄出些让人发笑的幽默事。”
    背靠长青的男人似乎并未察觉到女人在‘梦境’中看到什么,醒来后眼中蔓开的血丝——他也不打算询问这种私人的小秘密,等到她把谁的脑袋砍下来,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他自顾自讲着故事,一个曾逗笑他的笑话。
    “…那些人压根没有办法行使父神赐予他们的权利。与生俱来的,从他七岁洗澡走错门到侍女的住处时就拥有的能力——也许并不是走错门。”
    这已经足够逗笑尤兰达了。
    可少女还是垂着头,绷着嘴角。
    她想要听后面的,生怕自己笑出来,后面的故事就没了。
    “…所以,当这些人老了,也依然认为自己拥有这样的能耐——他们有了更高的、精神上的追求,宣扬只停留在动物之间的行为是‘粗鲁’的,是‘无法触及灵魂’的…”
    “给泡软的饼干找个理由。不得不承认,言论有些水平,竟有傻瓜相信。”
    尤兰达抿了抿嘴角。
    “…当他们来到那条四季都快活的街,条件可不同啦。一开始,还有‘母亲’为难,尝试说服姑娘们忍耐。可再三来了去,去了来,也有不少独爱接待这些老家伙的。”
    “简单,省事。”
    罗兰咂巴了两下嘴,将嗓子挤得不伦不类,转过来眉飞色舞地学着伎女们讲话:
    “哎呀,就是可惜了那么些好水果和蔬菜。换到上面来,至少能填饱肚皮…去,跟母亲说,晚餐再给孩子们添一道胡萝卜汤…”
    尤兰达:……
    狠狠瞪他。
    这个无赖。
    “你不问我看见了什么。”
    风声渐渐消失,尤兰达轻声问道。
    “如果你曾坐在床边,听一个人从活到死,闻着她从鲜活到腐败,尤兰达,你就能猜到世上大多以悲剧结尾的故事的结局了。”
    罗兰能看出来。
    她不再受仇恨的庇护,却也从仇恨中解脱。
    至少。
    从今天起。
    她所做的一切不必再询问仇恨的意见。
    “我不知道该恨谁了,罗兰。”
    她一开始恨命运,恨烟膏,恨洋人。现在,又要恨章玉裁,冯虎,冯如松。恨他们为了所谓的‘命运’、‘国家’,牺牲兰家上下数十口——可思来想去,她真正该恨这棵树?
    还是,恨她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尤兰达的世界突然出现了太多堵无形的墙壁,挤得她透不过气。
    “为什么…非要牺牲我们?”
    她像马戏团中身上挂满铃铛的小丑,每一步,身上疑问的铃铛都叮当作响。
    树沉默。
    “…妖物,异种。”
    东西方不同的说法,近似的意义。几乎表明了无论他们怎么称呼它,畏惧或尊敬,虔诚或亵渎,一旦某种动物拥有了远超同类的力量,它必然会变得‘与众不同’。
    比如伦敦城中到处非法粉刷标语,写‘我们的道德、父神与君主同享荣光’的艺术家——活于脂粉与古龙水的接见,死于酒杯撞击中爬满眼球的风流病。
    那是这片土地上的人,是众生的愿望。
    众生不会在乎兰家几十口的死活。
    而异种之所以是异种,往往也正会带来如此结局。
    “我曾经听过一个让人为难的问题,尤兰达。”
    罗兰说。
    “一列火车开着,它飞快开着——假设它能飞快。我是说,到了铁轨分叉的路段——你知道什么是铁轨吧?”
    “罗兰。”
    金眼男人微微撇嘴:“你现在越来越像萝丝了…耐心,东方小姐。”
    他挠了挠树皮,闲不住的指头想要抠下一块翡翠鳞作纪念。
    “到了分叉的路段,作为列车长的你该要如何选择——问题是:本该通向目的地的铁轨上捆着五个人,而另一边则有一个。是改变道路,让不该死的死,拯救五个必死的命运——还是,让必死的去死,无辜的无辜?”
    罗兰怎么讲这故事都听着有些不通顺。
    “我没有仙德尔那种教育人的本领…我还是帮你把章玉裁的脑袋拧下来吧。”
    尤兰达干巴巴咧了咧嘴角。
    泪珠砸在绣鞋前的泥里。
    “罗兰·柯林斯。”
    仙树忽然说话了。
    “什么?”
    “一片就足够了。”
    尤兰达:……
    这么会,树干已经被抠出个窟窿——指头能塞进去打转的窟窿眼…
    “抱歉。”
    “没关系,孩子…哦,也许,伦敦人的道歉,并不意味着‘停止’,是吗?”
    “我们的铁甲舰已经告诉你答案了,”罗兰耸耸肩,一把一把的翡翠树皮往兜里塞——萝丝应该会喜欢:“让我们快点开始吧,一会我还要去拧仇人的脑袋。”
    树轻笑:“我能满足你的愿望,孩子。我给了你朋友答案,也将改造你另一个朋友的血肉…那么,你的愿望呢?”
    罗兰说等一下。
    谁还偷偷摸摸许了愿?
    长青描述了一下那夜不请自来的女孩。
    以及。
    她许了什么愿。
    “哦。”
    罗兰想了想。
    “不给她。”
    尤兰达:……
    接二连三的混账话让这本来痛苦的女孩再也绷不住脸上的笑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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